《精灵枯木》不与灯

93、崩溃

　　特维里斯抱起洛尔，没有理会殿下乱成一锅粥的精灵们。
　　咕噜看了看一身凌乱殷红的欧伦拉，跟上了特维里斯。
　　“等等我呀使者大人！”
　　特维里斯脚步未停，咕噜急忙忙地飞向他，大大的眼睛里倒映出特维里斯怀里的洛尔。
　　它突然想起了什么，迟钝道：“不、不对呀……怎么，怎么会有两个使者大人呢？”
　　它努力睁大眼睛，在特维里斯和洛尔之间来回看:“他们的身上怎么会都有使者大人的气息呢？”
　　特维里斯头也不回，咕噜来不及思考更多，只能道：“哎呀，算了，反正他们之间肯定有一个是使者大人，我跟着他们两个就行啦！”
　　短短几秒的思考中，咕噜便被特维里斯甩下一大截。
　　它顿时加快了速度，大喊道：“慢一点呀使者大人！咕噜还没来呢！”
　　众精灵们面面相觑，看着负伤累累的欧伦拉和神色不明的艾弗里，一时无声。
　　后来还是七长老发话道：“这个邪恶黑暗的堕精灵欺骗了我们这么久，还不快点把她关进暗渊里去！”
　　艾弗里迟迟未有动作，其余几个精灵互换了一个眼神，小心上前试图按住欧伦拉。
　　“你们做什么？！”
　　一个叫喊声打断了他们的动作。
　　莉格尔快步从殿外走进来，护在欧伦拉身前道：“你们想对伦拉姐姐做什么？”
　　“这……”几个精灵顿在原地，看向七长老。
　　七长老解释道道：“莉格尔，你身后的欧伦拉，是一个隐藏在我们之间吞噬了无数精灵的堕精灵，她邪恶又可怕，你还不赶紧过来！”语罢他示意那几个精灵道，“还不快去！”
　　“不可能！”莉格尔不肯退让分毫，“我不会让你们伤害伦拉姐姐的。”
　　“莉格尔！”七长老雪白的山羊胡子都被莉格尔气炸了。
　　莉格尔没有看他一眼，而是转向一旁一直沉默的艾弗里：“艾弗里！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伦拉姐姐怎么受伤了？”
　　艾弗里半晌都没有说话，莉格尔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艾弗里！”
　　眼前的一切彰示了一个莉格尔不愿相信的答案，她只能企图让艾弗里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都是骗她的。
　　但艾弗里只是僵硬地动了动手指，没有任何回应。
　　“你说话啊！艾弗里，你说话啊！”
　　莉格尔的眼睛都红了，身体都在颤抖，不顾其他精灵的劝阻，只是一个劲地喊着艾弗里。
　　“好了，莉格尔。”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莉格尔身后传来。
　　欧伦拉安抚地将手搭上了莉格尔的肩膀：“莉格尔，你答应过我要冷静的，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都不能再被情绪支配了。”
　　听见欧伦拉叹息般的声音，莉格尔在一瞬间崩溃。
　　她面向欧伦拉，数不尽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滑落脸庞，她的嗓音极度压抑，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带着哭腔的字：“不要……”
　　欧伦拉轻柔地拭去了她的泪水，道：“不哭。”
　　一旁的艾弗里呆呆地看着她们，神色不明。
　　七祭师气急了喊道：“莉格尔！你疯了吗居然和堕精灵离得这么近！”
　　欧伦拉擦去莉格尔脸上一滴晶莹的泪滴，动了动唇，接着便走向了大殿下。
　　莉格尔听不见七祭师的声音，也听不见精灵们的议论，她泪流满面，只能听见欧伦拉与她擦肩而过时的那一句温柔的话：
　　“别伤心。”
　　莉格尔没有转身，她背对着殿下的精灵，背对着七祭师，背对着艾弗里，背对着欧伦拉。
　　她背对着一切，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一般无助地捂住脸，无声却竭力地哭泣着。
　　欧伦拉神色自然，仿佛此时被精灵们排斥的不是她一样，道：“不是要关我么？还不动手。”
　　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七祭师内心愤懑，对身边的守护精灵道：“快去，将这个堕精灵关进暗渊！”
　　这是艾弗里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带他们去。”
　　“你？”七祭师明显不认同，但艾弗里一直坚持，他只好松口：“行吧，艾弗里。那你可千万不能让她逃走，堕精灵生性狡猾又奸诈。”
　　艾弗里没有回答，而是走向前。
　　欧伦拉被禁锢了魔法，两个守护精灵一左一右羁押着她。
　　“你们放开吧。”
　　“这……”
　　“放心，我不会让她逃走的。”
　　守护精灵便放开了扣押在欧伦拉肩上的手。
　　一行人沉默着到了暗渊的最外层。
　　暗渊是在精灵之森一处没什么阳光却树木茂盛略显阴森的地方。
　　他们停在了在一棵枯死的参天大树前，艾弗里抬手念了一个咒语，那枯死的大树仿佛重获了生机一般发出了动静。
　　虬结的枯枝缓缓移动，露出了一个两人高的入口。
　　他们带着欧伦拉走了进去。
　　暗渊里尽是被关押的堕精灵，他们被粗大的枯干分隔成许多单独的空间，好奇地看着进来的一行人。
　　进了暗渊，守护精灵们便停在了原地，由艾弗里带欧伦拉继续向前。
　　有几个堕精灵毫不掩饰打量了一番欧伦拉。
　　被如此无礼地冒犯，欧伦拉侧过头淡淡地撇了他们一眼，没有一丝落魄之感。
　　堕精灵们顿时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多看一眼。
　　艾弗里将欧伦拉带进了一个空余的地方，便沉默地施加魔法封印，抑制欧伦拉的魔法。
　　“艾弗里，为什么帮我？”
　　欧伦拉从容地坐在一块枯枝交织而成的位置上。
　　为了抑制欧伦拉强大的光影属性，这里是暗渊里最黑暗的地方，艾弗里甚至看不见欧伦拉的身影。
　　他一言未发，但施加封印的速度慢了下来。
　　“艾弗里，你能在这里留一会吗？”
　　艾弗里动作一顿，布好的封印险些破损。
　　“我……必须离开了。”
　　欧伦拉隐匿在一片漆黑中，道：“好吧。”
　　艾弗里强迫自己转身，不再看向那片黑暗。
　　在踏出这里的一瞬间，艾弗里顿了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左手死死地扣着枯枝，指尖发白，才彻底地离开。
　　随着他的离开，枯枝们立即紧密地合拢，将欧伦拉困在里面。
　　欧伦拉弯下腰，捡起艾弗里丢下的一朵金盏花。
　　金盏花在一片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暖光。
　　欧伦拉看着手中娇艳的花朵轻笑一声。
　　“真可爱。”
　　——
　　克伊躺在一张木床上，精致的眉头紧皱，仿佛在梦中出现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事。
　　下一秒，她突然睁开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木屋，一切摆放的井井有条，靠窗的小木几上还放着一束彩色的小花。
　　太阳暖暖的余晖洒进屋子里，给一切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
　　克伊起身，走到窗边看向窗外。
　　外面植被郁郁葱葱，到处是肆意开放的花朵，不时有几只小鸟盘旋着归巢。
　　这里的树上到处是装饰不同的树屋，与植物们和谐地融在一起。
　　显眼的精灵大殿伫立在远处，那里聚集着许多精灵。
　　除了那里，克伊没有再看见别的精灵，估计此时精灵都在那儿。
　　克伊银色的眼睛不再是干净而无辜，反而透出一抹玩味的光芒。
　　“居然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克伊的身上涌出几抹微弱的巫术，这分明是阿尔塔的气息。
　　克伊看向木屋里一面落地的镜子，看见了自己此时的样子。
　　一头柔顺的黑发搭在脑后，圆杏形的银色眼睛无害又单纯，挺翘的鼻尖上有一枚浅浅的小痣，花瓣般娇嫩的嘴唇红润饱满，看起来柔弱娇小，但微微上翘的眼尾却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妖媚。
　　克伊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着镜子看了看，自言自语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为什么她会喜欢你呢？”
　　少许，克伊离开了木屋，向精灵之森深处走去。
　　片刻后，她来到了生命之树前。
　　这里没有一个精灵，克伊一个人站在生命之树下的石阶上，静静地注视着繁盛丛郁的生命之树。
　　她找了那么久的生命之树就在眼前，何况此时没有一个精灵把守，是一个动手的好机会。
　　克伊这么想着。
　　但她没有动作，只是这么站着，抬头看着生命之树。
　　站了很久之后，克伊转身离开了这里。
　　她漫无目的地在精灵之森走来走去，这里曾是她屡次试图进入的地方，可她现在进来了，却又不知道要做什么。
　　又或许她知道。
　　“特维里斯和安特维亚现在都在精灵之森，如果现在就动手的话……太不安全了。”
　　克伊这么说着，又向一片黑暗的地方走去。
　　她在这里漫游着，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她才准备回头。
　　可她还没走多远，便看见了一个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克伊下意识地想藏起来，才反应过来她现在不用偷偷摸摸。
　　但不远处那个身影看起来不太对劲。
　　克伊仔细看了看，却发现那居然是欧伦拉。
　　奇怪，欧伦拉怎么会在这里？
　　克伊搜刮着脑海里的记忆：“难道安特维亚没有抓住她？”
　　此时的欧伦拉看起来很不好，她几乎无法站里，虚弱地靠在一棵树上。
　　没等克伊多想，欧伦拉突然看向她藏身的地方：“谁在那？”
　　克伊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慢慢地走出来，脑海里还在思考着。
　　欧伦拉是精灵族的大祭师，还是堕精灵，此时应该在被精灵们搜不。如果自己能拉拢她的话……
　　欧伦拉看见克伊后十分讶异，她紧盯着克伊道：“怎么是你？”
　　克伊莞尔一笑，道：“欧伦拉，你受伤了。”
　　听见克伊的语气，欧伦拉细细地打量着她。
　　克伊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欧伦拉顿时警惕道：“阿尔塔？！”
　　克伊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接着道：“真没想到你居然是堕精灵。”
　　欧伦拉讥笑道：“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伪装成一个人类，连我都骗过去了。你不怕安特维亚杀了你么？”
　　克伊道：“只不过是小把戏而已，欧伦拉，比起关心我，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吧？”
　　欧伦啦不再说话，而是沉默地看着克伊。
　　克伊对她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那群讨厌的精灵现在是你的敌人，他们也是我的敌人，不如我们联手。”
　　“不可能。”
　　欧伦拉冷冷道。
　　“诶，别着急啊。”克伊道，“他们不会放过堕精灵的，何况安特维亚和特维里斯都在这里，就凭你现在的样子，是逃不出去的。”
　　“你现在有的选吗？”
　　听了克伊的话后，欧伦拉陷入了沉默。
　　克伊并不着急，想一个合格的猎手一般耐心地等待猎物落网。
　　半晌，欧伦拉的声音才淡淡传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