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枯木》不与灯

75、鲜血

　　晨光熹微，冬后鸟雀叽叽喳喳地三五成群，在枝头跳跃着。
　　在接近一座大型建筑时，这些机灵的小东西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翛然哄散。
　　一个死气沉沉的身影跪坐在窗内，
　　那人身材瘦削单薄，洁白的王室礼服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沾满了暗红色的泥污和血迹。
　　怀里还抱着一个血淋淋的不成形状的猫尸。
　　黎涅俊秀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凌乱的短发上尽是污泥和暗红发臭的血迹。
　　他的眼睛里在没有了少年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郁的墨色。
　　寝殿的门突然被打开。
　　“黎涅殿下！”
　　一个女仆捂着鼻子进来：“女王让我通知你去大堂用餐。”
　　她皱着脸挥了挥手道：“这是什么味道啊臭死了。”
　　见黎涅没有应答，她神色不耐，走上前准备推推呆坐的黎涅：“殿下……”
　　可当她靠近，就看见了黎涅怀里的猫尸，吓的尖叫一声：“这是什么东西啊！好恶心！”
　　她下意识地想推开黎涅，却突然看见了黎涅的脸。
　　女仆心头一凉，颤颤巍巍地缩回了手。
　　黎涅布满血迹的脸抬了抬，死死地盯着女仆的眼睛。
　　女仆吓得一惊，想赶紧逃离这里，却腿脚发软，根本动不了。
　　她声音颤抖：“黎……黎涅殿下……”
　　过了许久，黎涅对女仆笑了笑。
　　那笑容与往常无异，但在这张脸上显得格外诡异：“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不过我可能要先洗漱一下，可能要晚一点。”
　　“没，没关系……殿下，您随意……”
　　“好的。”黎涅微笑道，“那就麻烦你帮我和父王母后说一句抱歉了。”
　　“是、是，当然没问题了殿下。”女仆后退深深鞠着躬，“那……我，我就先……先走了……”
　　黎涅微微歪了歪头道：“好的，辛苦你了。”
　　得了许可后女仆如获大赦般匆匆离开。
　　等到除了寝殿女仆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想到黎涅那可怖的眼神，女仆打了打寒颤，急忙离开这里。
　　可她还没走多远，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她忍不住向后看，但什么也没看见。
　　现在不过六点多一些，这里又是王子寝殿，四周安静不已，没有一个人影。
　　女仆低着头加快步伐，只觉平时常走的路边的格外漫长。
　　过了一会，她突然看到了一个浅浅的影子倒映在她的脚边。
　　那个绝对不是人的影子。
　　女仆颤抖着抬头，接着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骇人的东西，惊恐地尖叫着。
　　“啊——！”

　　黎涅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浑身的血迹和污泥也洗干净了，重新露出了那张与特维里斯有几分相像的脸。
　　他安安静静地待在大堂里的一角，等待着其他王子公主们姗姗来临。
　　“罗琪，你听说了吗，今天早上好像有一个女仆死了！”
　　“什么女仆？”
　　“就是索罗啊，王后的那个女仆。”
　　“什么？上帝啊，她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道，就在刚刚，听说她的表情特别恐怖，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死的。”
　　“天啊，莉娜你不要再说了，这听起来太可怕了……”
　　“我也这么觉得……”
　　她们的话分毫不差地进了黎涅的耳朵里，但黎涅仍是神色如常，一个人待在角落里。
　　等到用餐时，王后神色异常地走进来，她先是仔细地看了看长餐桌另一旁的黎涅，看见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又收回了目光。
　　她原本是想看看她等待了三个月的成果，可没想到她派去叫黎涅的女仆竟然离奇死在了路上。
　　为了方便做事，王后将那里的守卫都撤下了。而女仆久久未归，她派人去找才发现了尸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黎涅低着头，小口小口地用餐，旁边的王子动了一下黎涅都吓到颤抖，那王子不屑地看了黎涅一眼，低声说了句什么。
　　黎涅顿时害怕地将头埋得更深，不住地道歉着。
　　看着他的反应，王后收回了打量的目光，给国王倒了一杯葡萄酒。
　　国王拿起酒杯，神色不愉：“王后，今天早上的传闻你应该听说了吧。”
　　“国王陛下，我听说了。那女仆可能就是胆子有些小，恶魔什么的传言都不过是无稽之谈。”王后攀上国王的肩，“国王陛下您英明神武，肯定会被神明所庇护的，不必担心那些传言。艾尔蒙骑士已经去查过了尸体上没有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那女仆应该就是被什么吓死的。不过王宫里是不可能有恶魔的。”
　　听了王后的话，国王紧皱的眉毛稍稍放松了几分：“去叫艾尔蒙骑士加强王宫的守卫，再将魔法师莱茵娜传来为城堡驱魔。”
　　王后起身为国王揉了揉太阳穴：“国王陛下，您也不必太过忧心了。不过莱茵娜魔法师似乎已经在去魔法山脉的路上了，昨晚刚刚出发，这……”
　　国王随意挥了挥手：“出发了再叫回来就是了。”
　　“是，陛下。”
　　王后欠身行礼，眼睛里划过一丝笑意。
　　正愁该怎么把莱茵娜那个贱人留下来呢，理由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早餐过后，布埃尔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黎涅。
　　“喂，你过来！”
　　黎涅低着头唯唯诺诺道：“殿下。”
　　布埃尔趾高气扬地吩咐仆从抓着黎涅的肩膀将他拽走，道：“我今天要和德鲁布奇击剑，你们动作快一点。”
　　仆人奇怪道：“布埃尔殿下，您与德鲁布奇殿下约定的时间不是在午后吗？”
　　布埃尔道：“我当然没忘。”
　　“那您这是……”
　　布埃尔不怀好意地笑道：“我看赫黎涅每天都缩在他的寝殿里，所以来找他玩啊。”
　　黎涅倒在地上，忍受着一群仆人们的拳打脚踢。
　　布埃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惬意地吃着水果和甜点。
　　“诶诶，轻点儿，别伤到我们黎涅殿下漂亮的脸蛋了，毕竟……”布埃尔嘲笑道，“他全身上下也只有这张脸还能看了哈哈哈哈哈。”
　　黎涅一声不吭地蜷缩起来护住头部，任由布埃尔嘲笑奚落。
　　等到布埃尔终于打够了，他起身走上前，捏住了黎涅的下巴逼迫黎涅抬起头。
　　黎涅眸光淡淡，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一样，着让布埃尔十分不满：“看来，黎涅殿下不太满意我们的招待啊。”
　　他冷冷地抬头，示意仆人道：“你，按住他。”
　　布埃尔从腰边抽出一柄细长的铁剑，对准了黎涅被按在地上的胳膊比划了几下：“反正你也只是个废物，留着这只手也没什么用，不如我帮你砍掉吧。”
　　黎涅立即露出恐慌的神色，布埃尔满意地笑了一声：“对嘛，就是这样，赫黎涅你这个废物给我记住了，你在我面前根本就如蝼蚁一般低贱。原先仗着前王后的威势成为了莱茵娜老师的学生又怎样，废物就是废物。”
　　布埃尔正得意地笑着，却没想到原本安安静静的黎涅突然挣脱了仆人的禁锢，直直地撞上了他手中的铁剑。
　　这铁剑是他求着母后给他用上好的秘银所制，锋利无比。黎涅的小臂顿时鲜血直流。
　　布埃尔不禁慌了神，他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黎涅，没想真的伤他。
　　平常的小打小闹就算了，但黎涅终究是王子，还是他名义上的哥哥，他拿剑伤了黎涅母后一定会责罚自己的。
　　在他出神时，黎涅趁机甩开了仆人，向远处的花园跑去。
　　布埃尔顿时大叫道：“不好，快抓住他！不能让他跑到父王面前去！”
　　花园里，国王正携王后游园。
　　但此时国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艾尔蒙，面色不善。
　　“国王陛下，我是王宫御守，此次事情是我任职不当，理应受罚。但宫廷守卫应由国王陛下与御守一起协商安排。”
　　艾尔蒙身披铁甲，嗓音寒凉：“王后殿下屡次干扰守卫轮值，随意改换守卫岗位，严重影响了宫廷守卫对王宫安全的防护。”
　　王后委屈地搂住国王的手臂道：“国王陛下，我只是担心艾尔蒙骑士首次担任王宫御守不知道该怎么做就想着帮他一下。没想到艾尔蒙骑士居然对我这么不满。”
　　国王噤声不语，王后眼眶通红，滴下几滴眼泪道：“既然如此是我界越了，国王陛下，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会干涉艾尔蒙骑士的安排了……”
　　见王后梨花带雨地哭泣着，国王连忙哄道：“噢亲爱的，我明白你的心意，不要伤心……”
　　王后用手帕擦着泪，脸上不住地滴着泪，那双蛇蝎般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跪着的艾尔蒙。
　　这是，仆人们突然骚乱起来，国王厉声道：“又怎么了！”
　　他一回头，就看见黎涅捂着手臂满手鲜血，身后还有几个仆人紧追着他。
　　黎涅身上都是尘灰，浑身脏兮兮的，他行礼道：“父王，母后。”
　　国王看了看他的伤口，道：“黎涅，你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他开口，紧跟而来的布埃尔急忙道：“父王，我只是想和王兄比一比剑术，没想到误伤了他，我很抱歉。”
　　黎涅没有开口，国王皱着眉没好气道：“布埃尔，你整天无所事事到处闯祸！从今天开始不许出寝殿半步，你给我滚回自己的寝殿里好好反思反思！”
　　“父王……”布埃尔原本还想辩解几句，看到王后的眼神后只得道，“知道了父王。”
　　布埃尔离开时恶狠狠地瞪着黎涅，眼神仿佛要剜下黎涅的肉来。
　　“还有你！”国王转而对黎涅道，“看看你自己！浑身脏污根本没有一点王子风度！”
　　黎涅身体抖了抖，小声道：“我……我很抱歉父王……”
　　国王一看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赫黎涅，你哪里有一点王子的样子！”
　　“国王陛下，您别气坏了身体。”王后为国王顺着气，声音娇媚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国王嫌恶地撇开脸：“赶紧离开这里，赫黎涅，我不想看见你。”
　　黎涅嗓音哽咽，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委屈：“遵、遵命，父王。”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水光潋滟的眸子里委屈的神色顿时无影无踪，变得淡漠不已，全然不似十二岁的孩子。
　　国王看着黎涅离开的身影嫌弃道：“看看这个畏畏缩缩的样子，一点勇士的威严都没有，真是对我们布伦尼亚王室的侮辱。”
　　语罢国王对艾尔蒙摆了摆手，道：“艾尔蒙骑士，你也退下吧。”
　　艾尔蒙起身行礼道：“是，国王陛下。”

作者有话说

　　开……开学了……
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