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竹马他演都不演了》credo

9、第 9 章

　　“我说错了，不是‘都’。”宁岁揉了揉眼睛，哽咽着纠正，“我只是想起了一个片段，是我们小学春游的时候走吊桥，你说你恐高，要我牵着走。”

　　贺临CPU运行了好一段时间，才试探着问：“只想起了这一件事？”

　　“是……”宁岁担忧地凝视着贺临，“你没事吧？”

　　“呃……我没事！哈哈哈哈……”贺临干笑着挠挠头，“恐高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现在早就不怕高了！”

　　“真的吗？”宁岁还是放心不下，在贺临身上来回摸索检查。

　　“当然了！”贺临由着他摸，末了张开手臂，转了一圈，“你瞧，我脸不红气不喘的，像有事的样子吗？”

　　“没事就好……”宁岁这才破涕为笑，“我不知道你长大就不恐高了，只想起来你小时候害怕，也跟着害怕得不得了……”

　　“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贺临面色踌躇，有些不自然地问，“你真的只想起这一件事？别的没有吗？”

　　宁岁遗憾地摇摇头。

　　“同学，打扰一下。”那女生安顿好了小猫，走过来对贺临说，“多亏你见义勇为、救了小猫，我想请你吃顿饭，有空吗？”

　　贺临转过身，笑着摆摆手：“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女生又说：“那能加个微信吗？我对你很有好感，想认识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贺临看向宁岁，“不好意思，不太方便。我有喜欢的人了。”

　　“啊……”女生脸上浮现出遗憾之色，“那就算了。好人一生平安，祝你幸福。”

　　“谢谢。”贺临回以礼貌的微笑，再次拉住宁岁的手，“我们走吧！”

　　“救猫咪”风波已过，众人散场，各行其是。

　　梧桐树荫下，宁岁与贺临并肩而行。

　　贺临低着头，眉心微蹙，心事重重，与刚才兴致勃勃的样子大相径庭。

　　宁岁开始拾忆了。

　　虽然只是一个片段，但这就是一个预兆，预示着宁岁的脑损伤并非不可逆转，他将陆续回想起过去的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这份虚假的爱恋与幸福，终归不属于贺临。

　　要坦白吗？

　　贺临心中天人交战。

　　继续以恋人的身份交往下去，无异于饮鸩止渴。等宁岁想起一切，一定会痛恨贺临的蒙蔽和欺瞒，不如尽早坦白，至少还有机会做回朋友……

　　贺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那就到此为止吧。

　　原本以为，自己一生都没有表白心迹的机会。能拥有这段“伪装恋人”的幸福时光，足够了。

　　“岁岁……”贺临放缓脚步，嗓音极轻，“我有件事，要向你坦白……”

　　想到这段“恋爱”关系即将终止，贺临如鲠在喉，喉头发涩：“我……”

　　掌心忽然一热，传来柔软的触感。

　　“怎么啦？”宁岁蓦地拉住贺临的手，侧过脸看向他，目光纯真，“什么事呀？”

　　“我……”对上他的眼睛，贺临霎时脑袋一空，准备好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情不自禁地说，“我最喜欢你了！”

　　宁岁有点脸红：“知道啦……我也是。”

　　贺临用力回握住他的手，紧紧盯着他的脸：“为什么？”

　　宁岁：“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说，你也喜欢我？”贺临问。

　　“因为你是我男朋友呀。”宁岁理所当然地说。

　　“只是因为我跟你说我是你的男朋友，你就喜欢我了？”贺临追问，“那如果我误导了你、欺骗了你呢？”

　　宁岁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我相信你不会骗我的。”

　　贺临顿时被浓浓的心虚感包裹：“可是，我……”

　　宁岁继续说：“而且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我感觉你没有骗我。”

　　“……”贺临一句话也说不出，愧疚如同雨后的蘑菇，在潮湿的土地上疯长。

　　他很后悔，一时冲动、假装宁岁的恋人。若是将错就错、继续伪装宁岁的恋人，未来必然会伤害到恢复记忆的宁岁。但是现在，宁岁已经对他产生了信任和依恋，如果说出实情，又会伤害到现在的宁岁。

　　“再说了，我只是失去了记忆，但是情感，是不会轻易消失的。”宁岁忽然说。

　　贺临：“什么？”

　　“我对你的感觉。跟你在一起时，我会觉得很开心，很安心。”宁岁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手指交错、扣紧，做完这些，满意地笑了，“所以我才会说，我也喜欢你呀。”

　　贺临：“……”

　　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告白，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降临。然而喜悦只有一瞬间，余下的，是化不开的沉重。

　　“我知道，我失忆的事，让你很不好受。你一定很担心，我不像以前那样喜欢你了。”宁岁说，“但是我已经开始想起过去了，未来肯定都会想起来的！而且，我现在还是特别特别喜欢你！我们的感情，无论如果都不会变的。所以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男朋友？”

　　良知与爱欲两股力量，将贺临的心反复拉扯，几乎要将它撕成两半。

　　最终，贺临还是无法放弃对宁岁的爱。

　　“好，岁岁，我不难过。”贺临牵起嘴角，竭力露出一个看似轻松的笑容，“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宁岁：“什么事，你说。”

　　“假如未来，我做了什么错事、惹你生气了，我是说假如！”贺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那一定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才会犯错的。请你给我一次机会，不要和我绝交，好不好？”

　　宁岁并不知晓贺临的深意，只是笑着说：“我答应你，我会给你一次机会。”

　　只有贺临知道，宁岁对自己的感觉，开心也好、安心也罢，都只是对亲密朋友的依赖，是雏鸟情结，是失忆醒来后对第一眼看到的活物的依恋，与贺临对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因为那件事。

　　一年前，高中毕业后的聚会上，同学们在KTV的包房高歌着三年的花季时光。

　　中途贺临出来上了个厕所，被隔壁班的男生许家泽叫住了：“临子哥！”

　　贺临甩甩手上的水：“怎么了家泽？”

　　“那个……””许家泽从背后掏出一个粉色的信封，和一个礼盒，神情忸怩，“我……”

　　贺临瞳孔地震，后退一大步：“我一直把你当兄弟！”

　　“哎呀，你想哪去了！”许家泽脸胀得通红，“我想拜托你件事，能不能帮我，交给你们班团支韩书语？”

　　贺临这才明白他的用意，松了口气：“吓我一跳，你对书语有意思？”

　　“昂。”许家泽红着脸承认了，“临子哥，你是你们班班长，书语是团支。你跟她关系好，顺便帮我美言几句，要是她愿意和我聊聊，那就太好了……”

　　贺临笑着给了他一拳：“好小子，我说你这半年跟我称兄道弟的，原来是为了书语！亏我还把你当兄弟。”

　　“好爹们儿，求你了！”许家泽不惜自降辈分，把东西都塞贺临手里。

　　贺临瞅了眼信封，忍不住吐槽：“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送情书？太土了吧……”

　　许家泽：“爹们儿有何高见？”

　　“我……”贺临语塞。

　　自己暗恋宁岁多年，却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还嘲笑人家的情书老土？

　　属实是有点不自量力了。

　　“我也不懂啊，我又没有经验……”贺临自惭形秽地挠了挠头，“咳，我就帮你传个信，能不能成，就看书语意思了。”

　　许家泽感恩戴德：“谢谢爹们儿！”

　　贺临寻思，直接回包房给韩书语的话，别的同学都看到了，难免引起误会，就给她打了个电话，叫她来走廊单独谈。

　　韩书语：“叫我来干嘛？”

　　贺临把东西交给他：“家泽托我给你的，他对你有意思，想和你处对象，你同意不？这哥们人不错的。”

　　韩书语一愣：“家泽？”

　　贺临：“就隔壁班体委，许家泽啊！”

　　“我认识啊。”韩书语摊手，“我以为他喜欢的人是你啊。”

　　贺临再次瞳孔地震：“啊？”

　　“他这半年老跟你一块打球，死活都要介入你和宁岁的二人世界，我以为他看上你了！”

　　“大家对同性恋的接受度这么高吗？”贺临扶额，“书语，你纯粹是想多了。我俩就是塑料兄弟情，他接近我都是为了你！而且我和岁岁的二人世界，是任何人都无法介入的！”

　　“好吧，还以为能看到什么‘天降胜竹马’的戏码呢。”韩书语叹了口气，“以为是CP，没想到是假的。”

　　“没错！”贺临有点不开心，韩书语竟然嗑他和许家泽，而不是和宁岁，故意气她，“家泽不仅不喜欢我，还是个直男！怎么样，处不处？”

　　“我肯定不处啊！”韩书语撇撇嘴，“我都把他当男同了，怎么能跟他处对象呢？”

　　贺临连忙把许家泽的礼物和情书塞进韩书语手里：“可他不是男同，他喜欢你！”

　　韩书语不想收，往后躲：“那也不合适……”

　　就在这时，宁岁从包房出来，刚好撞见这一幕。

　　贺临出去了太久，宁岁有点担心，想去找找他，没想到贺临正在向韩书语表白，还说什么“喜欢你”！

　　宁岁顿时僵立在原地。

　　贺临看到宁岁的那一刻，瞬间慌了神：“岁岁你别误会……”

　　宁岁扭头回了包房。

　　“哎呀，你赶紧收着吧！同意就处，不同意就跟他说清楚，我再也不当传话筒了！”贺临急匆匆地追上宁岁，“岁岁！”

　　韩书语悟了：“原来竹马组才是真的！”

　　包房里，宁岁默不作声地喝可乐、吃薯条。

　　“岁岁！”贺临像只小狗一样贴过来，“生气了？”

　　宁岁不理他，偏过头去，噘着嘴嚼嚼嚼，嘴角还沾着一点番茄酱。

　　“嘿嘿……”贺临藏不住的窃喜，真想一口亲到宁岁的小油嘴上。

　　宁岁吃醋了。

　　他是在意他的！

　　“别生气了岁岁，我……”

　　贺临正想解释，却被宁岁一连串的质问打断了：“你喜欢书语，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贺临傻了，“啊？”

　　怎么会这样？

　　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宁岁生气的原因，不是“贺临喜欢上别人了”，而是“贺临有喜欢的人却不跟我说”。

　　这对吗？

　　“唉，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管不了了。”宁岁故作不满道，“所以你表白成功了吗？”

　　玩笑的语气，证明宁岁没有真的不高兴，贺临的心情顿时降至冰点：“你觉得呢？你会祝福我们吗？”

　　宁岁默了一秒，恢复了平常的语气，认真道：“虽然你没有提前告诉我，但我还是祝福你们的。这是你的初恋吧？我希望你对初恋的记忆是美好的。所以结果如何，你没被拒绝吧？”

　　贺临如同石化一般，动弹不得。

　　哀莫大于心死。

　　良久，贺临猛然迸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哈哈哈哈哈——”

　　宁岁懵了：“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岁岁，你误会了！是许家泽托我给书语传话，不是我想对书语表白啊！哈哈哈哈哈……”贺临笑得满脸通红，“我要是有了喜欢的人，怎么会不告诉你呢？岁岁，你真傻……”

　　宁岁脸一红，尴尬极了：“原、原来是这样吗！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忘了吧……”

　　“哈哈哈哈——”贺临还在狂笑，眼泪涌出，“快擦擦嘴吧，有番茄酱……”

　　他彻底明白了，宁岁只把自己当朋友。

　　他的初恋，注定不会有美好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