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神镜》李悬汀

185、第 185 章

　　殿内金光爆闪一瞬，吴瑧淡淡闭眼，等光芒熄下去，睁眼道：“不是让我来挑神器么？东西亮出来。”

　　“吴天神别逗弄了。”天地宝库的守护灵一改清亮女声，换成吴瑧记忆中遥远的熟悉男声。“这儿又不是市集，能任君挑选。”

　　“方才怎么不与黑云老联手？你的赢面会大许多。”吴瑧仍旧站在殿外，一手叉着腰，“还是说你也分身乏术。”

　　“有缘人得进宝库，不问来路不讲正邪。”守护灵，或者说，合朔望并没顺着她的话讲。
　　“没完整的镜灵辅佐，你不过是个失去天神身份的小儿，这一世与你那位神魂相合才苟活至今，今日不惜消耗本魂之力与我抗衡，阿瑧啊，你还有下一世吗？”

　　“说的好像你有似的。”
　　对方吴瑧“咱们同为这颗星元的创世神，不死不灭，不过，怎么活又是另一回事了，你折腾万年，不就为一个意志长存么？”

　　“难道你不想？别跟我说什么化作清风白雪也算活着。”

　　“当初那群外来者是你们招来的，害的钟延、秦莫两人差点归寂天地。”吴瑧是真的想不明白，“后来今冥为了延续意志，不惜吸食远来枯亡星元的能量，你们的做法跟我去求助水蓝星诸神又有什么不同？”

　　“他们太强了。”

　　吴瑧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问了嘴“什么？”这个理由未免太过蹩脚。

　　“水蓝星那群人太强了，一旦他们站稳脚跟，很难再驱除出去，以郝灮为首的这群人便不同，他们的星元被吸入无尽空洞，在我的运筹帷幄下，如今再战，只要神器解封，咱们未必不能大胜。”

　　“作为外来者，与星元相融需代代献祭神魂之力，水蓝星人有自己的星元，他们会舍本逐末，用如此惨烈的代价来掌控一个额外的星元吗？”

　　“你不是狼，怎知他们没有野心！”

　　吴瑧淡淡望着殿内，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坐在台阶上，“到时两败俱伤，星元大损，于谁又有益处？”
　　感觉身体很疲软，从没这么累过，亘古持久的，不知从何找发泄口的累。
　　“我本以为咱们天生相伴，胜过世间一切。”吴瑧遥遥望向天边，“阿望，万年前你肯有这股气概，我焚身浴血与你同行，可如今，尘世三十亿人，修仙界六千万人，真神中也不乏清金道星天生地长的，外来者固然可恨，但拿这儿当家了，我们固然不甘，难道真要踏着尸山血海回到起点么？”

　　“阿瑧。”

　　“嗯。”

　　殿内忽然安静了，半晌才说话。
　　“你怎猜出是我？”

　　吴瑧摊开右手手心，里面温养着秦莫拼死保下的记忆灵丝，“你同黑云佬接触被它瞧见了。”
　　歇了这会儿力，确定识海里秦莫弥留着生气，她站起来，淡然道：“你说服不了我，我也改变不了你，咱们谈不拢。”

　　“你以为……”

　　“你觉得我不点头也不能挟制你要干的事。”吴瑧打断他的话，“你蛰伏万年，悉心研究如何打通异世通道，直到把我本魂与残魂互换，自以为掌握着惊世空间术之秘。”
　　对方沉默了。
　　“可你没在其他人身上成功过，想不出答案吧。”吴瑧惨淡一笑，“倘若我说，我也留了后手，水蓝星的人没法自如来去清金道星，你后悔吗？”

　　“你……”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收了吞云钵。”

　　“不。”

　　“收了它，我保你长生，意志万古不灭。”

　　闻言，合朔望放声大笑，秘境中充斥着回音，狂傲中透着曾经爽朗的音色。
　　“你要用最后的魂力永生永世封住我的力量，把我变成在尘世苟活的废人，我偏不！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神器咒术之神还能变出什么花来。”

　　“我变不出什么花，但把你变成花还是有可能的。”

　　前面含下的灵丹起了不少作用，其中包括涪江的独门秘药，吴瑧喃喃念动秘术，脚尖寸距之处，哗的亮起一面布满秘符的阵面，旋着血色的涡，阵面四角显现凝邪咒，与殿内数不清的菱形血阵以灵丝相连。
　　方才往前一寸，便入冥洲。

　　秘咒未歇，但吴瑧的话声同时响起。“驱化肉身入天地宝库，吞噬守护灵，把我的神镜给嘉吴，由他祸害修仙界，我只是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把御星双神镜分作两半藏在天帝宝库。”

　　阵面上的血咒伸出触手，但是被莫名的力量拉了回去，如此往来拉扯。
　　“这事你去问青凝啊 。”
　　殿内地面缓缓凝聚灵气，形成一道没有五官的灵影，合朔望伸展手臂，他背后原本空无一物的大殿上，抖动着亮起几十个灵泡，皆裹着熟悉的器皿。
　　合朔望的神魂之所以显形，因那些灵泡并非他召出的，它们抖动着飘向殿门的方向，又被拉回去。

　　“脏水泼给青凝也无用，”吴瑧嘴里溢出血，一滴一滴落下，化入脚下阵面弥漫出的灵气，平添几分磅礴气势。“今日你我只有一个能出去。”

　　“未必吧。”

　　合朔望话音才落，什么东西从远处破风刺来，吴瑧召一半镜灵脱身到背后当自己的眼睛，斗法关键之际，本体没法分力。

　　镜灵拖着长尾飞向低空，呈拉弓姿态，绷紧了手里化为箭羽的古灵镯。
　　一声疾啸，箭头恰与刺到近前的东西碰了个正着，灵风灌向后背，吴瑧当胸喷了一口血，再次燃祭了一丝本魂才稳住咒术。

　　镜灵被震，晃悠飘散的灵影在神力的接续下重新凝神，替她看着后方。

　　只见彩色凤尾拔地显现人形，青凝持奇异笔站在不远处，眉心窜着凤火。
　　“阿瑧……”

　　殿内，合朔望“嘿嘿嘿”低声放笑，“我这边可是能出去两个人哦。”

　　“我们几个一定要自相残杀吗？”青凝苍雪般的面容挂着忧愁，她只想大家在一起，哪怕天天要跟那个拿扇子不着调的相处，哪怕天天看这两个恩爱起鸡皮疙瘩。

　　空气中随灵风飘起一丝一丝的血腥味，合朔望的人形灵影浮现古老诡秘的符字。
　　顷刻间，一袭拖着长尾的黑袍罩在身上，面无五官，却渐渐张开一个血洞，漩起涡来，除了吴瑧的神力，周围所有灵气都在漫涌向那处血涡。
　　吴瑧身前的阵面也不能幸免，符字和血阵统统化为裹挟着灵气的邪气，在空中交织成麻绳状的长纱，奔流向合朔望。

　　“阿凝，帮我，帮我。”合朔望无比享受地说出这句话，“帮我吞了她，事成后，咱们六人回到最初的样子，清金道星仍是咱们的安乐窝。”

　　吴瑧操纵镜灵挡住青凝倾泻出来的神力，另一手抵挡合朔望召出的黑龙，爆炸声不绝于耳，黑龙喷涂的邪气与神力相冲，飞溅细碎的星光。
　　透过绽开狰狞裂痕的阵面，血涡忽明忽暗，它的力量还不够，还在贪婪地吸食。
　　“事到如今，大家都是强弩之末，但我和阿凝终归是神体，你抵抗不住的。有了你的本魂之力，还有神器加持，我们很快能再见面。”

　　另一边，奇异笔勾描出一只凤目，再一眼，那凤目也化作吸食灵气的口子。
　　镜灵暴涨，化作巨人护住吴瑧。

　　“阿凝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怪不得我找不到她。”合朔望的声音阴冷下来，“原来是你从中作梗，我与那帮自称真神的东西博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阻我！”

　　比起那两个心有余力在对话，吴瑧却很不好，在两方灵力的夹持下，感觉神魂快要燃烧起来了。

　　凤目与黑龙都不想摧毁吴瑧的本魂，互相僵持不下，一浪一浪的灵波已模糊了一切景象，但能听见大殿轰塌又翻飞、周围树木折断又化为齑粉的声响，脚下大地震颤，什么地方断裂塌陷。
　　镜灵终于扛不住，化为灵影钻入吴瑧体内，随即，她被余波震跪在地，呕了两大口鲜血。

　　两方吸力和缠斗不下的力道戛然停了，吴瑧拭去嘴下的血，下意识想扶殿门，攀了个空。
　　抬眼惊了一瞬，目之所及皆为汹涌潮水，秘境中唯三人脚下还剩宽几十米的地面，不过空空荡荡，树烧了精光，泥土也是焦黑的。
　　吴瑧咳出淤血，撑着膝头站起来，“你们还没得到我的本魂，就想弄死我啊。”

　　“阿瑧，阿凝，我是真的真的，很想与你们共享新界。”

　　“拜托，”吴瑧吸了口气，被刺喉的灵意刮得嗓子痒，“咳咳，我也是真的真的，很不想从头再活。”

　　红光爆闪，合朔望仍站在原地，吴瑧闪身到跟另外两人形成三角之势的位置。
　　“跟你们商量一下，这一次，你俩先对决，我不过是碟子小菜，不够塞牙缝的。”

　　“不必，硬菜小菜，不过一口的事。”合朔望伸展两手，用力合指，“让你们感受下我领悟出的极致！”
　　那张旋着血涡的空脸浮现六条黑符，连接着地下和涡中。
　　六条黑符分别蕴藏着不同的天神灵韵，正是他们六人的，其中一条光亮最盛，并不像其余五条连在涡边，而是直通入血色涡心，神咒追踪不了。

　　吴瑧再次呸掉淤血，冷哼一声，“终于舍得亮出底裤了。”
　　十数息后，她顶着无尽的威压，温馨提醒：“我说你们小心些，我死了，你们就没戏唱了。”

　　片刻后，场面再度僵持住，合朔望艰难伸出左手，掌心对着吴瑧，“夜长梦多，你先来。”

　　前番消耗太大，吴瑧抵抗不住，一个眨眼便被他吸在面前，手先入了他的脸。
　　但是数息过去了，人还在外面。
　　相反，原本展现着无限神力的合朔望抱头痛苦呵问：“你做了什么？！”

　　“别紧张，”吴瑧咳出血，“只是帮你多连接一道传送阵，很快会有人找到你。”
　　做完这事，身体里的灵力渐渐枯竭，趁合朔望还没缓过来，吴瑧回头对青凝笑道：“戏演完了，我也该走了，你记得帮我……”

　　那头人影消失，下一瞬，左手被无形的力量猛的一拉，整个人被推开，身上还多了一层金光。
　　“自己的事，自己做。”

　　吴瑧下意识转身去抓，被无形的力道挡开。

　　“青凝！”

　　“阿瑧，一个人活好累，我先走了。”

　　“不要！”吴瑧重新扑过去，化作一缕灵烟飞进血涡。
　　里面刮着不见源头的寒风，裹挟着空间碎片，头发迅速结冰打在脸上，头顶时不时划过雷电，似乎像道罚追踪过来，俨然即将崩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