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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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楼里。前楼处处脂香粉腻、锦帐春浓，可是过了穿花门，进了众人口中俗称的“如家大院子”，却立时变得幽静明淑，彷佛这里不是名震汴梁、声播京城的北六省第一大青楼，而是某家达官大户的深闺。
如花如意走进忆娘的房间时，就见她歪在榻上，秀眉微皱，正对着窗外出神。
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不解。如花笑唤道：“嬷嬷怎么还在这儿呢？这早晚，该去帐房了。”
“…哦？”忆娘彷佛猛一下回过神儿来，还有些楞忪似的，顺口问道：“今儿几号了？”
如意笑道：“嬷嬷今儿是怎么了。今儿三月朔日，按例是月底盘帐的日子，吴先生一早就在帐房候着了。”
“月底……一个月了。”忆娘思索着站起身，忽地展颜一笑道：“带话儿说辛苦吴先生了，这个月的帐本我先不忙看，如花如意，先陪嬷嬷到那边楼上，看看合欢儿去。”
百草楼。贪欢阁。
偌大的房间里，一床，一帐，一榻，一椅，一镜台。
寂无人声。
合欢倚在榻上，左手握着自己的一把青丝，右手捏着半把象牙梳子。像是要梳头，却又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雪白的象牙梳子半插在发里，更显得一头青丝乌黑润泽，如水般纷披下来，那梳子若不是有手握住，怕是早直滑过发丝掉在地上了。捏着梳子的手指修长，倒比梳子还白上三分，指尖一点粉红。越发衬得一张小脸儿凝脂也似，大眼睛黑湛湛的，无论何时都像蒙着一层水汽，倒像只小鹿似的惹人怜。嘴唇润润的，彷佛花心里的一点红，直印进人心里去。
绝色啊！绝色啊！小囡缩在角落里第一万次地在心里感慨道，一边继续一霎不霎地盯着公子猛看。想当年因为自己人聪明手脚麻利模样又好被嬷嬷选来服侍合欢公子时，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姐妹。天天对着这么一个大美人，就算没有工钱也有人挤破了头啊。
唉，可是……
小囡自怨自艾地活动一下蜷太久而有些麻木的腿，可是，美人现在人还是那样美，魂儿却不知哪去了。以前的公子精神奕奕，常和相熟的丫鬟们说笑打闹，对她这个随身的丫鬟更不知有多好；每天给客人们唱完曲儿抚完琴就想着法的玩儿，常有些淘气有趣的点子出来，让她雀跃。当时的贪欢阁，是整个百草楼最热闹好玩的地方。
而现在……公子整天都魂不守舍，茶饭难咽，一个月不到，清减了好些。镇日神思恍惚，只攥着那半把破梳子出神，一头青丝从早梳到晚，梳了再散散了再梳，光今儿这半天，已经散了三回了！又突然不肯再让任何人随侍在身边，没有他的呼唤，所有人都不能走上贪欢阁。害得她这个贪欢阁第一丫鬟，只能缩在屋角偷看美人。连屋子里所有奢华的装饰都撤了，整间屋子现在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公子身形又小，猛一看跟没人住似的。
目光落回那半把晶莹的玉梳上，小囡在心里发出又一声叹息，秀眉轻皱，粉妆玉琢的小脸儿上露出和她年龄不相称的担忧。
唉，都是因为那个什么安公子……
“唉哟，掌柜的，这是哪阵儿风把您给亲吹来了！”楼下张大娘突然喜气洋洋的一嗓子，吓得楼上两人同时一震。接着是一个温文和软的声音答：“大娘辛苦了，我来看看合欢。”
“哎，好，您慢着走——合欢！掌柜的来看你来了！
“……嬷嬷来了！”合欢醒过神来，看到铜镜里自己不曾梳起的一肩青丝，脸上一红，慌慌张张地给自己挽发，却是越忙越乱，一把头发滑不留手的一时竟挽不住。抬头看见小囡，忙道：“囡儿快来帮我！”
“咦，公子！”小囡早到了他身边，顺手从他手里拿过那半把玉梳，嘴里却不肯饶过他：“平日里为了能时时用着安公子留下的这半把梳子，何时见你挽过头发；怎的这会儿却慌起神来，敢是还怕嬷嬷笑话你么？”
被一语戳穿心事，合欢脸上更红，连一声也说不出来。小囡嘴上挖苦，却深知公子性情，手上麻利着，耳听绣鞋踏着楼板一步步登上楼来，好歹是在头顶心挽成了一个髻，只是往一边歪了些许；手边一时也找不着发簪，就将那半把玉梳随手插了上去。
刚刚停当，就听见屋里帘子一响，温软的声音同时响在耳畔：“合欢儿，这一个月可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