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宸》小木逸风

58、交融

　　阿阮偏着头不去看他，心下已是羞窘万分，亦不知接下来要如何做才好。

　　“嗯？”钟景宸将她的手握紧了几分，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那触感，那滚烫。

　　“阿阮……”他凑近过来，贴上她的双唇。她拘谨着不动，他便握着她的手引导着她，一下一下，气息逐渐灼热……

　　一番动作后，他喘息着瘫倒在床上。

　　而此时，后殿中并不止他们两个人——屏风外，帷帘后，尚小瑗颤抖着手死死捂住嘴，双眼中的泪水无声从手背流下……

　　她见他们俩人到后殿中去久久不见返回，便想着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想着来看看，也许能帮上忙——没想到，竟目睹了这一切！

　　他……竟宁可这样！……也不近她的身。

　　整个人如被雷电击中，她的身体已经僵住。

　　殿中本安寂，一切的声音都会被清晰放大。钟景宸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身子仍匍在阿阮身上。

　　阿阮推推他：“快些收拾了走吧，外面都还等着呢，不可……”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钟景宸喃喃的一声“管他呢”，随后双唇便又覆上来。

　　空气中尽是暧昧缠绵的气息。

　　若是再这样沉溺下去，势必引起前边的注意——毕竟他们已经离席太久了。阿阮无奈，只得尽力将他往一边推开来。

　　“快起来吧。”

　　钟景宸只得不情愿地爬起身来。

　　尚小瑗见此，忙擦干了眼泪，轻步退了出去。

　　不久之后，钟景宸与阿阮也一起从后殿出来，两人面上稳着，旁人并看不出异状，都只当皇上是去休息醒酒去了。尚小瑗虽目睹了方才的场面，可她毕竟大家出身，知道轻重，因此面上也仍作无事，心中却已是凌乱不堪。

　　三人就这么如平常一般度过了宴会的下半场，谁也未将这秘事轻宣。只钟景宸自回席后便屡屡将饶有兴味的目光投向阿阮，仿佛对刚才之事还意犹未尽，而阿阮又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只能当没看见罢了。只是她没想到，他竟如此倔强。

　　新妃初入宫，母家自然牵挂惦记着。趁着宴会结束之后的匆匆一会，尚延仲夫妇便向尚小瑗悄悄问起：“皇上待你可好？”

　　他们不知道，他至今都未碰过她。尚小瑗脑中立马又浮现出方才所见的那挥之不去的一幕，鼻子不禁一酸，却仍是努力克制着。

　　“皇上待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尚母连连点着头，尚延仲也悄声道：“我就说吧，皇上一定会喜欢小瑗的。”他们两夫妻脸上尽是喜色，却不知尚小瑗眼中此刻含着的并不止与父母相逢的喜，更是无处诉说的心酸委屈。

　　*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萧雪菡大惊。

　　一旁的侍女道：“是啊娘娘，奴婢也是听绮鸾宫的春景说的，春景是娘娘特派去服侍昭妃娘娘的，想必不会有错。”

　　她想不到钟景宸竟会这般执着，新妃入宫这么久了都未圆房。

　　“不……本宫还是不信，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吧……”萧雪菡皱着眉忖道，“这样，你传本宫的旨意，今日让昭妃来紫坤宫陪哀家用晚膳。”

　　“是。”

　　至晚间用膳时分，尚小瑗便往紫坤宫来。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尚小瑗柔声鞠了个万福道。

　　萧雪菡一见这尚小瑗便欢喜不住，忙亲自过来将她双手搀起，眼里不住上下打量着她，眼中满是喜欢。

　　“好孩子，哀家总挂念着你，今日才叫人将你唤来，陪哀家吃顿晚饭呐。”

　　尚小瑗脸上笑意盈盈：“能陪太后用膳是小瑗的福气。”

　　萧雪菡特意打听过，因此今晚饭桌上尽是尚小瑗平日里在家爱吃的菜。她倒也不说其他的，只一个劲儿让尚小瑗多吃菜，就是偶有话题，也都是些家常之语罢了。

　　渐渐的，尚小瑗才放松下来，吃着萧雪菡亲手为她夹的味道熟悉的菜，她的眼中不禁泛起了晶莹。

　　这些都落到了萧雪菡眼里。

　　“怎么了？孩子。”她放下筷子，关切地问道。

　　尚小瑗摇摇头，眼中却是再也噙不住泪水：“没……没事。臣妾只是……想家了。”

　　她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想让萧雪菡看到她脸上的泪容。

　　萧雪菡便起身来，用自己的手绢拭去尚小瑗脸上的泪痕，又扶着她的肩膀：“还说没事呢，哀家的心都疼了。你若有什么委屈，尽管与哀家说，哀家自会为你做主。”

　　“太后……”尚小瑗便再也忍不住，直扑在萧雪菡怀中抽泣着。

　　萧雪菡任由着她哭泣着，待她渐渐平息下来，萧雪菡才道：“入宫以来，皇帝待你如何？”

　　尚小瑗抽泣着沉默了一会儿，道：“皇上……皇上待我……很好。”

　　“到了哀家面前，你还要这般说么？”萧雪菡望着她的脸。这张脸，此刻如同一朵在骤雨中零落的娇美芍药。

　　尚小瑗一怔，随即垂着水眸沉默不语。

　　“其实哀家都知道了……”萧雪菡道，“你与皇帝并未圆房，对吧？”

　　尚小瑗一听，眼中立刻又垂下泪来。

　　萧雪菡抬手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水，道：“哀家今日叫你来，并非有意让你为难，而是想要帮你。”

　　尚小瑗抬起头：“太后……”

　　“说是帮你，其实也是帮皇帝，更是帮整个江山社稷。”萧雪菡往前迈了几步，回身朝尚小瑗道：“如今咱们也是一家人了，哀家便坦诚跟你说，皇帝后宫原只有皇后，可皇后在子嗣上已然是没什么指望了。如今有了你，一方面，是让皇帝的目光好歹不要老是只盯着皇后一人；再者，哀家也盼着你能尽快为皇帝诞下皇嗣，也好继承江山大统啊！你，可明白？”

　　“太后！”尚小瑗跪倒在地。

　　萧雪菡忙扶住她：“这是何意？快起来！”

　　“太后！小瑗明白……只是……只是皇上现在眼里只有皇后，连看也不愿看妾身一眼……”她眼中满是委屈。

　　“好孩子……”萧雪菡扶起她，“皇帝自幼与皇后相处，又没有接触过旁的女人，要让他接受起来，难也是有的。只是，于你而言，机会是要争取的。”

　　“可是……我不知该如何去争取。”

　　萧雪菡抚摸着她乌黑光亮的头发，“你生得这样好看，何愁动不了皇帝的心？哀家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萧雪菡便换来了贴身侍女，耳语了几句后，那侍女便匆匆跑出殿外。

　　尚小瑗不知所以，萧雪菡见她不解，便笑道：“你且安心在这里，剩下的听哀家的便好。”

　　尚小瑗只得不放心地坐下。

　　不一会儿，那侍女便回来向萧雪菡禀告道：“娘娘，皇上此刻就在承明殿。”

　　“只有皇上自己么？”萧雪菡道。

　　“是，娘娘。李公公守在门外，奴婢问了，皇上一个人在里殿。”

　　“哀家知道了，你且将哀家白天嘱咐你的东西一一备好，再带昭妃娘娘进去准备。”

　　“太后，这是……”尚小瑗一时不解萧雪菡要做什么。

　　萧雪菡朝她一笑，“你自跟着哀家来便是。”

　　*

　　承明殿外。

　　尚小瑗手中端着萧雪菡为她和钟景宸准备的酒，周身在萧雪菡的着力打扮之下，显得更加光彩照人，娇美非常，在这夜色中静静绽放着，等待着那个将她摘下的人。

　　只是一靠近这里，想到那个男人就在里面，她的心还是不由得怦怦跳动起来，她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怕他还是在喜欢他……又或是担心？担心他讨厌她……

　　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她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陛下，昭妃娘娘来看望陛下。”佩吉躬身道。

　　“不见。就说朕没空。”他头也未抬。

　　“可是……”

　　“朕说了不见——”他刚把手中批阅好的奏折轻摔到案上的一摞上，便已瞥到了那嫩黄织金的摇曳裙摆。

　　钟景宸轻叹了口气，垂眼未去看她，仍翻着下一本奏折。

　　“朕不是都说了没空吗？为何还执意要来。”他不耐烦的语气中带着责备之意。

　　“回陛下，臣妾……臣妾知陛下政务繁忙，担心陛下身体疲乏，特做了点心与陛下……”

　　做了那么多心理准备，可一到他面前还是露怯了。尚小瑗不禁将逐渐发热的脸低垂，生怕被钟景宸看到自己窘迫的模样。

　　可她的担心到底是多余的。

　　“你有心了。朕不饿。你回去吧。”他低头看着奏折，并未看她。

　　语气平淡，话语简单。他没生气，还对她说了好几个字，这反而鼓舞了她。

　　“这里还有一壶酒……”

　　她还没说完，就见钟景宸手中突然停下，轻蹙了眉头。

　　“朕并无夜间饮酒的习惯。”

　　“这是……”

　　“你走吧。”他又说了几个字，不过语气较之前有些冷淡了。

　　尚小瑗心中一沉，不知该走该留，身体竟一时僵住了，只觉得鼻尖开始发酸。

　　正在进退两难之时，她似乎又听到钟景宸轻叹了一声。随后，他抬起头朝她道：“好了，东西都放下吧。你且回去歇息吧。”

　　“是……”她轻鞠了身子，紧含着眼中晶莹，将手中精致的托盘递到佩吉手中。

　　“那臣妾便告退了……”她再次鞠了礼，失落便如垂瓣的花朵。

　　就在她转身离开之际，只听钟景宸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谢谢你。”

　　这一瞬，眼泪再也噙不住。她忙抬手偷偷拭了泪，又惊又喜地回过身再次行了礼，才出了承明殿。

　　只是，她并未真正离去。

　　承明殿的灯亮了很久，她也一直在廊下伫立着，心事重重。

　　他会喝下那酒吗？

　　她转头久久凝望着那透出灯光的窗户。

　　过了不知多久，只见佩吉匆匆往承明殿出来，他并未看到隐在暗处的尚小瑗，只一个劲儿小跑了出去。

　　尚小瑗低眸暗思，随后趁此再度进了承明殿。

　　堆满奏折的案前已不见了钟景宸，几本奏折落在了地上。倒是她方才送进来的盘子里少了些点心，杯盏也倒在桌案上。

　　他喝过了。

　　正当她踌躇着立在那儿时，忽听得寝殿内传来钟景宸的轻哼声。

　　“陛下……”她望向那边，随后快步轻走了进去。

　　一进去，只见钟景宸此刻正仰卧于龙床之上，他一只手覆着额头，眉间似痛苦地拧住，口中轻吟不断。尚小瑗忙上前坐在床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非那酒……”她心想着，眼前的钟景宸似乎已经意识不清了。

　　她犹豫了下，随后抬手轻拭着他脸上的薄汗。

　　“是谁……”钟景宸闭着眼睛呓语道。

　　她沉默了一下，开口唤道：“景宸……”

　　只这轻轻一声，钟景宸便怔住。

　　他睁开眼，“你唤朕什么？”

　　尚小瑗忙低下头，不敢再回答。

　　“你方才唤朕什么？”他支起身子，抓住她的手腕，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尚小瑗被吓住，随即又努力鼓起勇气稳住道：“景宸。”

　　“你……”钟景宸皱眉，双手抚上她的脸，随即捧着她在灯光下细细端详。

　　宫殿明彻的灯光下，尚小瑗的容颜精致璀璨。这样的美貌，谁不痴迷？

　　钟景宸一遍遍抚摸着她的脸，眼中不禁流下泪来。头脑有些昏沉，他使劲眨了眨眼，力图保持着清醒。

　　“你是……阿阮？”

　　“……”尚小瑗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他死死抱住。

　　“阿阮……阿阮……”钟景宸激动地揉搓着她的后背，那双大手使她骨头发疼，“你终于肯来见朕……朕好想你……好想你……”

　　他不由分说便已将头埋在她的颈中……

　　“陛下……陛下！”尚小瑗的身子有些颤栗，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她的心跳得很快，如一头小鹿般慌乱不知所措。

　　此时的钟景宸已听不见任何话，只将她压至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