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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

  •   邓语婷那番如同淬火寒冰、裹挟着地狱烈焰的宣告,像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匪徒的心上。他们张着嘴,喉咙里却像被塞满了冰渣,半个反驳的字也吐不出来。

      那个被枪指着的头目,更是面如死灰,双腿不受控制地打颤。邓语婷的目光扫过他们,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尘埃、俯瞰蝼蚁的漠然与怜悯。

      就在这死寂般的对峙中——

      “不许动!警察!”

      “放下武器!”

      震耳欲聋的呼喝声伴随着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刺眼的手电光柱瞬间撕裂了地下室的昏暗。全副武装的特警如同神兵天降,迅猛而精准地从各个入口突入,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所有匪徒。

      “抱头蹲下!”

      “反抗者当场击毙!”

      匪徒们最后的凶焰在绝对的力量和威严面前彻底熄灭,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纷纷丢下武器,惊恐地抱头蹲下。

      江平涛那张扭曲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被两名特警粗暴地反剪双手按倒在地。

      混乱中,一名年轻的特警队员注意到了站在仪器旁、浑身浴血却依旧站得笔直的邓语婷。

      她身上的白大褂被鲜血浸染得如同盛开的红梅,雨水和血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空洞和未散的戾气。

      “女士,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特警队员关切地问道

      邓语婷缓缓转过头,眼神聚焦在他身上,她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我没事。谢谢你们。麻烦……处理他们。”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昏迷不醒、被迅速从仪器上解救下来的黎清欢身上,眼神才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
      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手术中心。

      刺眼的无影灯下,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邓语婷几乎是和运送许海川的救护车同时冲进医院的。她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染血的白大褂,只是胡乱洗了把脸,就冲到了手术室门口。门口站着几位神情凝重的同事和警局的联络员。

      “邓医生!你终于来了!” 一位资深护士看到她,像看到了主心骨,声音带着急切,

      “刚送来的,市公安局的警官!胸腹部中弹,穿透伤,疑似伤及重要血管和脏器,颅内也有弹片移位迹象,血压一直在掉,情况非常危急!王主任已经在里面了,但他说需要你的帮忙!”

      邓语婷的心猛地一沉。

      她透过手术室门上的小窗,看到了里面躺在手术台上,浑身插满管子,面色死灰的许海川。那个总是带着憨厚笑容、阳光乐观的“许大哥”,此刻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恐慌瞬间攫住了她,但她强行压下,深吸一口气,眼中只剩下外科医生面对危重病人的绝对冷静。

      “好。我马上进去。”

      她迅速进行术前消毒,换上无菌服,戴上手套口罩,推门而入。

      手术室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催命符。主刀的王主任额头全是汗,看到邓语婷进来,立刻让出了主刀位置:

      “邓医生,快!伤得太重了!左胸第三肋间贯通,肺叶撕裂,腹腔有积血,怀疑肝破裂。最麻烦的是颅脑CT显示,一颗跳弹碎片移位,嵌在了脑干附近,压迫了生命中枢!”

      邓语婷一言不发,立刻站上主刀位。她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动作快、准、稳。止血钳在她手中翻飞,精准地夹闭着破裂的血管。她一边处理胸腔和腹腔的致命伤,一边紧盯着监护仪。

      “血压。”她声音冷冽地问。

      “80/50mmHg,还在降!” 麻醉师的声音紧绷。

      “多巴胺加量!快速输血!加压袋!”

      “心率?”

      “140次/分!室性早搏增多!”

      “利多卡因准备。”

      “血氧?”

      “92%!气道压力升高!”

      邓语婷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一旁的器械护士立刻用无菌纱布帮她轻轻擦拭。她的大脑高速运转,双手稳定得可怕,仿佛与这具濒危的身体进行着无声的搏斗。

      胸腔的出血暂时控制住了,腹腔的损伤也在紧急修补。但颅内的阴影,如同悬顶之剑。

      就在她准备处理最棘手的颅内问题时,监护仪上,代表血压和心率的波形陡然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血压:60/40mmHg、心率:160次/分。

      紧接着,如同过山车般,血压骤降至40/20mmHg,心率狂飙至180次/分。然后又像断崖般跌落——血压:30/?心率:50次/分,且波形紊乱……

      “脑干受压加重,自主神经功能紊乱。中枢性呼吸循环衰竭!” 麻醉师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邓语婷猛地抬头,看着那疯狂跳动的数字,瞳孔骤然收缩,她厉声喝道:

      “冰帽!快!甘露醇250ml快速静滴,准备脑室穿刺引流减压!”

      然而,一切似乎都晚了。

      那疯狂的波动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紧接着,血压和心率的数值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按住,开始缓慢而坚定地下滑……

      血压:90/60… 80/50… 70/40… 心率:40… 30… 20…

      邓语婷的双手停顿了。她死死盯着那不断下降的数字,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耳边监护仪的警报声似乎变得遥远。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无数画面:

      大学重逢时,她嘲笑他因为晕机吐得昏天黑地,梦想当飞行员的壮志就此夭折,他红着脸挠头的憨样……

      大学礼堂,毕业晚会上,他和她和黎清欢还有几个同学一起同台表演表演,他们那“钢筋混凝土”乐队最终还是获得了一等奖的荣誉……

      机场送别,他挤眉弄眼地说:“语婷妹子,我刚才听黎队说,你前几天喝醉酒,胆子可大了!抱着她就亲,还……”气得她给他手动闭嘴……

      一幕幕,鲜活生动,带着阳光的温度和笑声,与眼前冰冷的手术台、直线下滑的生命体征形成残酷的对比……

      “邓医生!邓医生!” 麻醉师焦急的声音将她从回忆的漩涡中拉回,带着不解和催促,

      “血压40/20!心率15!你在等什么?!”

      邓语婷浑身一颤,她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都让开!”

      她嘶哑地低吼一声,猛地推开身边的助手,扑到手术台前。她不再遵循常规流程,不再依赖助手,一个人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双手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她试图徒手去压迫止血点,试图用最直接粗暴的方式去刺激那颗濒死的心脏,她完全摒弃了所有外科手术的优雅和规范,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救他!

      “邓语婷!你疯了吗?!” 一位年长的副主任医师忍不住厉声呵斥,

      “你这是在干什么?!当我们是摆设吗?!情况再危急也有规程!你这样一个人蛮干有什么用?!让我们接手!”

      邓语婷抬起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眼眶通红,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偏执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她看着那位副主任,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说够了没?”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许海川毫无血色的脸上。

      “救死扶伤是作为医生本应的职责。”

      “告诉你们,现在躺在担架上的,是我的朋友。”

      “我可以为了他累死,可以因他而违章制度,包括所有的后果。但,他的命,我必须救。”

      “请你们想象一下,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人,是你们身边每一个人的至亲,你会不会就如此见死不救?”

      整个手术室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监护仪那越来越慢、越来越弱的“滴……滴……”声,如同生命最后的倒计时。

      所有医生护士都震惊地看着她,看着她不顾一切地、徒劳地做着最后的努力,看着她眼中的光芒随着那越来越低的数值而一点点黯淡下去。

      一位资深的神经外科医生沉重地走上前,看着监护仪上已经跌入谷底的数值,声音艰涩地开口:

      “邓医生,咱放弃吧。脑干功能已经……而且,就算就算现在出现奇迹,心跳回来了也好以他颅内的损伤程度,最好的结果……也是不可逆的深度昏迷植物状态……永远醒不过来了……”

      植物人……

      这三个字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狠狠砸在邓语婷的心上。她所有的动作瞬间僵硬,支撑着她的那股疯狂的力量,如同被瞬间抽空……

      她看着许海川平静却毫无生气的脸,脑海里闪过他爽朗的笑声,他憨厚的表情,他叫“婷姐”时的亲昵……

      难道就这样,让他这样毫无知觉地、毫无尊严地躺一辈子?承受着亲朋好友无尽的痛苦和等待?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这比死亡更残忍!

      心如刀绞,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一手死死扶住自己剧痛的额头,另一只手无力地撑在冰冷的手术台边缘,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泪水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落,浸湿了口罩。

      ——都说医生不能共情,可眼前躺着的,是她视为兄长、可以毫无顾忌打闹谈心的挚友啊!她怎么能够不难过!

      “邓医生……” 旁边的护士小心翼翼地问,

      “需要……需要王主任他们接手吗?”

      邓语婷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撑在手术台上的手。她站直身体,背脊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疲惫和悲伤。

      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是一片死寂的灰败。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手术室里每一张关切或担忧的脸,声音沙哑、颤抖,一字一句地宣布:

      “放弃抢救。”

      ……

      四个字,如同四颗冰锥,刺破了手术室凝重的空气。所有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邓语婷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悲痛都压进肺腑深处,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碎后的平静:

      “我是他的朋友。你们……可以先出去一下吗?我想单独陪陪他……最后一程……”

      没有人说话。王主任深深看了邓语婷一眼,沉重地点点头,率先摘下手套,默默走了出去。其他医生护士也沉默着,鱼贯而出。

      沉重的自动门缓缓关上,将邓语婷和许海川隔绝在这个冰冷而寂静的空间里。

      监护仪上,那代表心率的微弱波形,已经变成了一条几乎要拉直的细线,偶尔极其微弱地跳动一下,如同风中残烛。血压早已测不出。

      邓语婷走到手术台边,轻轻握住了许海川那只已经冰凉的手。她的手也在颤抖。

      “许大哥……” 她开口,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还记得……大学那次晚会吗?我们的‘钢筋混凝土乐队’,当时我们在一起同台演奏的时候,大家都获得了一等奖,你得知后却平静地微笑着……”

      “还有,那次在机场……你说我那天晚上喝醉亲了阿黎起哄我的时候,我当时……真想揍你一顿……”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说好要当我和阿黎的‘电灯泡’,当一辈子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你个大骗子……”

      她哽咽着絮絮叨叨地说着,说着那些微不足道的、充满烟火气的回忆,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最后一丝气息。

      然而,那监护仪上的最后一点微弱的波动,也终于彻底消失了。

      “滴——”

      一声漫长而冰冷的直线音,如同丧钟,敲响了最后的终结。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

      邓语婷无力地垂下头,额头抵在许海川冰冷的手背上,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汹涌地滴落,浸湿了洁白的无菌单。

      ——是的,她救过很多人,从死神手里抢回过无数生命。

      ——可这一次,她拼尽全力,却唯独救不回自己最好的朋友……

      ﹉
      几天后。黎清欢的伤势稳定下来,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

      她靠在床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眉头紧锁。她拿起手机,又一次拨打了许海川的电话,依旧是关机。

      这几天,队里的汇报都说许海川在协助处理“清淤行动”的后续,暂时联系不上。但黎清欢心里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她相信许海川不是那种会失联这么久的人。

      她看向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发呆的邓语婷。从她醒来,邓语婷就一直守在她身边,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黎清欢敏锐地察觉到,邓语婷的眼神里始终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沉默得异乎寻常,尤其是当话题无意中转到许海川时,她总是立刻避开。

      “语婷,” 黎清欢放下手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海川……他到底去哪了?队里只说他在处理后续,可我联系不上他。你知道他在哪吗?”

      邓语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黎清欢,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黎清欢的心猛地一沉,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她掀开被子,不顾伤口的疼痛,几步走到邓语婷面前,双手用力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来。

      “看着我!语婷!”

      黎清欢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告诉我!许海川到底怎么了?他去哪了?!”

      邓语婷被迫抬起头当黎清欢看清她布满血丝、红肿不堪的眼睛,以及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悲痛和绝望时,黎清欢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抓着邓语婷肩膀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指节泛白。

      邓语婷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看着黎清欢焦急而恐惧的眼神,终于,那强撑了多日的堤坝彻底崩溃……

      “阿黎……”

      她猛地扑进黎清欢怀里,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失声痛哭。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声音破碎而绝望:

      “是……是我……是我害死了他,是我没用,救不回他……对不起……对不起阿黎,对不起……”

      “什么?!……”

      黎清欢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她抱着怀里痛哭失声的邓语婷,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

      ——害死了他?
      救不回他?
      许海川……死了?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神经上。

      那个总是憨笑着叫她“黎队”,关键时刻永远冲在最前面,是她最信任的战友、兄弟的许海川……居然没了?

      巨大的震惊和悲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忘了怀里的邓语婷还在痛哭。

      眼前闪过许海川无数画面:他挠着头傻笑的样子,他在案发现场专注取证的样子,他在酒吧里拍着胸脯说“黎队放心有我”的样子……最后定格在行动前,他坚定地说“控制室交给我”的眼神……

      时间仿佛静止了。不知过了多久,黎清欢才感觉到胸腔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着怀里哭得几乎脱力的邓语婷。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无法言喻的剧痛,眼眶一点点泛红,却始终没有泪水落下。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极其轻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邓语婷汗湿的额发,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语婷……你没有错……” 她的手指拂过邓语婷脸上的泪痕,

      “你尽了一个医生能做的全部。你拼了命去救他……我们都知道……”

      “许海川……他是为了职责、为了战友而倒下的。他的牺牲重如泰山。是我们整个警队永远的英雄和兄弟。”

      ﹉
      清明。细雨霏霏,天地间一片肃穆的灰。

      市郊的烈士陵园,一片庄严肃穆。

      许海川的墓碑前,摆满了洁白的菊花。身着黑色制服的警察们站得笔直,如同沉默的松林,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帽檐和肩章。

      黎清欢站在队伍最前方,一身笔挺的黑色警服常服,胸口别着白花。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身姿挺拔如标枪,眼神沉静而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和哀思。

      她手中拿着一份演讲稿,纸张被雨水打湿了边缘。

      她环视了一圈肃立的战友,目光最后落在墓碑上那张年轻、带着阳光笑容的照片上。她深吸一口气,清冷而平稳的声音穿透了沙沙的雨声,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陵园:

      “同志们,战友们,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和无比崇敬的心情,在这里悼念我们亲爱的战友、兄弟——许海川同志。”

      “许海川同志,他,是我的合作伙伴,也是你们之间最好的同事。他自加入警队以来,始终牢记入警誓言,恪尽职守,英勇无畏。在打击犯罪、保护人民的战场上,他冲锋在前,义无反顾。在‘清淤行动’这场硬仗中,他更是身先士卒,为掩护战友,为捣毁盘踞多年的犯罪毒瘤,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他乐观的笑容,他乐观的精神,他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担当,永远烙印在我们心中。他不仅仅是我们刑侦支队的一员,更是我们每个人心中无可替代的好战友、好兄弟,他用自己年轻的生命,诠释了什么是忠诚,什么是奉献,什么是人民警察的铮铮铁骨!”

      “海川走了。走得太突然,太让人痛心。我们失去了一个并肩作战的兄弟,警队失去了一把锋利的尖刀。但是,他的精神永存,他未尽的事业,我们替他完成,他守护的平安,我们替他坚守。犯罪分子一日不绝,我们的战斗就永不停歇。这就是我们对海川最好的告慰。”

      她停顿了片刻,目光再次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仿佛在与照片里的人对话:

      “海川,安息吧。你的父母,就是我们的父母。你的牵挂,就是我们的责任。你的名字,将永远镌刻在警队的荣誉墙上,镌刻在我们每一个战友的心里。”

      “是的,他的一生,就像那大海的浪潮,有平缓,有汹涌,有阳光下的波光粼粼,也有暗夜里的惊涛拍岸,但无论起伏,无论顺逆,他始终奔涌向前,无畏无惧,直至将自己融入守护的这片海疆。他短暂而壮烈的一生,将永远激励着我们,在守护正义、保卫人民的道路上,勇往直前,永不退缩……”

      “许海川同志,永垂不朽!”

      “敬礼——!”

      随着一声口令,所有警察齐刷刷地抬起右手,向墓碑致以最崇高的敬礼,庄严肃穆,无声的誓言在细雨中回荡。

      在整齐的队伍后方,邓语婷撑着一把黑伞,静静地站着。她没有穿警服,只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块崭新的墓碑。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她也浑然不觉。

      默哀结束,悼念仪式完成。同事们怀着沉重的心情,依次上前,将手中的白菊轻轻放在墓碑前,然后默默离开。

      人群渐渐散去。陵园里只剩下细雨敲打树叶的声音。

      邓语婷撑着伞,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墓碑前。她蹲下身,与照片上许海川的笑容平视。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她的肩头,带来丝丝凉意。

      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要将这张笑脸,深深地刻进灵魂深处。

      许久,她苍白的脸上,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太多:无尽的悲伤,沉重的愧疚,还有一种决然的释怀。

      “许大哥……”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沙哑,却异常清晰,像是在和照片里的人聊天,

      “你看,天又下雨了……你以前总说,下雨天最适合窝在家里打游戏,睡懒觉……”

      她顿了顿,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墓碑,仿佛拂过故人的肩头:

      “放心睡吧……这一次,没人吵你了……”

      “你的梦想,你没能开上的飞机,你没打完的游戏,以及,你没来得及看的风景……我还有阿黎,还有队里所有的兄弟……我们替你去看,替你去做,替你好好地、精彩地活下去……”

      “你守护的这片海与这片天,以及这片土地上的安宁……我们会替你一直守下去,直到永远……”

      细雨依旧无声地飘洒,洗刷着墓碑,也洗刷着生者的哀伤与思念。那两朵并排的白菊,在雨水的浸润下,显得愈发洁白、圣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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