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6、欢喜 ...
-
在这片混乱中,那两个人被拷上手铐,危机彻底解除,乌泱泱一大堆人挤满了屋子,钱伏混在这中间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哽咽,又忍不住要笑,显得有些滑稽。
“……我没事。”祁狸双手覆上他揽在她肩上的手,眨了眨眼恢复过来,弯着嘴角轻松道:“你都说我是鲁智深了,还怕我打不过吗。”
他的神情是描述不出的心疼与紧张,祁狸从没见过他这样,抿了抿唇安静下来。
赵译西敛眸忍着火气,小心把她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半跪在她身旁查看她身上的伤势,手臂在往外渗血,脚底还沾着渗了血的玻璃渣,以及身上各种他看不到的痕迹,他又抬眼看着她。
他眼中的心焦尽数展现在她眸底,祁狸用干净的手背擦擦他手上沾到的血,她一点也不想让他沾到污糟,小声说:“不疼。”
赵译西低下头,胸膛不断起伏着,起身欲伸手抱起她,“先回家。”
“等一下。”祁狸慢慢站到地上,转眼看向钱伏,问:“直播还在继续吗。”
钱伏猛点头,“一直没停过。”
她便往想摄像机旁走,刚抬起腿,腰前就横过一条手臂,赵译西单手把她抱到镜头前,后退两步站在镜头外,久久地望向她。
他的大脑仍然后怕着,握住拳的手从没停下过颤抖,即便幅度微小难以察觉,赵译西没办法不去想她在半个小时前站在镜头里的那一幕,原来人在氧气下也能窒息。
祁狸看向镜头,说道:“观众朋友们,就在刚刚,凶手吴风吟和张静昔被公安逮捕,我作为本案件的受害人,并未受伤,请大家放心,相信不久后就能勘破佟小姐死亡的真相,今天的新闻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明天再见。”
直播间里清一色刷屏。
【卧槽。】
【卧槽。】
【卧槽。】
【卧槽。】
【卧槽。】
【我来概括一下,1v2,大获全胜,裙角微脏。】
到这里连线断开,镜头切回到演播室,台上空无一人。
这一天,庆淅台出现近十年来最大的一次播出事故。
楼外的警笛长鸣,人群来来往往,底下更是围起了密集的人民群众,赵译西抱着她从楼梯下来,横过她膝窝的那只手上勾着她的一双鞋。
快门声攸地响起,躲在一旁的各路媒体争分夺秒地抢着拍摄,祁狸侧着脸靠在他颈边,闭着眼疲惫极了。
钱伏抱着个摄像在前面挡镜头,警告道:“不要拍不要拍!再拍我拍你们了!通通给你们放到电视上!”
电视台的了不起啊,还真是了不起,一些媒体默默放下摄像。
救护车停在外面,围着防护栏,人大多聚在警车旁看那两个凶手,这里就显得安静多了,祁狸被放到椅子上坐着,护士立刻过来询问伤情,拿着医药箱要准备给她处理伤口,“除了这些露在外面的,还有没有哪不舒服。”
祁狸捏了捏脚踝,“这里有点疼。”
护士便给她按了按,又拿了瓶药喷上去,“扭到了,少动弹休息几天就好了。”
“阿狸!”周胧淑哽咽着跑上前,蹲在地上抓着她裙子嚎啕痛哭,语无伦次,“吓死我了真的你吓死我了……”
祁狸伸手摸了摸她脸安慰,笑道:“哭的我头都疼了。”
“嗯……”周胧淑不断打着哭嗝,她拉着她胳膊看,“有没哪疼啊,伤的重不重。”
祁狸玩笑道:“再晚点去医院,伤口就要愈合了。”
一旁车厢上放着的白盘子里摆着几个带血的玻璃片,护士给她脚缠完纱布,公正无情地戳穿她的话,“你这起码要养一个星期,伤口不要沾水,洗澡的时候注意点。”
“祁狸!”周胧淑往她肩膀上狠狠又轻轻地拍了一下。
祁狸说:“哦,好的。”
不远处,韩温胥绕了条路过来,他呼吸不均地叹口气。
祁狸看到他,奇怪道:“你不是在演播室吗。”
“看到就赶来了,谁还播得下去啊。”周胧淑吸一吸鼻子,替他说道,这时她手机响了,接起来听,转述道:“昭南让我问你……”
祁狸问:“什么?”
“你的手机是死了吗!打了八百个电话都不接!”赵昭南的声音在手机里大吼,一度要赶超扩音器。
祁狸这才想起来,冲着胧淑的手机喊道:“我手机静音了在包里,谁要直播了还开声音啊。”
而她的包在赵译西手上,他低头看了眼,忽然从口袋里拿了自己的手机出来,屏幕上有一串未接来电,想必是打不通她的就打到他这来了,他伸手示意,“爸妈来的电话。”
“赵译西!你怎么看的人!”也不用再拨过去了,他们都在一块,赵竣柯的嗓门更大,他听到儿子的声音就一把抢过他女儿的手机,“这么危险的活你是怎么同意祁狸去做的,赶紧的让她辞职,跟昭南一块在家待着。”
周胧淑默默要把手机递给他,祁狸从中拦过,拿着手机解释道:“爸,不怪他,他劝过我的,是我不听他话非要查新闻。”
“这也叫新闻?再晚点就上法制周刊了!祁狸你给我听好了……”赵竣柯说着说着手机又被孙枫帘抢走,她温柔说道:“阿狸啊,是太危险了,晚上我们看着新闻吓都要吓死了,你爸他心脏病还犯了,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有危险的事不能做。”
手机就抵在祁狸耳边,她的声音小只有她能听到,祁狸答应,又问:“爸爸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听他那声音就知道了。”孙枫帘迅速嘱咐道:“听到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我们先挂了不影响你休息,明天来家里看你,晚上译西陪着你啊,不怕。”
祁狸看向他,忽的笑了下,“嗯。”
他把手机给她,“给爸回一个,打到我这来了。”
“刚不是……哦。”祁狸反应过来,是祁民劼先生,她划开锁屏,又转头问:“密码。”
赵译西说:“你生日。”
祁狸牙齿抵着下唇,解锁后点进通话界面,一接通就喊了声,“爸。”
“译……”祁民劼本来都要着急喊出来了,听到是她的声音顿时吼起来,“祁狸!你给老子辞职,现在就辞,滚回家里去待着,再不许去那劳什子电视台,想什么呢我要告他们,竟然让你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这要出了什么事我非得炸了那楼,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去读什么新闻,要送你去国外你非要跟我犟,中考完犟一次不去,高考完再犟一次,现在这电视台都给安排的什么鬼任务,老子没有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得吃速效救心丸了,总之你给我乖乖在家待着,我明天要是再在电视里看到你,我就真去把你那演播室给炸了……”
他说起来止不住,祁狸连忙打断,“爸,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别担心了,他们都在我身边。”
金曼红着眼眶坐在他身边,难得没阻止他的话,听到她的声音,靠近手机说:“阿狸,妈妈看着害怕。”
“妈,我没事,就是裙子脏了不能要了,你帮我挑一件新裙子吧。”祁狸哄她,“我过几天休假就回来看你们。”
金曼抹一抹泪,道:“好,我这就给你买,现在太晚了你休息吧,明天给你带去。”
他们都不知道这中间的曲折,只知道她遇到了危险,父亲们都在言辞激烈地阻止她再踏入危险,母亲们在听过她的话后都想让她立刻休息,即便仍然担心,担心到不约而同地要在明天来看她。
祁狸握紧手机,她抬眼看一眼月亮,又看向他们,心口涌起潮湿的酸涩,轻声喃喃,“还好活着。”
否则,她根本没办法去想另一种结局。
“是啊,还好活着,不然我们台就要被发射导弹了。”周胧淑捏着她肩膀说,她往旁边看了眼过来的警察,侧身让出一步。
祁狸现在很熟悉这一套流程,“需要我做笔录吗。”
仍然是那个与她合作过几次的警察,他表示,“你精神不大好,明天再做,总归过程都在直播里,回放就能看。”
祁狸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我来是想跟你说一下后面的事。”他道:“他们现在被送去就医了,我们的人都守在那里,紧急救助后就会缉拿回去,我们马上对他的信息进行搜查,后续情况随时联系。”
祁狸表示知道了,“好,那没我的事了我就回家躺着了。”
不管是现场还是网络,全都一片混乱嘈杂,只有家里绝对宁静,赵译西径直把她抱到浴室中坐着,转身去放热水。
祁狸的腿轻轻抬着,胳膊上也缠着纱布,里面抹了薄薄的药,她百无聊赖地愣神,心里空空荡荡的自问。
直到赵译西不太熟练地把她头发用夹子夹起来,抬手去拉她裙子的拉链。
后背与空气接触的那一秒,祁狸终于回过来神,紧张地睁大双眼,挡着手不让他碰,“干嘛。”
赵译西静静地看着她,“让我看看你身上。”
身体哪疼自己最清楚,祁狸就是不想让他看才这么大反应,她抿着唇想跟他僵持一下。
赵译西却不会给她机会,直接把拉链拉到底,裙子从肩上脱落,明亮的灯下,她小腹和腿上都有许多青紫。
祁狸闭了闭眼,反正她也心力交瘁,浑身没劲也不想动,道:“先洗吧,我不舒服。”
她身体每一处都漂亮,赵译西每次都喜欢开着灯,祁狸则总会倔强的只许开床头小灯,现在这么明亮的灯下,他心里一丝旖旎都没,长睫垂下,只有加深的呼吸才能彰显他的不平静,他小心帮她清洗了一遍。
水的波澜声约莫响了三十分钟,祁狸浑身清爽地被放到床上,她拎起被子盖着腿,赵译西转身欲走。
“你去哪啊。”祁狸捏住他手指不让他走。
赵译西说:“拿药。”
祁狸便只能慢慢松开他,手回到被子上团了团,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再回来,第一时间与他眼眸对视上。
赵译西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她的睡衣下摆被掀开,裤腰往下拉,他在手心把药化开抹在她腹上,又推起她裤腿给她抹药。
祁狸双腿屈着,被他握着的脚踝忍不住回缩,她看着他,最难哄的一个人在这呢,但没关系,再难哄她也喜欢。
“疼了?”
祁狸诚实道:“有点。”
“忍着。”他低下眸。
祁狸“哦”了声,很乖巧的样子,“正在努力。”
做完这一切,他合上药管放到床头,又要起身。
“你又要去哪啊。”祁狸说。
赵译西看一眼身上的衣服,说:“去洗澡,回来抱你。”
“等一会吧。”祁狸仰着头看他,她有个没办法不去想的东西,摸着小腹一步步试探,“我想吃饺子。”
赵译西垂眸握了握她手,没犹豫地答应,“好。”
等他出去,祁狸挪动双腿下床,扶着墙一步步往外走,卧室离厨房太远,足足走了几分钟才走到,她扶着属于餐厅这片空间的墙,今天才有意识地注视起这一切。
家里比起她第一次来这的时候改变了太多,餐桌上永远都有的花,茶几上永远都有的橙子,地毯上永远都有她专属的抱枕,以及冰箱里永远都有的旺仔牛奶。
祁狸站在墙边远远看他的背影,明明没发出声音,而且厨房的油烟机嗡鸣声音那么大,还是被他发现了。
“你这双脚还要不要了。”他的生气终于展露出了一丝,快步走近横过她腰,像拎一个不听话的小孩那样把她拎到餐椅上坐着。
祁狸下巴往厨房里抬,拍拍他胳膊提醒他,“火呀,注意火。”
赵译西看了她眼,转身回去忙碌。
祁狸手撑在桌沿,从桌上的花影中看他忙碌的背影。
这是一束名叫家书的鲜花,重瓣的浅粉,又带一点淡淡的金色,只是花杆都剪得短了,祁狸笑了下,估计是他下午又把她的花剪坏了。
没过到一会,一碗饺子放到她桌前,赵译西转身回去厨房又切了个橙子给她,祁狸握着勺子在碗里舀了舀散热气,她咬了口饺子,嚼着馅料咽下,偷偷瞄了他一眼,继续咬下一口。
从这开始,她吃一个就要看他一眼,持续往复,而赵译西也始终安静着,直到她再也吃不下,捏着一旁的橙子咬了口。
“祁狸,你问题很大。”他这时候说。
话音才落,祁狸就弯着眼睛笑,她笑看着他,心中已然确定了。
赵译西静静道:“不好笑。”
祁狸使劲点头,紧抿着唇等训。
赵译西说话的声音非常温柔,没有一丝教训她的意味,“团队的道理你总该知道,为什么要一个人去采访,难道她的诉求比你还要重要吗。”
祁狸并不乖巧地反驳,“她说她害怕,我还以为是她恐惧跟吴风吟同一个性别的人,这才答应,没想到她竟然是个蠢成这德性的。”
“为什么不把你以为的话说出来,表示可以让女摄像来拍摄。”他说。
祁狸说:“即便我说了,以他们的目的,张静昔也会再次拒绝的。”
“这个时候,你也该觉出不对了,她怎么会对所有人恐惧唯独接受你,只可能是对你有另外的目的。”赵译西注视着她,眉间轻轻蹙着,“祁狸,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潜在的危险,保护好自己,永远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
祁狸“哦”了声,她又学到了,低着头道:“我错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讲对错。”赵译西否定道:“何况,这样一个针对你的陷阱,受害人又怎么会有错,你不要凡事都怪到自己身上。”
“可是没有提前预想到危险,导致自己陷在危险中,这也怪我没有那么聪明。”祁狸看了他一眼,“你也说了,我问题很大。”
“你考虑事情的问题的确很大。”赵译西告诉她,“但是,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你反应迅速,冷静果决,应对得出乎意料又堪称完美,我不是在针对这件事怪你不谨慎不聪明,而是你总是把别人的需求排在你前面,总是为别人考虑,祁狸,爱你的人有许多,或许是你身上的各种品质,也或许毫无缘由,无论你做什么,你的亲人,朋友,爱人,我们都会爱你,不会因为你没有为别人考虑就不爱你。”
他说她问题很大的时候她以为他要教训她,即便是教训,她也开心,现在在听到他这番话后,祁狸心口扎实涌上股泪意,堵着肺的呼吸,她只能用吞咽来缓解,艰难说道:“我想让你来到我身边,满足我的需求。”
赵译西走近,抬手作势要抚一抚她脸安慰。
祁狸先抬臂紧紧抱住他腰,头埋在他身上,眼泪在感受到他体温的那一刻就开始不断往下掉,“赵译西,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赵译西听过很多次她喊他名字,唯独这次,他仿佛听出了苦尽甘来,不懂没关系,天性也没关系,他会一直教她,赵译西手放到她肩上,摸着她头安抚。
祁狸闭着眼流泪,她想她不仅明白了他的话,也终于明白了自己。
多少欢喜,多少信任,多少想念,多少情欲,或许爱的构成很复杂,它梦幻缥缈,难以言说,祁狸一直不懂,也一直在其中,大概她对这份情感的追寻,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雕刻上他的名字。
从他说要给她兜底起,从他第一次为她擦掉眼泪起,从他一个吻就牵动起她所有的情绪起,从他无微不至的关心起,从他毫无缘由的信任起,从他一个拥抱便能唤醒她的一切起,从他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接受教训也能无所顾忌的依赖起。
他的种种,他的一切,都能让她悸动,让她想奉献一切,像最绝对的本能欲望那样毫无保留,在感情里,没有绝对的聪明人。
祁狸直到今天,才终于去想,原来她早就将这片深海放进心底。
“你的衣服可能要跟我的裙子一起报废了。”祁狸的眼泪把他的衣服沁湿,感受到脸边的冰凉,她忍着眼泪在他身上蹭了蹭。
“如果眼泪值得,你随意。”赵译西手心贴着她脸,动作怜惜。
祁狸破涕而笑,安静地抱了他会,湿润着眼眶抬起头,她松开抱着他的手,抿了抿唇,呐呐道:“其实我现在脚有点疼,你帮我看看。”
赵译西轻蹙起眉,蹲下身握住她脚踝,低着眸子欲看。
下一瞬,他眼下轻轻贴上一道温热的触感,原本蹙起的眉恍然舒展,祁狸缓缓睁开微阖着的眼,与他的眼睛缠绵对视,而后揽着他的后颈主动吻上他唇。
赵译西手贴着她腰,他闭着眸,安静的,配合的,任她汲取。
她的吻是轻柔的,最多试探地轻轻吸吮,泛着酥麻的痒意,跟他接过那么多次吻,一点都没学到,赵译西笑着往后退。
不想与他分开,祁狸只能越来越往前,突然从椅子上栽落扑到他怀里,两人齐齐摔到地板上。
桌上的花都颤动了一下,赵译西低低的笑。
“还笑。”祁狸趴在他身上红着脸,指尖摸了摸他嘴角那道小口子,这是刚才摔下来的时候被她牙齿磕到的,埋怨道:“你主动一下。”
对视时,眼眸像湖水涟漪,赵译西手沿着她背向上,停在她后颈安抚般揉了揉,听从地加深。
祁狸甚好脾气的承受,她的身体,灵魂,全部都交给了他,到现在,她真正从今天这场惊险中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