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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深潭镜中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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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色这次却没有变了。我知道钱瞎子是故意说的模糊,那么也就意味着这梨夫人无法逃过在郁府终其一生。然而他却给了她希望,这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梨夫人恢复了盈盈弱弱的样子,转身招来来个丫鬟,神情似是娇羞:“你们听听,这些什么算士啊就是说的好听,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呢!”
一个丫鬟打趣道:“夫人莫要不好意思,指不定啊,您和老爷真要恩爱一生呢!”
梨夫人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从丫鬟手里接过来一张银票,然后微微侧过身来,递给钱瞎子。
钱瞎子从善如流地接过,神情也似愉悦。我看见那梨夫人的手里攥着一万两银票,然后她又偷偷从宽大的衣袖里递出几张银票来。
他正要接过,手却突然缩了回去,而那梨夫人的神色也一凛,飞快地一转手腕,手里的银票顿时纷纷扬扬落到地上。我慌忙去捡起我的救命钱,眼尖地看见上面分明有针扎过的小孔。
我抬眼朝梨夫人看去,却见她早已微笑着对钱瞎子道:“在府里舒适惯了,倒是连个银票也拿不稳,这般我就先走了?”
钱瞎子点了点头,仿若无事般继续坐着等生意。我捡起银票,四万两整,只可惜中间全都有三个连成梅花样子的小洞。
我也不晓得这银票能不能用了,只好请教名贯大江南北的钱瞎子。他“吾”了一会儿告诉我,他也不知道。
我觉着即便钱瞎子再怎么出名,也很难再碰到像宰相夫人这么阔绰的人了,便决定现在就去把这钱交给郁烨。
钱瞎子微微沉吟道:“你交给他之后呢?你是为了证明你有能力帮他才这么做的,难道你真的要为他效忠?”
我道:“那怎么办?我也是果真听了不该听的东西。”
我说完便忧心钱瞎子会不会追问他们谈得是什么,告诉他就是害了他,但他既然连梨夫人都认识,恐怕也是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的。然而钱瞎子或许是看出了我的为难,并没有问下去。
“不用了,我想郁烨也不会收你银票的。”他搬起长长的板凳,美艳的脸庞上垂挂着发丝迎风飘动,此时此刻我竟也不觉得那紫红的大板凳有何煞风景之处了。
他把板凳递给我,见我看呆了,便撩了撩额前的发,带着几分真正的笑意道:“你傻了?”
我很快因为这句话而清醒了过来,淡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接过那大板凳:“你的意思是,郁烨只要看到这些银票就好了?”
我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像人家这么有钱的公子哥儿显然是不好就这样拿我的钱的,即便是我真的欠了他,他也要装装阔绰挥手风轻云淡地道算了。若真是这般,那我还平白得了这么多银子,着实是件好事。
钱瞎子收好纸笔,然后一手揽过那挂着“神算”大白褂的杆子径自走了起来:“你没看见那钱上的古怪?”
我抱着板凳大步跟上去,点了点头,又意识到他在我前面根本看不到,只好吃力道:“看见了看见了,有人刚才用了暗器,而那梨夫人竟然也是会武的……诶?瞎子,你好像走反了?”
他脚步顿了顿,然后转了个身从我手里接过板凳,再递给我那大白褂子:“那便是郁烨的人做的。”
我也从善如流地接过那褂子,转而皱了皱眉:“他为什么要从中阻挠?”
钱瞎子这回却不回答我了,只是告诉我这钱给了他,他估计也是会说这原本就是他郁烨的。诸如那三个叫标记的洞,再诸如这钱的钱庄。
很显然我并不似钱瞎子那般善解人意,仍旧是不死心地问道:“他这般做又是为了什么呢?若是一个不小心,他伤到的可是他的娘啊?”
他依旧不回答我,只是神情似笑非笑了起来,于是我明白他在嘲笑郁烨了。
我识趣地不再问什么,却是知道这娘和儿子之间也是要你死我活的。不过如果刚才的暗器真是郁烨的人做的,那么他便也就知道了梨夫人会武功这件事情。难道他就是为了证实这件事情?
我心微微一沉。
钱瞎子在往郁府的方向走,这说明他是认定郁烨不会让我顺利的。我也明白了原来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心底像是沉了一块石头,连和钱瞎子开口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为什么钱瞎子并不肯告诉我郁烨在做什么?
为什么明明是牺牲品的梨夫人也并非表面那般孱弱?
我的思绪越发纷乱,倒是安静了下来,钱瞎子一路问着路,终是不久就回到了郁府。
“瞎子,你就等在我的房间,如果我今天晚上没有回来,你就带着我的爹娘跑吧。”
他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抬头对我道:“好。”
我有些气结地发现他竟然连一句惜别的话也没有。钱瞎子说完后就撩起衣摆径直躺在了我的床上,抬抬眼道:“你快些去吧,我不睡着就是了。”
我收上那钱,终是去了我厄运当头的园子。因此刻已夜深,我便也急匆匆地往园子赶,生怕一会儿天黑了我又方向不清了。慌乱间我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怀中揣着的银票便也一下子散落了开来,掉到了地上。
夜色十分暗,我摸索着银票,却猛然发现地上还有一个人。骇然地伸手去摸了摸他,便听到了一个难听如公鸭般的声音:“谁啊!”
满君岩?
我伸过手去扶他,不想他却一把将我推开。我连忙压低声音对他道:“是我,朝阳啊。”
他顿了顿,然后缓缓站了起来。即便隔着夜色,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失魂落魄。
“怎么了?”
他摆摆手,衣角上似是沾上了不少的泥污,带来股泥土的味道。我皱了皱眉:“你去园子里了……”我想到郁烨经常在里面出入,不由害怕起来,“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满君岩低着嗓子道:“你也知道了?原来就我被蒙在鼓里……姜妍妍在园子里和郁家的少爷在幽会,我已经看见了。”
姜妍妍在郁府?我开始明白为什么郁耀华的寿宴要摆那么多天了,他竟然连别的地方的大户人家也请过来,这不分明是在跟皇帝说他在为自己拉拢势力吗?
我放下心来,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又微微有些不忍,只好安慰道:“女孩子么,你花点心思就好了。人家郁家二少爷天天在那府里锦衣玉食的,定然傻乎乎不晓得怎么讨好女孩子,你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他抬起头:“你也是这样吗?”
我觉得不好现在就打击满君岩的信心,于是应了一声。然后重重火光就把我们包围了起来。
黑夜仿若被这亮黄色的火光照得通透起来。我一时适应不了这光线,微微眯了眯眼。这一眯中,我仿若看到了一个气势凌人的中年男子。在无数的火把中,我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破空而来的气氛——来者不善。
我伸手把满君岩拉到身后。
“来啊,把他们都给我绑起来!”一个尖锐的声音道。
我循着那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看见了一个衣袍华丽的妇人。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甲直直指向我,神色锐利地仿若我犯了如何滔天大罪。
我懒都懒得看她,将目光投向她的后面。那妇人的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女眷,许多都是丫鬟,但我还是看到了白天见到的梨夫人。
哦,原来是郁家的当家和他的老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