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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玲珑所存情(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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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然将这张纸条烧掉,心中诧异不已。原来钱瞎子早就清楚刚才的事情了,难道他方才一直在跟着我吗?那他的意思是,如此这般,我便会暂时没事?我心神不宁地躺倒床上,暗叹钱瞎子真是胆大,这张纸条上可分分明明直呼了郁耀华的全名,他竟然还把名字留在了下面。即便他不怕死,难道也不怕害了满家吗?
心里还操着满君岩的事儿,我睡得并不稳。烦躁间却觉得始终有一双眸子盯着我,甚是不自在。
我只当是做梦,略略翻了个身便继续睡,却突然感觉脸上痒痒如羽毛般拂过,静了片刻,头顶隐隐传来热热的呼气。我终于完全被吓醒了,心中着急地快哭了出来,身子却一动都不敢动。
本是夏季,我床上没有多余的被子,但现在竟恨不得死死钻到里头不出来。
那热气换作一声叹息,我便又惊得满头大汗。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了我的额头!
我终于“哇”得叫了出来,同时一拳挥向头顶,那只冰冷的手却更快捂住了我的嘴。
我心中骇然,发狠般地一咬,随即便听见一声闷哼,但那手却未松动半分。
“你一醒来都会这般?”这声音熟悉的似是叹息,转顺即逝的那尾音中,柔柔带着笑意。
转头看去,钱瞎子那张美艳的脸在月光下隐隐泛着光泽,那眸子里似是无奈,如块墨玉般莹莹透着光彩。
我狠狠一抹被吓出来的泪,彼时只想出掉心头这口气:“你三更半夜来吓人的吗!”
他似乎怔了怔,然后又恢复了往常的笑:“你不想知道这郁烨是怎么回事么?”
我闭了嘴。
他的脸庞仿若闪着莹莹光泽,肤色如玉。嘴角微微上挑,唇色如月光般迷人。
他缓缓道:“你还记得满家时来的那个人吗?”
我想起刚才失神的刹那,有些讷讷道:“不记得了……你说哪个?”
钱瞎子看着我,然后望了望天色:“我们去上面。”
未等我说什么,他已经拎着我上了房顶。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道钱瞎子是会武功的。然而此刻却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我现时只着了单衣站着,虽说天还不冷,但瑟瑟夜风也够我受的了。
我抖着嗓子道:“好啦……你快说吧!”
他悠悠然看我。我估摸着钱瞎子是怕隔墙有耳,只好摸着冰冷的鼻子等他说完。
“阿焰?”
“啊?”我搓着胳膊道。
说话间,我的肩上已搭上了一件衣服,转头去看,才发现原本在钱瞎子身上的那件黑袍已然披在了我的身上,而钱瞎子穿着里衣笑着看我。浅风袭来,隐约还能看见那修长的身形。
我面色定然是红了一红,不过好在这是晚上,钱瞎子该是看不见的。
他皱着眉道:“北地真是冷得多了。”而后他哧得钻进了那件黑袍子,顺势搂住了我。
五百多年来,除了他埋头在我身上哭了一天一夜,我们几乎没有这样长久且算正式地抱过,所以我几乎是有些发愣地看着他。熟悉到猜得到一桌菜他会先吃哪道的我,一时倒也忘了什么男女之分。
“伯父伯母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些……你干嘛?”他美艳的眼睛里布满了疑惑,仿佛真的不明白我为何呆愣地看他。我如若说什么不冷之类的话,倒显得我多想了,于是我只好尴尬地抬抬手,示意他继续讲。
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那只搭在我臂膀上的手竟略微收紧了些,硌的我有些生疼。
一只乌鸦扑扇着翅膀从房前的这棵树飞到那棵树,我的视线便紧紧锁着那只乌鸦,耳边便传来他颇为轻松的话语。
“阿焰,我想你大概也注意到了……”
“你以为皇帝为什么会让梨夫人这样嫁给宰相?”
“她是一个眼线……而郁烨……”
我微微有些困倦地转头看他,他张了张嘴,却不说话了,只是略微犹豫地望着我,缓缓道:“对不起了,我会护你周全的。”
我清醒了一些,奇怪地问道:“什么?”这时我才重视起钱瞎子之前的那几句话,困意被驱赶的一干二净。如果说梨夫人的事情,我先前倒也是猜到了几分的,只是钱瞎子这句“护你周全”来得太莫名其妙,让人无法不胡思乱想。
他却笑着扯开了话题:“郁耀华的事情,不晓得你注意到了没有。”他的神情似分外轻松:“郁耀华原来是要去抓郁烨的,却不想遇到了你和满君岩的事情。”
我哑然看他,他却顾自继续道:“郁耀华和郁烨这父子也是明争暗斗的……你不是听到了郁烨的什么谈话么?这中你也该能听出些端倪。”
我果然很快把先前的那什么疑惑抛到了脑后,皱眉道:“郁家宰相去抓郁烨?”
“不然你以为他会为了两个戏子亲自处理?”他嗤了一声,“留给那些夫人大做文章就行了。姜妍妍是郁耀华从庆州请来的,你说要是郁烨先下了手,郁耀华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我道:“那么这事情该是怎么办?今日的盘审依旧没个着落,郁耀华会不会为了平息这件事而……”
他打断了我:“我会护你周全。”
而后他沉默着将我送回了屋子,只留满屋的疑惑给我。
这一夜睡得果然不怎么好,导致我清晨起来的时候觉得眼睛微有些浮肿。掐指算了算日子,才发现今日便是郁耀华的生辰了。我忐忑着满君岩的事情,也没了去宴上大吃大喝的心情。然而我确然也是不敢乱走了,只得在自家小院门前晃晃荡荡。
一切如钱瞎子所料,直到晌午时分我也没见何人找麻烦,甚至中间还有几批丫鬟小厮的来我这院落里挂上喜气的红灯笼,嘴上热情地与我说笑,可见昨晚的事情终是没能如那梨夫人所愿,到底还是给压下来了。如此这般,我可否认为是郁烨输给了他的老爹?
因着满君岩被关到牢里至今还未放出来,我明白此事若是今天还解决不了,那便是要传到爹娘的耳朵里的。思前想后一番,我最终是放弃了去探探满君岩的念头,决心直接去找那郁宰相说清楚。如若不行,那个梨夫人不是想把这件事情闹大吗?
定了主意,我便也轻松了许多,只觉得大不了便是我替满君岩,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至于会不会闹到满家的头上,既然钱瞎子先前说过无碍,那么自然就是无碍了。
府里到处是莺歌燕舞。我自在小院前面观赏,明白这宴会算是开始了,正发呆间,却听一洪亮的嗓音从我背后响起。
“朝阳师妹!”
我吓了一大跳,惊愕地转身看去,却原来是我那唱花旦的桐子师兄急急然跑来了,脸上全是汗水,连带着他那张已经花的不成样子的戏脸,简直触目惊心。
“朝阳师妹!朝阳师妹!”分明只有两三丈远了,他却依旧当我听不见似得哇哇大喊,震得我耳膜有些生疼。
我只好也响亮地应道:“哎!在这儿呢!”
他在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步子,然后用手绢擦拭着他那掉了妆的白脸,喘道:“你……你看见君岩师弟了吗?”
我乍一听也有些怔然:“满君岩不是不用唱场子的吗?”
桐子师兄一手叉腰,另一手扇了扇脖子,“可那些搬景子的不够啊!你不知道……今天这宰相府来了多少人!原本郁家是请我们满家唱三场的,可不知为什么,现在却突然增到了六场……”
我再无心听他的废话,一手拽着他出了别院。
一路上都有余音袅袅传来,是那种好听的吴侬小调,让我噌的便想起了江南。配乐的还有笛子和琵琶,却不是满家的曲手。桐子师兄体贴的向我解释:“这不知是郁宰相的哪个夫人在起兴儿了。”
“那满家呢?”
“谁知道呢,许是要和这些夫人磨蹭到皇上来,也许是下来无人,便算是轮到我们了。”
“和这些夫人磨蹭?”
“是呀,郁宰相当时候便是在那亲自宣布的,”他用下巴示意我不远处郁家办宴的场地,“这宰相说了一通话,一会儿提什么齐国侯的一会儿又提当今圣上的,最后说是想让这些个内子献献丑,也不知是怎么的,师父师母的脸色都变了。”
我越发感觉不对劲,桐子师兄却加快了脚步,带着我很快来了这隆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