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角主义》动春酌

6、Chapter 6

　　　　谢佳原确实吃过鹅肝，也是在今天，他一上午没去学校。

　　郁嘉朗和爸妈回了家，叫上他去吃了顿午饭。刚一见面，郁嘉朗差点和他打起来，大声质问他怎么会有她的微信。

　　谢佳原反按住弟弟的爪子，让他滚，最后告诉他，自己只是出于工作性质加了林青木，他们高一的时候在学生会短暂地待过，现在早就是陌生人了。

　　郁嘉朗显然不信：“那她为什么给你评论？”

　　“你去问她。”谢佳原整理衣领，慢条斯理：“看看她是会跟你和好，还是让你另一只手也废掉。”

　　郁嘉朗深深被那条评论刺痛，眼眶通红，吃饭时无精打采，差点说漏嘴，父亲察觉到异样，这时谢佳原的汤洒了，转移了焦点。

　　结账时两个人在店外吹风，郁嘉朗在手机相册里找出照片，是他和林青木拍的第一张合照，穿着夏季校服靠在一起。

　　二中的夏季校服包含裙子，不是日韩式的格裙水手服，更往港式的连衣裙靠拢。

　　照片里的女孩青春明媚，和郁嘉朗手牵着手。

　　谢佳原无动于衷：“分手了还看什么？”

　　“看得到就不用分了。”初恋以割腕收场的男孩表情忧伤：“算了，你这种人不懂的。”

　　父母严禁兄弟俩早恋，郁嘉朗是明知故犯撞得头破血流。

　　谢佳原听话很多，学习的同时还照顾弟弟，过年亲戚聚餐，他不参与其中，吃完饭同龄人都去看电视，他就跑到厨房帮妈妈和外婆洗碗，打扫卫生。

　　表哥表弟尝试过带他打游戏，推开房间门看到他在看书，坐姿端正不闻窗外，突然就觉得手里的手机变成了烫手山芋。

　　两个人只差了一岁半，长到十一二岁看着一样大，郁嘉朗难免被拿出来对比，起初爸妈一视同仁，手心手背都是肉，后面上了高中，越看越觉得小儿子调皮。

　　弄得郁嘉朗牙痒痒，但也不得不承认，谢佳原是个内敛的人，偶尔看见他的另一面，也无法揭穿。

　　也就是他们生在了和平年代，要是放在以前的皇室夺嫡，他第一个对谢佳原下手。

　　最终一拳打在谢佳原肩上。

　　他表情愤懑，向哥哥宣布了一个自以为的坏消息：“算了，你这种人一辈子都别想懂什么是喜欢了，抱着你的物理书睡觉去吧。”

　　吃完饭，车子载他回二中，已经是下午第一节课，上楼，在同学们的目光中进班，坐下继续听课。

　　放学的时候，他没有看到林青木。

　　没了围巾保护的脖子不太适应，冻了一路，到家洗澡，他看见镜子里自己脖子上的皮肤红了，洗完，拿出昨天剩的粥加热喝。

　　爸妈带郁嘉朗回家了，出租屋里没有剩菜，等粥熟的时间，他灌下一杯凉水，拿出手机和人发消息。

　　实在太饿，他四处翻找，把柜子里最后一个面包吃掉。是超市里散卖的袋装面包，个头小，味道也一般，吃下去没什么饱腹感。

　　又倒了一大杯水，热水澡带来的暖意已经散去，谢佳原忍着寒意喝下去。

　　林青木不知道这一切，叽叽喳喳分享东西给他，从游戏战绩到吐槽班里同学，他一一回复；等到想起去厨房盛粥，打开锅盖，糊得不忍直视。

　　倒掉粥，谢佳原默默打开了外卖软件。

　　吃完东西，他把手机设置成静音，放在客厅关上房门，写了五页数学题。

　　-

　　整整半个月，林青木没有见到谢佳原。

　　发消息一问，理由是他在网上买的伞到了，不用再去她家门口躲雪。

　　非常不正常的理由。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林青木还以为，实体经济已经全面崩盘，全世界只剩下网购了。

　　同时也感觉自己被耍了，一个星期没管他，该吃吃该喝喝，直到三十一号晚上，谢佳原发来了跨年祝福。

　　【新年快乐】

　　林青木晚几分钟，扣个问号过去。

　　对面回复：【这是群发的】

　　她的手凝住，幸亏他很快发：【但是也祝你新年快乐】

　　她回复一个他同款老土的拜年表情包，两个小福娃举着春联，想借此打开话匣子。

　　然后他再没回复。

　　期末考试气息渐浓，高二年级的压力丝毫不比高三年级小，后者还有几个月就解放，越到后期越呈现出平静的疯感。高二年级承上启下，学习新知识的同时也复习旧知识。

　　林镜没待几天就回京进组，家里又只剩下林青木一个人。

　　有天放学她闲得无聊，凭着某种感觉四处晃悠，想找到谢佳原常去的那家店，再尝尝奶油面包的味道。

　　在爬了两个陡坡楼梯之后，看到了一家外观有点年代感的店，招牌和门都是木制的，外面摆了一圈盆栽，很像故意做旧的小酒屋。

　　店里的多是二中和附近学校的学生，只不过她没有看见谢佳原。

　　林青木实在没力了，把气息喘匀走过去，点了两个奶油面包，包在纸袋里边走边吃，本以为在没有吃午饭的基础下可以吃完，结果只吃了一个，留一个明天早上吃。

　　冬天入夜快，家里一片冷清，林青木回到房间，打了两把游戏觉得很腻，她一不太会玩，二没有人带，时不时要被己方或敌方的情侣恶心一下。

　　比如这一把她选了射手，结果辅助全程和打野连体，中间一起来吃了几次她的兵线，也不给另外三个人加血，最后敌方推到高地，两个人立马开始压力别的队友，挂机在泉水打字，亲亲抱抱，输掉了比赛。

　　林青木觉得只是少数，几分钟后开了第二把。

　　因为玩的是法师，刚过了四级，就一直被敌方越塔围攻，对面的情侣像是盯上了她，男的为了展现自己的魅力，次次趁着她没蓝的时候偷袭，把她打得只剩最后一丝血，叫来女朋友拿人头：

　　【宝宝快来，这个人头给你】

　　【宝宝你真好，你怎么知道我最讨厌这个英雄，感觉都是绿茶在玩】

　　林青木没有放在心上，第二次找准机会，连招单杀了满血的男方，他满血复活后，带着女朋友和两个人蹲草围攻，把她打死之后，在交流区疯狂嘲讽。

　　连续被恶心了三次，林青木出了装备，另外四个队友看不下去，等对面两人出现蜂拥瞬秒。

　　她蹭到了一个人头，本来就是顺风局，几分钟后攻至对面水晶，那男的丢了面子，打字交流：【女的也就会玩中路软辅的无脑英雄了，有本事下局拿打野单挑】

　　游戏的举报系统形同虚设，林青木懒得和他单挑，加他，把两个人都骂了一顿，看着大厅界面，不想再玩，卸掉了游戏。

　　表演生倒是有个国标，还有很多超贵的皮肤。但林青木觉得让他去报仇没多大意义，她喜欢亲手了结别人。

　　洗完澡写作业，上次月考她考得还行，进了年级前一百，希望期末也能好一点。

　　写完语文写地理，气压带和风带的让人头大，林青木写到了十一点。

　　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林镜给她发消息：【我过几天回家，二十号你也考完了，和几个朋友组了个饭局，和我一起去】

　　她妈很少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话，这个朋友指的是圈里人，看上去铁了心把她往圈子里带；林青木回了个哦，无比烦躁。

　　林镜又说：【别化妆，把头发梳上去，穿简单点，大大方方的】

　　考最后一门课的这天，一场大雪虽迟但到，整座学校银装素裹，考完回教室听班主任说放假要求。

　　她的注意力飘向窗外，雪花飞扬飘旋，路上的行人走不动道，躲到屋檐下躲雪，近大远小，像一排玩具士兵躲在积木房里。

　　第二天应邀去朋友家的别墅玩，几个人烤了烧烤，女孩子们凑在一起，组装刚到的咖啡机。

　　林青木分到一杯拿铁，玩累了，在角落刷手机。

　　旁边两个人在暧昧期，男生和女生坐在一起，总找话题，女生去看电视，男生又弄出别的声响，女生看了他好几次：“你消停一点呀。”

　　男生只是傻笑。

　　林青木的嘴角无意识上扬。

　　就是这个时候，她想起了一双清黑的眼睛。
　　像山林间的鹿，傻气、纯粹、直率。

　　把表演生尚斯哲叫过来，和自己拍了张照片，转手发朋友圈，配文是小兔子的emoji。

　　不亲密，连肢体接触都没有，但引起遐想绰绰有余。尚斯哲心满意足，拿起手机不断刷新，“我怎么还没看到？你没发还是设置权限了啊？”

　　“可能吧。”

　　林青木喝口咖啡：“应该是限流了，过一会就自动跳转出来了。”

　　尚斯哲无语：“你以为这是短视频吗？”

　　一群人玩到晚上九点，那条仅一人可见的朋友圈依然没动静。

　　酒足饭饱，大家嚷嚷着去蹦迪泡吧，林青木兴致乏乏，“那我先回了。”

　　尚斯哲送林青木回家，离林青木家不远，步行回去，冬夜的风灌进脖子，林青木被他抱在怀里。

　　不出两秒钟，她挣脱开来，像上次那样几步跑上台阶，和他道别。

　　林镜在昨天就回家了，现在和梁之锐在外面吃饭。林青木倒在沙发上，心房打开，里面的填充物瞬息抽离，让她整个人变得轻如羽毛，变成气球飘上天花板。

　　每个假期都是和酒肉朋友这样过，她没觉得好或不好。

　　反正也没妨碍谁。

　　咖啡因的劲很大，注意力无法集中，林青木站起来，躺回床上无所事事。

　　谢佳原发过来两条消息，一条是【晚上好】，另一条是【我的围巾还在你家吗？】

　　林青木觉得，对这种人故意晚回复没用，他的情商还没有开发到那个境界，回复：【没有，被我卖给收废品的人了，换了五毛钱，现在在我的存钱罐里】

　　对面回复：【哦，那就是还在了】

　　咖啡豆仍在作祟，她顺顺气，打字问他，到底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是哪个班的，编辑到一半，跳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她不觉得谢佳原不会过来拿围巾，要是不提前看一眼，她怕下一刻，就收到他的求开门信息。

　　楼下黑漆漆的，树影婆娑，没有人。

　　谢佳原接着发：【明天你有时间把围巾拿过来吗？十一点钟，我在上次的商场等你】

　　【方便一起吃午饭吗】

　　林青木：【耽误你宝贵的补习时光怎么办】

　　【和你吃饭，不耽误】

　　直白到热烈的话语叫人没法挑刺，她打了一堆字，最后删删减减，全部删除，重新编辑：

　　【什么叫在商场等我，我有说要去吗？ 】

　　饿了一下午，胃里的胀气散去，胃口好了些，她切出微信，给自己点了外卖。

　　谢佳原自动无视：【你喜欢吃什么？我提前预约】

　　她想了个餐厅名，发过来，谢佳原打开小程序预约，才去洗澡，吹头发，洗衣服。

　　做完这一切睡觉，谢佳原在黑暗里辗转反侧，把聊天记录看了半小时，没什么表情关掉手机。

　　起来挑选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