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 觅羽》夏尚萱

4、三

　　说来好笑，“密罗”这个词，最初倒是从胆小鬼风宇达的口中听到的。这个比石榴大上差不多七八岁的高个子羽人，比其他所有的同类都要壮实许多，性格温和，待人宽厚，如果不是因为惧高，其实应该是个出众的人吧。
　　但是宇达偏偏空有一对羽翼却对高处有莫名其妙的恐惧，石榴以前最爱取笑他这一点，总是揶揄宇达“怕是比别人块头大摔下来更疼吧”，然后小女孩嘻嘻哈哈地笑着跳开留下大个子在原地憨憨地笑，不恼也不燥，搞到后来石榴都不好意思再拿这个来当话柄。当然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石榴托着腮微微抿紧了嘴，在宇达对飞翔还没有足够正确的认知之前，他的嗜好其实是邻居家石榴父亲的一大柜子的书。
　　所以在那个石榴照例赖在灵见树上睡午觉晒太阳的下午，风宇达从泛黄的旧书堆里翻到了一本和秘术有关的书，兴冲冲地奔出去跟她耍宝。

　　“翻翻翻，烦死了。”石榴忽然惊觉回忆对于自己破解面前的幻境一点用处都没有，有点不耐烦地想要挥开脑海里的影像，谁知道正在她兀自生闷气的当口，眼角的余光却瞟到了周围的变化，一级级的阶梯消失了，石榴的视野开阔起来，眼光所及之处尽是有着古朴繁复花纹的石柜，密密麻麻摆满了书。
　　而石榴的脚边，摊开的正是一本页边稍有磨损的书，用细小的正楷在页脚注着“循环梯级”字样，除此，却是大片的空白。
　　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字天书么，石榴自顾自想着就笑出声来，冷不防身后一个声音答道：“非也”，吓得小女孩猛地一震，青竹手杖又啪嗒掉了。

　　黑纱遮面的灰衣人叹了口气，替她捡起青竹，递给她。一边接过来却一边警惕着的石榴睁圆了眼睛问：“你是何人，为什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灰衣人摇了摇头，缓缓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娘叫云勿影。”见石榴的神色愈加冷峻，话音里倒带上了笑意，“依你而言，世间会有什么地方，有如此多的书籍，又是什么人，才能未卜先知地洞悉人心？”
　　“我怎么知道。”石榴嘴硬，但是心里却有一个名词慢慢浮现。
　　灰衣人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语转身离去，石榴急了：“别走！你..那个..前辈，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灰衣人竟是笑了，拾起地上的书，指着每页注脚的小字道：“明明有字，怎么能说是无字天书呢，何况，此处的藏书虽然神秘，却也还不至于要称为天书。”
　　石榴看着他眼里的戏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难道我真的误打误撞进了传说中的龙渊阁么？”
　　灰衣人不置可否地走开，将书小心地放置于石柜上，回头却笑道：“有缘人不问出处，你既然进得来，这些典籍便可借你一阅，不过，”眼光在石榴身上打量了一番，接着道，“你确实是误打误撞才解了那密罗书的幻境，翻页可解应该并不是你想到的办法吧。我想你要出去，恐怕也是个不小的难题。”

　　石榴心中暗叫不妙，但是反正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倒也觉得不打紧，重点是…“前辈，我可否在这里找到飞翔的办法？”
　　“寻常羽人感月力而飞，人类则可借助器械，而你..”灰衣人沉吟，“你若从未感受到明月的引力，搞不好是个暗羽也说不定，如果是这样，除非借助冰玦引出你身上潜藏的精神力..就只有等待暗月遮蔽明月的时候才能展翼了。”
　　“可是小妹妹，你要真是暗羽，我倒宁愿你永远都不能飞。”灰衣人摆摆手，转过一排石柜消失了，石榴怔怔地张着嘴咀嚼着他的话，眼泪，忽然又悄悄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