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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混沌 ...

  •   人生苦短,往往我们做出一些抉择时,是不考虑后果的。我想这样做,所以我这样做了;我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所以我这样做了;我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所以我这样做了。——引子
      和师父聊过之后,丰年仿佛被抽干灵魂一般的空洞。一个晚上的寻找,再加上连续的心惊胆战,她感到疲惫不堪。
      她呆坐在床榻边,脑子里一团浆糊。不往生海,那样一个传说中的地方,真的存在吗?丰年忍不住一直回想着师父方才说的话:“那百幻蝶,在不往生海之境,又被叫做银蝶。轩郎如今,定是被那银蝶给引走了,被困在了不往生海之中。他暂无性命之忧,但日子一长,就真的回不来了......救轩郎的唯一方法,只有进入不往生海,将他的灵魂与rou体都带回来。老衲会亲去一趟。”
      “亲去...亲去?!不行,绝对不行。”妙法话音未落,丰年便在屋内急的团团转,“师父,您不可亲去啊!您已经进去过一次了,那是死人的地界,您如今年纪也大了,不似从前那般身强体壮。若真再进去一次,恐怕凶多吉少......我不能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了......”丰年失魂般地低下头,她心里清楚,能救出阿哥的,只可能是自己。阿兄已远行,师父年纪大了,定是不可再进去一次的。身边已再无其余亲近可靠之人。
      “我去。师父,我去!管它那是什么鬼地方,有什么鬼邪恶灵我都不怕!我只要阿哥回来......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妙法无奈地看着眼前放下狠话的小徒儿,他知道丰年必定是要阻拦自己,只身前往不往生海。他劝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什么。
      “活着的人要想在不被银蝶摄取灵魂的前提下进入不往生海的方法只有一个,”妙法望向供奉在香案的那枝兰花,缓缓开口,“你随身携带着那枝兰花,再潜入湖底,便能寻见‘道’,沿着‘道’,便可进入不往生海之中。那兰花并非寻常之物,乃是死去的银蝶所化。”
      丰年随着师父的视线望向那枝兰花,听完妙法的讲述,那兰花连带着白玉瓶越发显得妖气森森。
      “你进去之后,定要随身携带它。有它在,你便可出入自由。万事小心。”妙法小心的嘱咐着,但海中之事,他了解的也并不多,只能靠丰年独自摸索。
      和师父道别之后,丰年收拾好行囊,将那枝兰花小心地贴身收着,又回到了林中深处。
      站在“湖水”旁,丰年垂头注视着平静的湖面,不知怎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兴奋与畏惧,她心中并不平静。湖面之下是未知的,接下来要经历什么,也是未知的。
      “这底下究竟是什么?地狱吗?会有恶鬼缠上我吗?我怎样才能找到阿哥呢......我能行吗......不行也要行!一命换一命也值!”
      想到这儿,丰年不再犹豫。“砰”的一声,人已消失在湖面。她依照师父的嘱托,一股脑地往下沉。在这期间,她什么也看不见,湖水又黑又深,与浓稠的墨水一般无二。她找不到师父说的“道”。这次潜入的感觉与上次有所不同,丰年觉得周遭似有无数双手在捶打着她,疼的她好几次险些未闭住气。她只好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看,牢牢挎住包裹,双手死死贴着那枝兰花的位置——她把它放在了心口处。忽然之间,丰年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一般,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丰年感到极度恍惚。某一瞬间,她记不清自己在哪儿,在做什么。紧接着,不知名的疼痛布满周身,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丰年觉得好像有人在她的血液里下了毒药,她的五脏六腑都要化开了。太疼了,疼得她忍不住叫唤,但嗓子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忍痛使劲咳了两下,发现是血块。丰年暗自叫苦,她还以为是死鱼卡在嗓子眼了呢!又疼又腥!
      她竭力坐起身来,血液流过的地方还是生生的疼着。所有的感官逐渐恢复之后,丰年开始仔细观察起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天”是灰色的,没有云,模糊又空洞。实际上,头顶的这片“天”,给丰年的感觉并不像“天”,倒像是...湖面。无比平静的湖面,一潭死水。视线下移,四周分布着稀疏的、低矮的枯树。虽说是枯树,但每棵树的枝干与枝桠非常之多,奇形怪状的,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什么妖魔的触手。
      看久了,便让人心里发怵,丰年赶忙回过神来,摸了摸怀里的兰花,松了一口气。她试着慢慢站起身来,一直这般手无缚鸡之力地坐在地上,总有些不大舒服。丰年转过身子,手脚并用的站起来。她慢慢感受着,疼痛已然减轻了不少。
      丰年手撑在地上时,那感觉不太妙。一股莫名的恐惧在心底油然而生。她这才仔细观察起脚下踩的这片土地。丰年抓了一把在手中,软软的、湿湿的,手感如同冰凉的丝绸。她记得很小的时候,跟着阿兄去化缘,因调皮,蹭了蹭那位地主家的老妇人身上穿着的柔人心的丝绸衣裳,幸得那位老妇人未曾责怪,还多给了丰年一块糕饼。手中的土地,柔软又冰冷,在这之外,似乎又增添了一种......不幸,引得丰年浑身起鸡皮疙瘩。她避之不及,急忙蹲下身子散掉手中那捧土,搓着手心,一粒一毫也不想粘黏。
      而且,这土地的颜色有些奇怪。丰年方才课在地上的血块,与土地毫无异样地融合在一起,丰年才发觉,这土地原是暗红色的,就像是一直在血液中浸泡一般。她捏了捏鼻子,心想,难怪这空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儿。
      这不往生海到底是什么地方?没有牛头马面。也不是神仙之所......只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丰年总觉得,自己在一头死猪的肚子里。不可细想,有时候,越想才越可怕。
      丰年又抚揉着怀中的兰花,给自己定了神。她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但却被厚重的血腥味给呛住了,一咳肺就疼,她只好学乖,小口小口的呼吸着。丰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没有一条前人踩出的路来让她走,她只好摸索着,随意寻了一个方向。按照师父的嘱托,她要找到一棵名为无垠的树,据说,它是银白色的。银白色?世间真有这样的树存在吗?丰年忍不住怀疑着。但眼前的景象仿佛又在提醒她——绝对存在,这鬼地方,什么都存在。
      她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枯树,尽可能不让自己挨着它们。她总觉得这些树是活着的、危险的。
      大约如此畏手畏脚地走了一个时辰之后,丰年感到精疲力竭了,但周围的景象没有丝毫改变。她震惊、疑惑、泄气,更有些害怕、胆怯。她不确定自己是在原地打转,还是这怪地方就这么大,大到每一处地方都长的一般无二!
      “这怪地方!这怪地方!”丰年又急又气,这地方实在太奇怪,各处都一个样子。暗红近黑的土地一直延伸,向远处延伸,直到人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张牙舞爪的枯树好似从同一母体之中孕育而出,丰年看不出它们的差别。各处都是一样的,一样的东西不停在眼前重复,搞得人晕头转向。一样的,一样的,什么都是一样的,难道这里不允许有不一样的东西存在吗?
      猛的一下,丰年内心一惊,她突然意识到,这里唯一不一样的东西——是自己。
      她后背一阵发凉,眼睛止不住地向身旁的枯树瞟去,那些枝桠仿佛变得更为尖利。在丰年的想象中,它们刺向了她的眼睛,嘴巴,耳朵,心脏,胃,手心,大腿,脚掌。她忽然感到钻心的痛,只好不断捶打着胸口,呵的一声,又吐出好几口血块。她赶紧打住,擦了擦嘴角的血,责骂自己道:“小肝小胆的东西,别自己给自己吓死了!”说罢,她理了理自己的心绪,还是决定朝前走。但忧心自己是在原地打转,便在地上丢了一条手帕,留下印记。
      丰年向前走着,刚走了大约几丈远,脖子后忽然感到一阵凉风掠过。奇怪奇怪,来这鬼地方好几个时辰了,好像一直没感觉到风的存在,风这东西似乎也是异样的。鬼使神差的,丰年转头看了一眼手帕的位置。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大跳!那地上哪有什么手帕!只剩下黑,要不就是红!那手帕可是白黄色的!
      这次是真怕了,方才那阵风,也没有如此之猛烈啊。手帕还是有些分量的,那阵风恐怕带不走吧。再者说,这周围,再没有它的影子了。这次是真怕了。丰年意识到,有些什么能活动的东西,来到了她的身边,并且她还看不见,摸不着,闻不到。
      她一动不动,连眼珠子也不敢动,她生怕一转头,一瞟眼,就遇见或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她感到自己浑身紧缩与冰凉了起来,周身的温度似乎降的更低了。现在怎么办?能怎么办?她一介凡人,只能这样如鼠抱头,一动不动。正当发愁时,那位看不见摸不着闻不到的“神仙”,倒是帮了丰年一把。那条无影无踪的手帕,忽地从“天”而降,落到了她的头上。
      “啊啊啊!!!!!!”这次是真的再也忍不了了,管他什么神仙妖魔鬼怪七七八八,先跑再说吧!
      丰年就那样不顾一切地跑着,狼狈地、手脚乱飞地跑着。她已不在乎那些伸的怎样奇怪的枯树枝桠了。树与树之间相隔极近,丰年乱跑一气怎样也会撞上。但撞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些枯树大约是纸老虎,看上去可怕,实际撞上去之后脆生生的,一只手便能折断。而丰年呢?她一路乱跑乱喊着,原本安静可怖的怪地方,竟也变得热闹起来。
      “别杀我啊啊,求你了,真的呜呜......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也别伤害我啊呜呜,求你了......”
      她甚至开始泣不成声。
      跑了不知多久,大概没多久,因为丰年的嗓子还没喊疼。原本眼前只有枯树与血土地,而在“义无反顾”的逃跑中,甚至这些东西也看的不大清晰了,像是有无数鬼影从身旁掠过。忽然,一条白晃晃的影子闪现在丰年的眼前——
      “我真不行了......”话音刚落,她便又晕了。
      这次是被吓晕的,疼倒是不疼,只是脑子乱哄哄的。
      再次醒来时,丰年发现自己身处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前方透出些许光亮。但那光亮恐怕还比不上拇指大小。丰年摸索着周围,发现这似乎是一处洞穴。
      “难道方才吓晕我的是什么野兽?这是它的居所?我不会要成为它的腹中之食了吧!”丰年忧虑着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这洞实在黑,与刚进来时的湖水有的一拼。而且这洞穴十分狭小,微微一伸手便能触碰到穴壁,湿漉漉的,摸着还有些扎手,像是在抚摸一只打湿的刺猬。丰年感受了一下四周,没有活物的气息。刚才拿东西,应该只是把自己丢在这里,并未寸步不离的守着。看来丰年也没有多么可口。
      “太好了!”她心中窃喜,正准备轻手轻脚地离开此地,就听见一人呵斥她道:“休动。”这声音明显是从洞穴外传来的,像是隔了一层雾,沉稳又平静。丰年愣住了,她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啊!更令她惊讶的是,这鬼地方除了自己以外,居然还有别人。
      不对不对,这里可是不往生海啊。自己是依靠一些外物费劲巴拉才进来的,洞穴外的......究竟是人是鬼啊......不过,无论怎样都像是来者不善的样子啊。
      看来还是高兴的太早,丰年在心底骂天,又呸呸呸,连忙向天赔罪。
      现在连呼吸也不大敢用力了,她害怕外面那只鬼,一个措不及防就把她弄死了。
      “你是活人?是吗...?”
      洞外的鬼贴心地率先打开了话匣子,这声音不似之前那样沉稳冷静,带着些颤抖的疑问。丰年感到些许揪心,因为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自己才不会一命呜呼,只能耍耍滑头了。
      “嗯...小娘子啊...你觉得,我是活人好?还是...死人好?”
      话音还未落,丰年便听到“唰”的一声,随即,一个尖刺的、冰凉的东西割上了她的脖颈处。
      “好好说话。”小女娘的声音比冷兵器还凉,但始终没丰年的心凉。
      “呵呵哈哈...嗯...我的意思是,怕你不舒心嘛......”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皮着,生怕脖子就这样落在刀下。
      对方没理她的扯皮,等的似乎是一个再确定不过的答案。丰年能感受到,这位小娘子的耐心真的不多了。“算了,死就死吧,真诚待人最重要。”她在心里琢磨着,之后便斩钉截铁地说道:“活人。”
      丰年紧紧闭上双眼,她害怕看见自己人头落地。但脖颈上的异物感逐渐消失了,她松了口气,只听小娘子又发话道:“出来。”
      一丝不爽在丰年的心底闪过,但谁让这是人家的地盘呢,再不爽又怎样,只能猫着腰、乖乖地跟着人家走。
      洞穴里实在太黑,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双眼,有一瞬间,丰年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进入不往生海之后,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差了许多。在“地上”时,虽说谈不上生龙活虎,但算得上有几把子力气,上树捉蝉、下河摸鱼都没什么问题。但“下来”之后,不是晕倒就是吐血,浑身上下如同被打碎的疼痛。按理来说,洞外的光亮并不刺眼,反而是灰蒙蒙的,这种程度的刺激并不至于失明啊。
      她闭着眼在心里嘀咕了好一会儿,一睁眼,真是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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