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双生子的魔咒（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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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大雪纷飞！整个济南城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
熙熙攘攘的街道驱散了冬日的严寒，满是热闹欢快的样子。富贵人家的管家领着下人，沿街边走边看，正经八百的年货是早就预定或者备下的了，只是随意逛逛顺带挑选些民间新鲜稀罕的小玩意儿去讨好小主子们。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状似不经意的显摆身价而已。
济南城内的大街小巷里，蓦地出现许多相似的场景。
衣着光鲜但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站在卖糖画的摊子面前，颇有兴趣的执着柄扇子冲着刚出炉的糖画指指点点，咬文嚼字的与卖糖老伯深切交谈，摇头晃脑的认真模样，惹得路人频频驻步观望。
街角，富态十足的矮胖子，趾高气扬的捧着一家古玩店内的一尊佛像站在店铺外，举的高高的琢磨，边仔细研究边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侍候一旁的老板听的云里来雾里去的，只得和小厮配合着吹捧奉承，旁人的眼都被矮胖子那粗壮手指上佩戴的扳指戒指晃花了眼。
类似的现象在济南城内此起彼伏的出现着，依着年关得到主人家奖励后出来状似无疑的显摆一番，证实自己是个人上人的家伙显然不是少数。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贫寒的书生鄙夷连连，心低冒着酸气。
一辆并不因人注目的马车缓缓的行驶在街道上。夏永彦掀开帘子朝外面望去，入目就是一片繁杂热闹的景象，嘴角顿时欣慰的勾起了弧度。
“永彦，看到什么呢，笑的这般开心，给娘说说。”夏雨荷温柔的伸过手来，抚摸着儿子光秃秃的脑门。
“民生百态……其实也没什么。”夏永彦淡然的放下帘子，不在张望。“娘，这风大仔细凉着了。”将身子挪动一下，彻底挡住了风口。
“嗯，是吗？永彦，咱们这次回老宅，你怎么不让娘把妹妹带上呢，她长这么大还没出过门呢。”夏雨荷有些为女儿抱不平，但还是柔柔的不曾冒出一丝火气。
“娘，这年光将近看着是热闹非凡，可三教九流的人也蜂拥而至了，儿子也是怕妹妹受到惊讶。等开春了，有的是机会。”
“嗯，听你的。”
夏永彦张开细嫩的小手，热乎乎的捂住夏雨荷总是那样苍白冰凉的指尖，轻轻地呼着气。夏雨荷也颇为习惯的任小小的儿子给自己暖手。
“这样冷的天，不知道那些孩子过的好吗？”夏雨荷所关心的孩子，其实都是一些孤儿乞丐，在城南外一个破庙里聚集着，两年前夏雨荷偶然听说过这些孩子后，便放不下心了，总是隔三差五的命人送些吃喝过去。
“今年山东收成不错，想必乡里乡亲也会接济小狗儿他们。”瞧着自己娘亲矜持的笑，夏永彦也说不出什么拒绝她的话。“等拜了祖宗，儿子会代娘去照看他们。”
闲聊间，马车驶到了夏氏老宅后门，夏管家跳下马车去叩门。很快就有人应了，几个妇人麻利的请夏雨荷下车，由夏永彦和夏嬷嬷一人一侧搀扶着夏雨荷悄无声息的进入院子，很快，大雪就将马车碾出的痕迹抹了个干净。
沿着游廊向东厢房走去。一路上谁也不曾言语。夏永彦则是暗暗头疼，这次回祖宅对夏雨荷来说是不过是回一次家，而对于夏永彦来说，却是……
吱呀一声，红木雕花大门被打开，暖呼呼的气浪扑面而来，夏雨荷苍白的脸颊染了丝红晕，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着，这是自她带着孩子搬到别院后，父亲第一次允了她回家的请求。
夏天昃背着手背对着女儿外孙，自从接任族长后逐渐佝偻的身子也挺的笔直，身着藏青色的长袍马褂，隐约可见腰间佩的苍翠青竹玉饰，就连发辫里丝丝的白发也显得如此相映。
虽然没见到正面，但夏永彦还是忍不住心底赞了声：好一个，刚直傲骨如苍竹的男人！
眼中含泪，夏雨荷挣扎开夏嬷嬷和儿子的搀扶，扑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倒在地。哀伤地唤了声：“爹”，而后泣不成声。
像夏雨荷这样养在深闺无人识的小姐，出了那样败坏门风令人不耻的事儿，又被撵出家门，早就没了主心骨，若不是两个孩子尚且年幼离不得自己，又得血脉情亲的温暖，怕是早已绝了生的念想。此刻见到父亲，一直在儿子前的逞强也分崩离析，只盼着好好发泄委屈。
“娘，儿子知道这合家团圆的日子您高兴，可也不能哭肿了眼睛呀，外祖父看了得多心疼啊。”
“咳，雨荷你也起身吧，看把我小外孙心疼的。”
夏永彦这么一掺和，夏氏父女间那看不见的隔阂也消失殆尽。夏嬷嬷立马笑嘻嘻的将夏雨荷搀起，又给暗中使了个眼色，夏永彦连忙带着夏嬷嬷给外公请安。
随后是晚膳时间，丫鬟们端着菜色鱼贯而入。桌上呈着糖醋鲤鱼、清炸大肠、山东肉片、四喜丸子、清蒸海蛏子、油爆海螺、油焖大虾、坛子肉等二十余个菜。
摒弃婢子服侍，祖孙三人第一次坐在一张桌上用餐，秉着食不言的家教，虽然安静却少了些自在温馨的意味。饭后，夏天昃安抚了夏雨荷几句，便让夏嬷嬷带她去歇息，而独留下了夏永彦。
高案深椅，年幼的夏永彦安静的端坐椅子上，眼前青瓷中冉起袅袅青烟。
“可识得字？”夏天昃端起茶碗，清澈明亮的茶汤带来几丝惬意，呷一口默默回味，直觉观音韵甚显。
“回外祖父的话，孙儿识得。”
“哦，若知书香之地，尚可而已。”
“孙儿省的。”
“为何不见紫薇？”
“妹妹身子弱，吹不得风，孙儿拦着不让来。”
“嗯，家里你主事？”
“是的。”
一番公式化的询问后，夏天昃率先坐不住了，提着茶壶给自己添水，看着从进门落座起就不在动弹的外孙，丝毫没有初见长辈的拘谨和不安，成熟的有些过分了。
挂着淡淡的笑，夏永彦心底的忐忑逐渐平息。这位外公虽然给人严肃的感觉，却和自己那直到自己近三十才抱过自己一回的父亲相去甚远呀。深棕色的眸子盯着案几上的青黄松花砚，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这种砚台是否是清宫专用的！夏氏一族鲜少入朝为官，如何得来这样禁用之物？
看外孙注意到桌上的东西，夏天昃顺势拿起这方松花砚摩挲着。蓦地开口道：“这是你娘的物件，存在我这罢了！”
俊秀的眉一条，惊诧的神色还来不及浮现就被收敛，夏永彦四平八稳的点点头。“御用之物，孙儿晓得。”
夏天昃脸色变了几变，想来是自己那不孝的女儿跟外孙提起过着玩意儿，也没太在意，沉吟了一会，说道：“这席话我只说一次，不能理解就记住了，以后你们兄妹长大了心里也有个底。”
夏永彦点点头，正襟危坐一付洗耳恭听的模样，只是年纪太小这般严肃在夏天昃看来也颇为可爱。
清了嗓子，夏天昃起身背对孙儿，低低地说道：“‘御出双生圣骨男尽’（注释1），这是很久以前的某个王朝遗留下的警言。一直以来双生子无论在民间还是满清贵族中都是一个禁忌。当初诊出雨荷所怀双生，族里不少人也撺唆着要害了你们兄妹，你娘的性子你也该了解，总是柔弱如柳絮，虽是有那么点坚韧可还不足以抗拒整个夏家。在最危急的关头，你娘终于说出了你父是何人，纵使族中长老不尽相信，但还是有了忌惮，又连着律法不杀孕妇的铁律，最终让你娘平安的生下你们兄妹。这么说，你可懂得？”即使用了最为浅白的话语，夏天昃还是有些担心刚五岁的孩童能否记得这样复杂的话语。转过身来，朝孙儿望去。
这一眼，让他刻意平静的心怦怦地跳，像是要蹦出嗓子眼。
那是一双怎样沉静的眼？暗的犹如寒冬里最深的夜，连月的光亮都被遮盖。是千年辗转，沉淀着万丈红尘，幽深而璀璨。一直勾勒的嘴角显出超越年龄的灵秀通透，仿佛眼前所有的一些都不能留下半点痕迹。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双生子的魔咒（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