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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明天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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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赛卡回到过去见到了十六岁的雷
^应该算走马灯（？）是我一直很想写的最后的告别
最后一次，和他好好告别吧。
再睁开眼，卡米尔见到了更年幼一点的雷狮。
他靠在雷狮的怀里，恍恍惚惚地听着耳边沉重而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卡米尔有些恍惚地抬起头，和雷狮对上了视线。
不比他最后记忆里狼狈又冷峻，雷狮那玫紫色的虹膜在明明暗暗的灯光下折射出光点，看的不真切。雷狮垂下眼，盯着他的眼睛看，不自觉地抿紧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他的手指抵在卡米尔的脸颊上轻轻摩挲，温热的体温贴着皮肤传递过来，动作看似亲密，却显得有些意外的危险。
卡米尔直觉不对，侧头去躲，雷狮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他的下颌，禁锢住他的动作，眉头紧皱：“你是谁？”
卡米尔的大脑像生锈一样运转困难，眨了眨眼，眼神却没挪过，执拗又虔诚地注视着雷狮的眼睛。好半晌才迟缓地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熟悉的大哥。
他熟悉的大哥，是在凹凸大赛拎着雷神之锤就有劈开天的气势的大赛第四，锋芒毕露，并且懒得去收敛身上的光芒，一双玫紫色的眼睛酝酿风暴。卡米尔见过他骄傲地扬起下巴，对他周密的捕猎计划满意非常，也见过他压低了气压，唇线绷紧、眉头紧皱，眼神里尽是肃杀之气，或是唇边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漫不经心地应对咄咄逼人的对手，扬起的雷神之锤裹挟着雷电毫不犹豫地落下。
而他面前的这个，看上去更稚嫩一些的，就连头上的星星头巾还别了两个卡米尔送的小卡子。十八岁的雷狮更能藏的住眼神里的情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显而易见的提防。
却又能一眼认出他怀里的卡米尔换了个十五岁的灵魂。①
“……大哥？”
卡米尔眨了眨眼，不确定地又喊了一遍。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或许是人临死前最后的走马灯，也或许是哪个人到死都要捉弄他送给他的一场幻觉，他才能借此机会看到两年前的大哥。
透过皮肤相贴的地方传来的触感是温热又鲜活的，感受到胸膛有力的跳动是那么的真实。
雷狮又不确定了，他见卡米尔睁开眼的时候眼睛里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陌生和沉重，以为是有漂浮的陌生的灵魂想要鸠占鹊巢，然而男孩睁开眼后的所有的动作都在告诉他：这就是卡米尔。
“大哥，我是在做梦吗？”卡米尔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声音轻飘飘地问，仿佛身上的疼痛还没完全消失，依然深深地刻在他的灵魂里。
“没有。”雷狮看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安抚似的拍了拍男孩的柔软的发顶，“别想太多。”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卡米尔又问。他们坐在羚角号的外壳上，他枕在雷狮的腿上，抬头就是浩瀚无垠的宇宙，光是看着，就好像要将人的灵魂拽进去。
他抬起手想要遮住自己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刚抬起来就被雷狮握住，攥在手里轻轻摩挲。
“睡迷糊了？”雷狮轻笑一声，“不是你今天要我带你来看流星吗？”
卡米尔又缓慢地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在混乱的记忆里翻出来这件事。
好像确实有这件事。
系统预测这天晚上会有一场极其罕见的流星雨爆发在这片星域，于是沉默寡言的男孩破天荒地提出想让雷狮陪他去看流星。
雷狮先是略微惊讶地挑眉，然后笑着应了声“好”，又伸手揉乱了他整齐的黑发，顺便无情地驳回了帕洛斯和佩利想要一起去的请求。
可能是漆黑一片的宇宙实在适合睡觉，没有聒噪的两个人在伴奏，雷狮不说话的时候周围只剩下羚角号运转时发出的轻微嗡鸣。天然的白噪音塑造了良好的睡眠环境，于是不知不觉，他就枕着雷狮的大腿睡着了。
睡醒的时候流星雨也就结束了，雷狮还嘲笑他“是不是知道有流星雨激动的一晚没睡”。
并且勒令他不许再熬夜。
卡米尔想起来了，于是又眨眨眼，忽然问：“流星雨结束了吗？”他枕在雷狮的大腿上没动，醒了也没动，而雷狮自然是顺着他来，很多时候雷狮对于卡米尔的小动作都是一种包容和顺从的态度。
雷狮又看他一眼，拍了拍他的额头：“睡糊涂了？流星雨还没开始。”
卡米尔又闷闷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他仰躺在雷狮的怀里，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
他想：大哥能顺利从凹凸大赛出去吗？会获得他想要的一切吗？他死了以后大哥会觉得难过吗？身边还会再出现其他人吗？他会……忘记自己吗？
倘若有人问你会不会为了一个人献出自己的生命，卡米尔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会。他会为了大哥牺牲他的一切。他了解雷狮，胜过了解自己。但如果有人问：你知道雷狮最在乎谁吗？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雷狮不在乎的东西太多了，好像什么东西都可以被舍弃：身份、地位、财富通通可以被抛弃。可是雷狮在乎的东西也好像很多，在星际漫无目地游荡的时候，卡米尔时常见他望着远方发呆。
那是他回不去的故乡。
但那不是他的故乡。
卡米尔一向对雷王星没什么归属感，对于这颗星球为数不多的影响就是那次难堪的会面，以及见到的意气风发的三皇子。可厄流区也不是家，他在宇宙中漂泊，以前靠在妈妈的怀里才会觉得安心，后来妈妈走了，他跟着雷狮离开了厄流区。
大哥伸出手，说要带他走。于是卡米尔配合地伸出手，握住了那双手，所以自那以后，雷狮在哪，家就在哪。
卡米尔无数次看向雷狮，无数次仰望他、追随他。旁人形容雷狮，说他残忍、狡猾、不择手段。毕竟雷王星的三皇子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好像不是一个多么正派的形象，更像是即将要被主角打败的、成长道路上最大的一颗绊脚石的大反派，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
最开始的时候，卡米尔也曾忧虑过：是否会有这么一天，他也会被雷狮舍弃。这个想法让他一度寝食难安，十几岁还处于青春期的男生总是容易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雷狮大概是看出来他的不安，耐心地手把手地教他，教他操控星舰，教他如何谋篇布局，教他戏耍那些自诩为正人君子的家伙。倘若翻开名为卡米尔的这本书，大概有一大半都和雷狮有关。
卡米尔又眨了眨眼，轻声喊道：“大哥。”
雷狮原本在走神，手一下没一下地抓着卡米尔的头发，像哄受惊的小猫一样，听见声音先是随口应了一句，又垂下眼看他：“怎么？”
卡米尔想了想，问：“大哥会许愿吗？”
雷狮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卡米尔看不懂的光彩，半晌后轻轻笑了一声：“我又不信这些，你想许愿就许吧。”
然后他又饶有兴致地问：“你打算许什么愿？”
卡米尔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口：“希望大哥可以如愿以偿，顺利通过凹凸大赛——唔？”他突然瞪大了眼，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带着点难以掩饰的诧异瞪着罪魁祸首——雷狮伸出了那只空着的手捂住了他的嘴，让他被迫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雷狮感受着手掌下温热的吐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笑：“叫你许愿，你这说的都是什么？”
卡米尔眨了眨眼，老老实实地回答：“愿望。”
雷狮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于是卡米尔继续说：“希望大哥可以顺利从凹凸大赛离开②，海盗团可以扬名整个宇宙，帕洛斯和佩利不会造反，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当地特色的啤酒和烤得恰到好处的烧烤……”
卡米尔盯着雷狮饶有兴趣的眼睛，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又重新安静下来。风路过卡米尔脸旁的时候轻轻捎带起鬓边偏长的头发，缠缠绵绵地擦过雷狮的手指。雷狮又垂下眼，捏了捏他的不听话的头发，将其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
他带着笑意，懒着嗓音问：“怎么不说了？”
卡米尔不说话了。
雷狮的手指略微移动，落在卡米尔被风吹的微凉的脸上，手上没用什么劲，只是轻飘飘地泄愤似地捏了捏他的脸。雷狮哼了一声：“我看你还是别说话了。”
卡米尔问：“为什么？”
雷狮哽了一下：“小孩子不能这么无趣。”
卡米尔嘀咕：“我不是小孩。”
雷狮瞥他：“怎么，你很成熟？”
卡米尔立即矢口否认：“不是。”
雷狮哼笑一声，又捏了捏他的脸：“当个小孩有什么不好的？我还能护不住你？”
卡米尔微微偏了偏脸，他暗自深吸一口气，甚至不敢多看雷狮一眼。
他想起闭上眼前，雷狮目眦欲裂的神情，和脸上难以掩饰的恐惧，朝着他伸出的手也颤抖着，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在肉眼可见地颤抖，就连破碎的雷神之锤落在一旁也没有分心去管，只是一个劲地去妄图拽住他，好像这样就能把他拽回人间。
这不对。
……这不对。
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该……让大哥露出这种难过的表情。
卡米尔忽然就有些难过，他的眼皮轻轻垂下，掩盖住眼睛里悄无声息出现的闪烁的光亮，声音很轻地说：“……我也想保护大哥。”
就算死亡是最终的命运，他还是想尽自己所能去保护他的大哥。
月亮落下去了，太阳终究会升起。
卡米尔的声音实在是太小，雷狮没能听清，只是能看见卡米尔的嘴唇动了动，于是偏了偏头，目光追着卡米尔的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卡米尔抿了一下嘴唇，手指悄悄攥住雷狮的衣角，又往雷狮怀里靠了靠，直到被熟悉的气息团团包围，他才略微松下一直紧绷着的肩膀。
“嗯……大哥会许愿吗？”
雷狮一向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在卡米尔以为雷狮不会回应的时候，他笑了一声，回答：道“许啊。”
“——希望我的卡米尔活泼开朗、自信张扬、幸福平安。”
卡米尔瞳孔微微一颤，下意识地仰起头和雷狮对视。雷狮任由他看，半晌勾了勾唇角轻轻笑一声：“人生就要波澜壮阔才有意思，但是无论如何，顺顺利利也挺好的。这句话我只对你说，至于其他人如何，和我有什么关系。③”
他伸出手，随意地揉了揉卡米尔的头发，唇角的笑容张扬而肆意，又是卡米尔最熟悉的那盏明灯，他仰起头，瞳孔倒映着流星自漆黑的夜空划过时留下的灿烂而耀眼的尾焰。
雷狮说：“你要看的流星雨，来了。”
这场流星雨持续的时间很长，覆盖的范围很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人津津乐道。因为前几天熬夜熬多了导致自己在流星雨爆发的时候睡着了的卡米尔只能遗憾错过，并且在此后时不时的被雷狮提出来内涵他一下。
如今借着临死前的走马灯，卡米尔最后还是见到了这场盛大的流星雨。
拖着长长尾焰的流星像一柄柄利剑划破黑沉的天空，像是要燃尽自己，绚烂而又悲壮地为宇宙奉上生命最后的光芒。
卡米尔无意识地从雷狮的怀里坐起来，仰着头，像是最虔诚的信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天边的流星。
直到视线模糊不清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此前打过无数次腹稿，像一个贪心的孩子一样，杂七杂八地列了一个单子的愿望清单，但是真正到这个时刻，卡米尔的脑子早已一片空白。
他想……
希望大哥的未来可以一路坦荡。
即使他再也看不到了。
那他就要做流星雨中的一员，做一颗即将坠落的星星，承载着他的祝愿，或许能在未来的某一刻，也可以照亮雷狮的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用另一种方式路过雷狮的生命。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卡米尔缓缓扭过头看向雷狮。后者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头巾在风中飞舞，与围巾的下摆交缠在一起，又再度分开，然后伸出手，挑起一边眉毛，露出一个卡米尔再熟悉不过的笑容：“抱一下？”
卡米尔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他紧紧地搂住雷狮，像是溺水的人抱紧最后一颗浮木，用力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雷狮拍了拍他的后背：“怕什么？”
卡米尔摇了摇头，深呼吸几次才压下声音里的哽咽：“没事，大哥。”
“看到流星雨就这么激动？”
“嗯。”
“说声谢谢给我听？”
“谢谢你，大哥。”卡米尔闷声说，额头抵在雷狮温热的颈部皮肤，滚烫的眼泪顺着重力落在上面，好像要一路烫到心脏。雷狮抖了一下，听见卡米尔在他耳边轻声说：“大哥，明天见。”
明天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