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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章 ...

  •   季清禾在做什么?
      早起得了【百花楼】的信儿,知道自己遇上庆王,他只觉逃得十分明智。

      堂堂王爷事后应不大会找一个生徒的麻烦,季清禾如此安慰着自己。
      谁知转头在学院里收到了一份孤本,楼灵泽私下给。虽没明说是谢礼,但能看出来对方心存感激。

      季清禾自然不认,但也不好拂了小皇子面子。
      只道是借为一观,也算全了这人心意。

      小朋友很高兴,私下偷偷来找了季清禾好几次。
      看得穆少爷莫名其妙,不知这两人怎么搭上了。

      小皇子嘴甜,喊了一声“穆哥哥”,立马将脑子少个弦的家伙哄得找不着北。
      在院里大摇大摆的表面照顾对方,完全一副兄长姿态,看得季清禾只想翻个白眼。

      至于点穿皇子身份,让某人清醒清醒。季清禾可不敢。
      且让小少爷再得瑟些时候吧。之后的日子他不是铺子就是庄子、码头的,也没功夫去管旁人了。

      下雪了,一连几天。江南等地都受了灾,今日回港有一船货也受了影响。
      风雪太大,即使路上拿油布裹着,还是浸了水汽进去。

      货刚运进仓库就听管事来报,课业只剩一些抄写的文章,也不急着做了。
      季清禾将书桌草草顺了下,赶紧坐着马车赶去铺子。

      情况比他想的严重,好几匹云锦受潮,还有些绢布染了颜色。
      虽已经尽量分开放,但是行船路上风浪大,避无可避。

      损失在能够承受范围内,但比较麻烦的是里面有一批布是买主一早订好的。裁缝赶着做出,要按期限给人交货的。
      染了颜色肯定无法,重新再运一批过来,工期又赶不上。

      季清禾只得赶紧查记档,随后让人从最近的云城再调一批过来。
      一来一回车马、人力都是费时间费精力的,刨去本钱还亏了些。

      可无法,做生意讲究一个信誉。
      有得必有失,他省得轻重。

      看着染色的布他沉思片刻,取了白纸描了些花纹,之后送到后面工坊,让娘子试试看能不能扎染出来。

      还好,出来的样式挺素雅。
      每种花色都不一样,可谓独一无二。若做成裙子,应能得不少年轻女子喜欢。

      这法子还是娘亲在世时候同他说起的,南疆那边寨子里的女子几乎都会扎染。
      她们身上衣服是自己染好,再做出各种花样的。男子可从衣衫精美程度知道女子的本事,很有当地特色。

      但染料和技法并不外传,只有当地女子才穿。
      外面卖出来的很少,江南等地也不喜这么粗糙的工艺,他们行里会一些,但是染不出南疆的繁复。

      吩咐裁缝等布干了,先赶一身成衣出来打样,挂在外头看看效果。余料可以做点手包、香囊配着单卖,尽量早些出掉。年底压货太多,明年又会出新样的。

      一早上就这么过了,季清禾午饭都没赶上吃,等准备出门才觉得饿得有点晕。
      厨房已经熄了火,管事塞了盒糕点给他。厨娘做来给店里贵人打尖的,样式很是好看。

      季清禾拎着盒子出门,手里的伞也撑开了。
      早上出门瞧着阴天,这还没到傍晚又开始飘雪了。

      瑞雪兆丰年。
      可这么下下去,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原本计划晌午时候去市集吃,不成想在布行耽误了这么久。
      从城东到城西得花不少时候,忙完估计天该黑了。

      季清禾开盖看了眼食盒,有芙蓉和酥皮。
      马车跑得有些快,颠簸起来不方便吃,带来的糯乳茶更无法。他只能又盖回去,从兜里摸出几颗杏仁糖垫垫肚子。

      “砰!”

      车板下传开一声闷响,接着车子里跟簸箕似得猛晃了几下。
      季清禾连忙扶住窗棂,心跳砰砰直响。

      车夫技术不错,缰绳立马勒住,车平稳停了下来。
      “宁叔?”季清禾探头。

      老者正盯着车底,拿着马鞭敲了敲龙骨。
      他长吁口气起身道,“公子,车轴的削子落了。不是大问题,但手边没东西。铺子上有,得回一趟。”

      哦,看来老天爷不忍他饿肚子,要留他了。
      季清禾点点头,踩着马凳下来。

      雪化后的长街路面泥泞,实在不想弄脏鞋袜。
      他瞧着不远处有处凉亭,指了指。“你回去修吧,我就不跟着了。一会儿在那边找我。”

      宁福满脸歉意,都怪自己出门没检查好车子,才害公子在外头吃雪。
      季清禾心态一直很好,从不怨天尤人的,摆摆手让他快去。

      接过食盒不忘拿上自己的暖炉,连斗篷都裹得严严实实。
      他身子可不好,万一受寒不知要躺几日,他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宁福赶车急急走了。
      季清禾撑着油纸伞漫步雪中,反而难得一丝空闲时光。

      凉亭离长街有段路,不远。地上铺着碎石和大块的石板,倒是比外面干净些。
      在石桌边坐下,季清禾将食盒重新拿出。

      上面一层是胭脂雪酥,做了梅花图案还洒了碎糖霜,看起来像折了枝头的冰晶红梅。
      下面一层是桂花蜜芙蓉茶糕,用糯米加云雾茶叶做的,闻起来又香又甜。

      别说那些妇人小姐的,季清禾瞧着也胃口大开。
      夹了一块闻了闻,又掰开看了看,这才放进嘴里小小咬了一口。色香味都属上品,花样也很新意。

      季清禾点头,不枉他大老远从江南的将厨娘聘来。
      物超所值!

      吃了一块桂花蜜芙蓉茶糕,他又尝了尝胭脂雪酥。
      这块儿就要酥脆许多,口感更佳。女子应该很喜欢,但季清禾更中意刚才的。

      茶味浓郁,唇齿留香。
      最主要的是不大甜,极大程度保留了桂味和茶香,回口居然还想再来一块儿。

      放下筷子,拿出盒底藏格里的一套小茶盏,他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糯乳茶。
      小院的厨娘也是有些手艺的,熬甜水最为在行。

      季清禾抱着手炉赏雪,吃茶品果,别提多悠哉。

      开酒楼投入太大,需要规避的因素也太多,或许他可以先试试茶果生意。
      主打一个现做新鲜,不但可以散卖,还能配送到酒楼、府邸,如此也不失一笔好买卖。

      不过雪越下越大,他一会儿还能去城西的铺子吗?药铺是今年才搞的买卖,这年头不缺病人。
      年关没几日了,药材用量大,不知发霉了多少,这个天也没法拿出来晒晒。

      还得去趟四宝斋的,笔墨也该备着,最近用的地方多。
      年节要回不少礼,穆昊安那儿也少不得。

      那家伙悟性钝了些,这回的留堂课业肯定老大难,还得抽出时日去指导一下。
      宋先生的题目像是在猜谜,小少爷会伤了脑袋瓜……

      季清禾安静的坐着,思绪渐行渐远。
      开年好多事要提上日程,可他要准备下场科举了。本该两年前就去试试的,宋先生硬留了他两年。

      【你的心太冷,也太硬。】
      【入仕之人当以天下为公!季清禾,你现在还做不到……】

      做不到吗?或许吧。
      两年后的季清禾依旧无法问心无愧的说一声,“自己能做到”。

      看着纷飞的雪花,他不由想起了那日出征的情景。
      娘亲在外头整军,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爹爹摸了摸他的头顶,叫他听祖父的话。

      【阿禾,爹娘很快回来。你要乖哦!】

      他很乖。

      这些年的苦,他没掉一滴泪。不论遇上什么磨难,他都咬牙自己扛过来。
      即使不被周围人所喜,不被祖父重视,四处荆棘遍布,他也一往无前。

      因为他没有退路,也无人庇护。

      他真的很乖。
      所以……爹娘你们可以回来了吗?

      眼前有些模糊,那日执伞远去的背影却逐渐变得清晰。
      一抹玄天在翠微色的纸伞下,缓步而来。

      虽然只见过一次,可季清禾不会忘记对方。
      神游天外的思绪骤然回笼,眼眸震动,他竟然在发抖!

      庆王回京的消息已经传开,,几乎遇上的每个人都当个新鲜事儿,会跟他提一嘴这个凶名在外的家伙。
      季清禾想忘都忘不了,刻意忽略的记忆又回来了。

      如芒在背!

      “嗯?”
      庆王走路姿势似乎……不大对?

      待人近了,他发现并非自己错觉。
      王爷似乎伤了腿!

      楼雁回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上对方。

      少年唰得一下从凳子上起身,正满脸惊恐的望向他。
      手足无措的样子,仿佛又让他看到了那只慌乱的小猫。

      真是哪都能冒出来啊……

      楼雁回凝着对方怔了怔,而后缓缓笑开。
      “是你啊?”

      语气像老友见面,依旧透着一股熟络的味道。
      季清禾心脏重重沉了一下。

      这人还记得!?
      衣袖下的手指猛然收紧,指甲嵌入掌心。

      顿疼叫季清禾终于反应过来。
      这时候要再装傻,他就是不要脑袋了。

      季清禾忙放下手炉朝桌外站了站,躬身端正行了一记拜礼。
      “学生请王爷安。”

      楼雁回摆手平了他的礼。
      走近些见桌上放着一堆东西,目光不由移回季清禾脸上。

      后者垂着脑袋,惊弓之鸟一般怯怯的。
      他还是喜欢那日古灵精怪的模样。

      “抱歉,打扰你了。”

      楼雁回撑着伞没有要再往前的意思,似乎这里是对方的地方。
      无人邀请,他便不会进来。

      守礼又强势。
      季清禾感觉这人在等他开口。

      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更强烈了,季清禾都要被对方身上的气势所逼退。
      但不知为何他不想被对方看低,硬是咬牙挺了过来,面上丝毫不显。

      “王爷说笑了,这里本就是无主之地,谁都可以小坐的。”
      说着,他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态度谦逊有礼。

      余光里,他感觉这人好像笑了一下,一闪而过。
      男人收了伞,终于跨上台阶。

      受伤的腿好像更明显了,一步一顿的,路过季清禾身旁时还踉跄了一下。
      季清禾下意识想扶,可手指在挨着对方衣袖前,又虚虚的停在了半空。

      “王…王爷这是怎么了?”
      尊卑有别,季清禾没敢真碰到对方。

      岂料伸到眼前的手似乎很顺对方的意。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腕极为自然的搭在了少年白皙的胳膊上。似乎真行动不稳一般,掌下还用了些许力气握了握。

      在季清禾剧烈紧缩的眼瞳中,男人的笑颜明媚、和煦。
      “滑了一下,本王坐会儿就好。你扶着我就好,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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