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 ...
-
隔日一早，唐禹哲便收拾了东西上了汪府。给汪老夫人检查了一下，说自己没把握让老夫人像常人一样清晰视物，但比现在好是完全没问题的。开了些药，叮嘱按时服用，又给老夫人扎了针。汪家母子很开心，汪老夫人的眼疾已有多年，几乎已经放弃了治疗，汪东城把人请来也只是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想法，没想到真的有惊喜。
到了过了晌午，久闻大名的尊王爷回来了，听说汪老夫人的眼睛有的治，也兴奋异常。这就是辰亦儒出门要办的事啊，唐禹哲暗自打量这位逍遥皇子、不管事的王爷，皇亲国戚什么的，果然是气度不凡的。不过，相比之下，还是汪家有点傻乎乎的少爷比较讨喜。
跟尊王爷打了招呼，又叮嘱了汪老夫人日常需要注意的事项，特别提醒了身边的丫头婆子饮食起居上需要留心之处，转身跟兄弟俩打了招呼就要回去。
“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汪东城开口挽留。
“不了，辰大娘做好了饭等我回去呢。”唐禹哲客气的婉拒，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的却是吴尊。
“过几天我再来给老夫人换药施针。”
“那我送你出门。”听说辰家二老还在等着，汪东城也不好多留，难得大胆的狠狠瞪了吴尊一眼，提着药箱跟在唐禹哲出了门。莫名其妙被瞪的吴尊看着一个大号药童跟在唐大夫后面，竟然觉得这幅画面异常和谐。
此后半月中，每隔两三日唐禹哲便上门为汪老夫人施针换药，每次来汪东城一定都早早等在门口，唐禹哲不由感慨，世人只知他是个不懂事的混世魔王，哪知他是这么个用心的孝子呢。每次来汪府替老夫人治疗之后也会和汪东城聊上一会，或是对弈一番，如果时候尚早，结伴出游也是有的。因为有了名声颇好的唐大夫同行，汪大少爷所到之处竟也没人惊慌了。青州城里的百姓最近都在传说，汪府的混世魔王是看上了唐大夫，那唐大夫不喜欢他平日里的作风，便都改了。虽说伤了不少妙龄少女的心，但大家还是由衷的对唐大夫治病救人的菩萨心肠表示了敬佩和称赞。
城里的那些传说，汪大少爷也听到了，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像以往那样郁闷委屈，反而在认真思考起来之后发现他们说的虽然有一部分不是事实，但总体说来也挺有道理的。
经过半个月的治疗调理，汪老夫人的眼疾确实比先前好转了不少。唐禹哲检查了一下，发现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要好，便与母子二人说了，接下来只要按照自己开的方子好生调养，清晰视物也是可以期待的。
“老夫人的情况已经好转，针也不必施了，以后每三日按方子抓药喝了就好。我也就不必过来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再来找我就是。”这一日临走前唐禹哲对汪东城嘱咐。
“那要是其他人需要生病需要诊治，也可以去找你吗？”
“当然可以啊，不过我倒是希望这种机会越少越好。”虽说很乐意帮忙，但家宅平安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吧。
“哦，没关系的。”汪东城笑了笑，让唐禹哲突然觉得，这样的笑容比三月的阳光更加灿烂暖人。可是，什么叫做“没关系的”？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唐大夫对于一下子搞不清楚的事情还是秉持了一贯的不去管它的态度，反正迟早会知道的，如果到最后还是没弄明白，那说明那件事情对自己来说没什么影响，知不知道也就无所谓了。
两日之后，唐禹哲习惯性的收拾药箱想要去汪府，出了门才想起来汪老夫人的眼疾已经不需要再去施针了，感慨了一下习惯的可怕，唐禹哲摇摇头回房间，拉了被子把自己埋起来。不用出诊，还真是有点闷了，以往这个时候替老夫人施了针之后，不是被汪东城拉着去下棋，就是去看新淘到的宝贝，要么就是说些读书交友的趣事……一下子都没了，真的挺想的。
这头正遗憾伤感着呢，突然听到辰老伯的敲门声：“禹哲啊，你在吗？汪府派人来请，说是汪少爷病了，请你过去看看。”
“我马上来！”一听到汪东城病了，唐禹哲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还好药箱是准备好的，开了门直奔汪府。
“这孩子是怎么了？”辰老伯在后面一脸的不解，从没见过唐大夫这么慌张的模样，着实有些吓着了。
到了汪府看到躺在床上正发着热的汪东城，唐禹哲吓了一跳，从来没想过，一向健康开朗的人生起病来竟是这样一副让人心疼的模样。给他号了脉，发现只是普通的风寒，唐禹哲有些奇怪，按理说，这个季节不应该是风寒的高发季啊，况且汪东城身体一向健康，怎么突然就发了这么严重的风寒了？
“你来了啊……”从烧的有些迷糊的人睁开眼，发现唐大夫就坐在自己床边，一脸焦急不解的望着自己，“我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你放心，不是什么大病，风寒而已，吃几副药发发汗就好了。”知道病人最怕听到自己病得严重的消息，唐禹哲笑着告诉他没有大碍。
“哦。”听上去有点不开心，好像还有点失望的情绪。唐禹哲甩甩头，一定是听错了，哪有人听说自己病得不严重会失望的。
开好了方子，又陪着汪东城说了会话，温言软语的，都能滴出水来了。不过病人最需要的是休息，叮嘱了小厮好好照顾按时给他吃药，唐禹哲便告辞了。
本以为只是风寒小毛病，以汪东城的身体，吃几副药就没事了，结果隔日汪府里有来了人，说少爷的病一点未见好，还一直咳嗽不停。唐禹哲一惊，就算不吃药，这么两日下来，病也该好转些了才对啊，怎么非但不好，还更严重了？难道是给他开的药不对？不可能啊！一边想着脚下却没停步子，一路奔到汪府。
“禹哲……咳咳……你来啦……”病中的人有着特有的鼻音，听在耳朵里，竟有一种撒娇的错觉。
“怎么回事？药有没有按时吃？”该不会是怕苦，所以不吃药的吧。
“当然吃了，生病……咳咳……怎么能不吃药……”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唐禹哲一边帮他拍背顺气一边递水给他喝。
“不相信你了，我今天亲自煎药看着你，说不定是夜里又吹了风。”边说边唤来小厮去抓药，药炉就在外间，药抓来了就好煎了。忙着安排的唐大夫没有发现，说到“夜里又吹了风”的时候，躺在床上的病人心虚的颤抖了一下。
有唐大夫亲自动手，药很快煎好，浓郁的药香萦绕在卧房里，温馨又安逸。病得有些迷糊的人闭着眼睛享受着这因为生病而得来的幸福。
“大东，起来喝药了，喝了药再睡。”把煎好的药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唐禹哲轻轻拍拍汪东城有些发烫的脸颊，期望着这恼人的温度快些退去。
“哦，”颤巍巍的想要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被唐大夫按住了。
“你乖乖坐好，我喂你。”
“哦，”大夫都发话了，那就乖乖坐好吧，禹哲的手好细好白哦，身上也有好香的草药味，声音好温柔，动作好轻柔，“禹哲……我是不是病得很严重？咳咳……是不是……咳咳……要死了？还有没有救？”
“胡说什么！跟你说了是风寒，下人们不会照顾才没好，等下我回去跟辰家二老说一声，今天就在这儿陪你，晚上再吃一次药就会好的。”喂完药，又帮病人把被角掖好。
“那你陪我吃晚饭。”汪大少爷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
“好，你先睡一下，我回去一下，等下过来陪你吃饭。”唐大夫向来病人的要求没办法拒绝，更何况这位病人还有些特殊，提的要求也并不过分。
回到辰家的时候，难得的辰亦儒“有空”回来陪二老吃饭，听说唐禹哲要去照顾病得昏昏沉沉的汪东城，辰先生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唐大夫看了好半天，最后倒是什么都没说叮嘱了自己小心身体。虽然觉得辰亦儒的反应有些奇怪，心里牵挂着汪东城，也就没多想，收拾了几本书就往汪府去了。
到了汪府正好开饭，唐禹哲有些不好意思，搞得自己好像算好了时间来吃饭似的。
“禹哲……你回来啦……”绵绵软软的声音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撒娇意味。回来？这个说法让唐禹哲愣了一下，隐约觉得有些不大合适，但又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反驳。
“嗯，”草草应了一声，有些局促，赶紧找个话题绕开，“现在就吃饭么？”
“好啊，”乖宝宝东点头，小心的从床上坐起来，还不忘往里面挪了几分，好让出地方给唐大夫坐。
“想吃什么？”唐禹哲指着一桌子的菜问。
“病人可以吃什么？大夫您说吃什么就吃什么。”烧得脸红扑扑的，看上去有些可怜，病了两天了，根本没有胃口吃东西，前几顿都是勉强喝几口粥了事，今天是因为唐禹哲要来一起吃饭才叫厨房多准备了几样菜。
“好~”夹了些开胃的菜拌上些去了油的鸡汤，端着碗坐到了病人的床边。把勺子里的饭吹凉，一口一口喂给病人吃。
今天的青菜新鲜，腌仔姜好入味，鸡汤的味道也很好，饭煮的也好，软软烂烂的。这么好吃的饭，前几天怎么会没有胃口的呢？
“禹哲，你怎么不吃？”咽下一口饭，趁下一口还没到嘴边，汪大少爷赶紧问。
“等你吃好了我就吃了。”说着，一口饭夹着菜又送到嘴边了。
“你去吃饭，我自己可以的。”虽然很想让唐禹哲喂自己吃完一整碗饭，可是等自己吃好了饭菜都凉了。
“那好吧，”摸了摸汪东城的额头，已经不像下午那么烫了，吃了点东西之后也有点精神了，替他披了件衣服保暖，又在被子上铺了一块帕子，最后才把碗递给他，“慢点吃，吃好了叫我。”
汪东城靠在床上，看着唐禹哲坐在桌边吃饭，他不怎么挑食，每样菜都夹了一点，但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偏爱，他吃饭很慢，一口一口吃得很仔细，做大夫的，总是很懂得细嚼慢咽，饭吃得倒是不算少，可是为什么身上还是没几两肉呢？戳了戳碗里的饭菜，突然又没了胃口，一点都不好吃，好想吃桌子上那些。
“吃好了吗？”放下筷子，唐禹哲过来准备收拾。
“嗯，我吃不下了。”这话是半真半假的。
“不要紧，你病还没好，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吃不下就不要勉强了。”唐禹哲收拾了碗筷，又唤人来收了饭桌、替汪东城擦脸梳洗，自己去外间煎药。
汪东城喝了药感觉困倦，唐大夫便替他盖好被子让他好好睡，自己拿了书去桌前坐下翻看。
“你不睡吗？”声音闷在被子里，棉棉的。
“你睡吧，我照顾病人习惯了。”手里还拿着书，对着病人笑笑，“两三天还治不好你一个风寒，我也睡不着啊。”
“我让人带你去客房，我没事的。”汪东城有点内疚，早知道……
“没事，你快点好起来我不就有的睡了？”行医之人难免遇到一些危重患者，为了救人性命，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也是有的。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一个小小的风寒会给自己越治越严重，唐禹哲决定就算不睡觉也要弄明白。
“那你赶快睡觉，我保证明天就好了。”
“真的不用。”
“你不睡我也不睡了。”
没办法，唐禹哲只好答应睡觉，但坚决不肯去客房睡，只在外间的小榻上铺了被褥睡，这样夜间有什么需要也好照应。
汪东城没有说大话，第二天一早又活蹦乱跳了，完全看不出昨天那副病弱的模样。唐禹哲不敢说是自己妙手回春，只是觉得汪大少爷这场病实在生得诡异蹊跷，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如果说一场风寒让唐禹哲觉得奇怪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他觉得应该提议汪东城跟汪老夫人去菩萨那里拜拜了。
汪东城的病刚好没有几天，汪府就有派人来请了，说是大少爷又有事了，细问之下才知道，这回不是生病，是被花瓶碎片割伤了。唐禹哲着急了，如果不是伤得严重，一般人家都懂得简单的包扎，根本不需要来找自己这个大夫。唐大夫带着药箱急匆匆的赶过去，发现真是伤得不轻，花瓶的碎片都扎在肉里。看到唐禹哲来了，汪东城扬起纠结在一起的脸：“禹哲……又要麻烦你了。”
“你少生点病受点伤就是对我好了。”唐禹哲叹了口气，低头处理起伤口来。这伤口……其实，比这更严重的伤口唐禹哲见得多了，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处理起来手都在颤抖，“疼的话就出声。”
“不疼的。”
“不是上次发烧烧傻了吧。”
“真的不疼。”
处理完伤口，叮嘱了不要沾水不要吃辛辣的东西，唐禹哲才不放心的回去。因为担心下人笨手笨脚弄不好，于是每天按时上门换药，换完药再陪着伤员聊会天或者下几盘棋。恢复的日子说起来过得也很快，在唐大夫的悉心照料下，汪大少爷的伤很快就痊愈了。
没过两天，汪府的人又上门了，这回是被尊皇子教训了。这事在刚来的时候就听辰老伯说过，没想到真的会动手，而且严重到要让大夫上门诊治的地步了。又一次急匆匆的进了汪府大门，唐禹哲有些无奈，好像自从汪老夫人的病好了之后，自己就没有从容的进过汪府大门。
“你就是唐禹哲？”进了门，发现汪东城床榻旁边正站着那位尊皇子。
“见过尊王爷，我们之前就见过，可能您忘了。”态度是恭敬的，语气是礼貌的，说不上有什么不对，但绝对是谈不上亲近和喜欢的，不管因为什么，打了汪东城的人就是看不顺眼。
“你还是问问他自己为什么最近总要看大夫吧。”没有理会唐禹哲的敌意，吴尊说完就带着一干无关人等出了门。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打你？”替汪东城检查了身上的伤，还好不算太严重，擦了些药，唐禹哲开始发问，“他说你最近总看大夫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
“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声音软软的低低的，带着示弱的情绪，让人想拒绝都说不出口。
“你说，我不生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对他提出的要求从来都无法拒绝。
“那天你说我娘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以后都不会来了……除非，除非我家有人生病，可以去找你……我，我就开着窗户不盖被子睡了两天，你替我看了病，那天晚上我还是这么睡的……”
“什么？你是自己故意冻出病来的？还故意病上加病？！”唐禹哲想破脑袋也没想到的原因竟然是这样，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我要是好了，你就又不来了。”
“所以被花瓶割伤也是故意的？”
“嗯。”
“那这次挨打呢？也是找打的？”
“表哥知道以后就说我既然我那么想见大夫，不如就帮帮我好了……所以就……”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乎听不见。
“你，你，你然给我说你什么好！没事把自己弄得又是生病又是受伤，就是为了让我来替你看病？”唐禹哲实在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想法，又好像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说得通的，只是自己不愿意去想罢了。
“是你说的啊。”
“我说什么了？我让你没病找病了吗？！”
“你说如果遇到真的喜欢的人，就是想要成亲的那种，不能直接说，要制造机会多见面，多见面了就能多了解，然后人家就会喜欢我了……”
“你，你……”所以，现在他是什么意思？
“禹哲，我喜欢你，不是对那些好看的像我娘的女子那种喜欢，是想要娶回家想要成亲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喜欢。”鼓足了勇气，把心一横，也不管结果会怎样了，说出来了就舒服了。
“你是笨蛋吗？！制造机会一定要伤害自己的身体吗？”唐禹哲满脸通红，连脖子都隐约可见片片红云，“我什么时候说过除了治病，就不能进你家的门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