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纸鸢》兔子牵着鱼跑

7、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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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还没哄好？”陈连溪瘫在明见景家沙发里，仰靠着，懒洋洋地说，“你废了明见景，从此以后你只有我这一个朋友了。”
　　“滚。”
　　明见景趿拉着湿漉漉的拖鞋，从浴室出来，上下都围着浴巾，径直走向客厅书架，伸手果断拔了监控电源，幽红冰冷的小光点随之熄灭。
　　“哥们，你至于吗，防我跟防贼似的。”
　　“防这监控。”明见景无语瞥他一眼，“现在连网的监控还有什么隐私可言。”
　　“还挺冰清玉洁。”陈连溪揶揄，话题一转，“你拔监控你爸不找你？”
　　“你这样躺在我家，被我爸看到来找我的可能性更大。”

　　明见景没告诉陈连溪，文正元对他父子俩的评价一致——玩物丧志，不求上进。大概是觉得陈连溪他爸当自由摄影师，全世界跑，白瞎他家的部队背景。虽然他爸拿过不少奖项，但文正元依旧觉得，这是逃避现实、逃避责任的选择。陈连溪性格喜好都随他爸，即使这样他不也照样考进启礼、考进实验班。
　　作为朋友明见景肯定维护过，文正元固执己见，他也就懒得再理论。总之，文正元眼里成绩决定一切，典型的优绩主义，与之相悖的都被其称为玩物丧志不求上进。

　　明见景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没了监控束缚的陈连溪，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明见景没管，在杂物间拿出拖把，拖地板上遗留的水渍。

　　陈连溪习惯了，不恼，还分外同情他。别人他不知道，反正前几天钟弈来过一趟，再就不肯来了。

　　陈连溪初中才转来宁鹤的，恰好跟明见景同班。从小到大众星捧月惯了的陈大少爷不服高光被人抢走，转来半年没跟明见景说过话，不仅是这原因，初中的明见景比现在还闷百倍，
　　两人混熟因为场球赛，启礼初高中二年级都有以班级为单位的球赛。临近月考，大家都在卷学习，没什么人愿意参加，他急得不行，凑不齐人眼看就要被迫放弃参赛资格的时候，球都没摸过的明见景主动找到他问，“我可以吗，我不会打，但我可以学。”
　　说实话，陈连溪当下差点感动哭。自此两人革命友谊也建立起来，之后才知道他家是这么个情况。

　　他玩着手机，忽然停下，偏头看明见景：“逢芷雨最近都不在群里说话了。”他在手机上翻翻找找，找出逢芷雨历史发言记录，明见景回来之前，“你再不跟逢芷雨和好，就只剩我跟你玩了。”
　　“……”明见景不理他，反复拖着早已干透的地板。

　　“说真的啊。”陈连溪急得撑着身子坐起来，要是明见景跟逢芷雨绝交，他跟谁啊？不是想背叛兄弟的意思，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选都不对。他说，“不会求和，还是怎么，要不我教你？”

　　信他的鬼话才是完蛋了。明见景不言，将拖把归位，洗了个手出来，又掏出熟悉的小圆镜，对着脸颊耳根那处的痘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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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因为你长痘所以不理你？”陈连溪半开玩笑地猜测，不至于吧，让明见景这有点自恋的人都容貌焦虑了？
　　“不是。”明见景放下镜子。
　　陈连溪重新靠上沙发，点进逢芷雨Q/Q空间和朋友圈，想从她最近几天的动态觉察出她的心情。这几天发了好几天，大部分是吐槽各种奇形怪状的题目，下边评论有人问，她会回一大串给人解答。
　　方佩兮评论：用学习扫去一切烦恼！
　　看样子心情一般。

　　明见景侧身看他手机屏幕，“我没看到这些。”
　　“你完了，明见景，被逢芷雨屏蔽，踢出她的朋友圈了。”

　　茶几上，手机震动几下，片刻又恢复如常。明见景没看，一分钟不到，手机又持续地震动起来，这次是电话。明见景不得已拿起手机看了眼，果然是文正元。
　　他没接，直接挂断电话。
　　打开微信界面，回前边几条未读消息，“没告诉她回来，是我的问题。”

　　明见景看起来挺顺从他爸的。其实初中那会儿，也叛逆抵抗过，不知道该说谁更契而不舍一些。

　　陈连溪不管明见景愿不愿意听，一股脑地开始输出，给他如何讨好逢芷雨、如何结束冷战的建议，“明天不开学么，你就穿着那新校服，往她家楼下一站，等她下来，早餐一递……”
　　“有没有不蠢的方法。”明见景从手机里抬头，“穿新校服？明天多少度你知道吗？”

　　-

　　“这是什么？”
　　今天启礼正式开学。逢芷雨难得起晚，没想到明见景这会儿还在楼下等她。

　　“巷口买的。”明见景举着的纸袋还冒着热气，他解释，“老板多送的一份。”

　　逢芷雨没接，疑惑地看他。

　　早晨阳光金灿灿的，给宁东巷的砖瓦水泥都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明见景在掉灰的墙面前，迎着光站立，像颗挺拔笔直的小白杨，不给任何灰沾在身上的机会。
　　明见景一向都挺乖巧的，不仗着成绩好为非作歹，纵使天气热，这会儿也老老实实穿了全套新校服，校服外套拎在手上。肩线平直，腰身劲瘦，长腿在剪裁得体的西裤包裹下更显修长。

　　她看起来很好骗吗？
　　巷口那家包子铺生意火爆得很，去早了得大排长龙，去晚了就售罄，哪有多余的送。

　　明见景语气平淡，听不出波澜：“老板谢谢我前几天他儿子讲了几道题。”

　　“……你这瞎扯淡的功夫还有待修炼。”逢芷雨的目光在那诱人的纸袋和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来回扫视，像是要将他看破，“包子铺早上一般就卖完了吧，老板家乐乐早上补习班，你上哪碰他还教他题。”

　　“吃不吃。”明见景还拎着包子，“不允许乐乐有周末？”

　　逢芷雨撇撇嘴，接过袋子的动作一点不含糊，“谢谢。”

　　说完，她特地抬头看他反应。他神情依旧古井无波，但不知道为什么，逢芷雨总觉得他眼底闪过了一丝丝委屈，可能是早晨阳光映在眼底，亮亮的。像等待主人夸奖的、摇着尾巴的小狗。

　　确实有几天没找他。
　　他搬去南城那段时间不也没找她？

　　那天梁女士问，怎么不去找明见景。她没说，她是跟明见景冷战了，也可能是她单方面冷战。一句长痘了就糊想弄过去，当她是傻子？总之，他们之间还有些尴尬没能化解。

　　这几天她确实很忙，忙着学习，不想因为这些事烦心。
　　上学期的成绩拿校服那天出来的。她考得不错，算得上超常发挥，年级第六。只是她自己还不太满意，觉得还有余地，有几题不该错的，疏忽大意丢了分。她从期末对完答案一直懊恼，把同题型翻来覆去刷了十几遍，到今天她心里还没过去，低级的错误不应该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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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学期，新班级。
　　座位分配遵循先来后到原则自由分配。

　　俩人到教学楼下时，教导主任叫走了明见景，逢芷雨先一步进班，选了个心中明见景绝不会选的位置——第四大组最后一排。

　　由于班主任是老熟人，逢芷雨落座就拿出物理暑假作业检查，生怕遗漏某些“不该犯的错误”被老刘抓去念经。

　　教室里说话声突然小了，而后又掀起一阵骚动。逢芷雨没抬头，眉头都没蹙一下，她默默翻到练习册下一页继续检查。

　　还用看吗？
　　大热天穿着衬衫西裤进来确实挺吸睛的，哪怕是校服。

　　逢芷雨还真检查出来个小错误，她劫后余生地叹了口气。一口气还没叹尽，随着愈来愈进的脚步声，余光瞥到明见景径直地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

　　几位和明见景相熟的男生过来搭话，聊起转学始末，明见景避重就轻地回应。他视线始终关注着身侧，逢芷雨从始至终都没抬过头。

　　明见景收拾好座位，整个人往后靠在椅背上，侧头看她。透过间隙恰好看到一道漏选的多选，便出声提示：“右下选ACD，漏了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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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挑衅？

　　逢芷雨确认完那道题的错误，补上D选项后，终于抬头：“你坐这？”
　　“嗯。”明见景起身坐正，盯着她，分外正经地说，“物理这方面，还望您指点一二。”
　　逢芷雨：“……”

　　检查完物理作业，逢芷雨直接趴下了，准备趁着还没上课赶紧再补会儿觉。
　　这时方佩兮跑过来：“康时选历史组合了你知道不，还是全文！”

　　“啊？”逢芷雨瞌睡都清醒了点，“有胆识啊，看来老刘没挽留成功，还让康时跟物化生的界限要划得这么清。”
　　“你什么看法？”方佩兮问。

　　“我能有什么看法，好可惜，我还想继续跟他当同桌的呢。这下没人能拯救我的作文了。但他这是追求自己的梦想。祝他成功。”逢芷雨实打实地惋惜，康时高一当了她半年同桌，那半年她作文立论水平突增猛进，最高分还突破过五十大关，没康时指导之前她确实不敢想。
　　之前在一班名单没看见康时的名字，她还疑惑了下，以为老刘没抢过其他老师，他去了其他几个实验班，没想到是去历史班了。

　　对于逢芷雨来说，最好的一点她的班主任还是刘双全，老刘这人虽然唠叨了点，教学这方面还是没话说。
　　刘双全来班上晃了眼，随便讲了几句话就走了，说先按课表上两节课，待会儿还要举办开学典礼。

　　逢芷雨全程睡眼蒙瞪，脑袋糊成团，转不动。
　　两节数学课结束后，她终于清醒了。明见景在旁边跟新闻联播结束后的主播一样，里里外外收拾着桌面。

　　“讲新课了没有。”
　　“讲了半本书了。”
　　“多少？”逢芷雨瞬间清醒，把垂在眼前的碎发往后拂，眼神不停瞟他面前的笔记本。

　　明见景手腕一翻，轻巧地把笔记本塞进抽屉深处，行云流水，眼皮都没抬一下。
　　逢芷雨的手僵在半空，半开玩笑道，“明见景你是不是怕我超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