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七八糟的一切，什么也不是》似了了了了

3、3

　　溺水

　　德克萨斯，德克萨斯，拉普兰德轻轻地念着。古老的吊扇机械地转动，脱落的墙皮弄脏木头的地面，拉普兰德走动着，能听到木板摇摇欲坠的声音。

　　像是有黑潮蔓延着，缠上德克萨斯的小腿，缠上身体，缠上大脑，每一个细胞都像要被杀死。

　　德克萨斯，德克萨斯。

　　拉普兰德的声音是蔓延的毒素，麻痹感官，麻痹认知，德克萨斯恍惚中觉得身体不曾存在。

　　她和拉普兰德在接吻，或许能称之为接吻。她们要窒息，在海水中下坠，潮水翻涌着，拉普兰德轻轻地笑着，这是她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颂歌。

　　德克萨斯后悔向拉普兰德敞开大门，她们本应毫无联系，在离开叙拉古之后。但是，这只是一次□□，身体和欲望的狂欢，算不上什么错误，她烦躁的也只是拉普兰德那像杀人一样的做法，却不厌恶。她沉浸在潮湿阴暗的房间，曾经染上不少血的地方，沉浸在所有的背离思想，背离认知的一切。

　　混乱生出，规则死去。这是拉普兰德带来的。

　　德克萨斯，德克萨斯。她又那样轻轻地叫着。

　　拉普兰德用牙齿在德克萨斯的肩颈上撕咬出血痕，接着又舔舐着伤口，把鲜血吞进胃里，那点零星的红色划过喉腔，留在挂满粘稠酸液的胃壁上，她舔着嘴唇，看着德克萨斯笑，白色的发丝垂落在德克萨斯脸上，德克萨斯感受到疼痛才回到现实，她忽然清晰地听到洗浴室里的流水声，坏掉的水龙头不断地涎出液体。

　　德克萨斯掐住拉普兰德的脖子，拉普兰德会窒息，她想。但那只是一瞬间，她又放开了，她并不厌恶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笑了起来，她喜欢德克萨斯刚才的举动。

　　你想被淹死还是被烧死。她问德克萨斯。

　　都一样，德克萨斯想到这个答案，在水里会被堵住呼吸道，在火里会缺氧而亡。都是在窒息中死去。

　　她没有回答拉普兰德，只是提醒对方现在是在□□。□□和死亡无关，理应无关。

　　拉普兰德走了。她好像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不必再追随着谁，她有自己的路，旷野，自由，或者是任何她自己愿意去得到的东西。

　　她和德克萨斯分别。会不会有下次见面，不知道，拉普兰德会不会死，不知道。一个病人，一个杀手，一个故人，就这样离去了。

　　德克萨斯的生活一如既往，有正常的朋友，正常的工作，不用无止境地杀戮，无止境地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去做那些无聊的斗争。叙拉古是权利的游戏，伴随着鲜血和死亡。被雨渍浸染的墙角，锈迹斑斑的铁链，无形又致命的枷锁。这些东西，德克萨斯都彻底地离开了，她本该感到愉快。但是那些黑潮没有褪去，没有和拉普兰德一起离开，她常常感到自己会被吞噬，她游走于黑色沼泽边上，不小心就会掉入陷阱。

　　黑色的潮水把她弄湿，包括心脏，那颗正常跳动的心脏也被弄湿了，怎么也没办法烘干，用火烤会烧焦，用风吹会发冷。德克萨斯浑浑噩噩，正常却又艰难地度过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她会听到拉普兰德的声音，笑声有时是低声的，有时是疯狂的，伴随着记忆中的杀戮。德克萨斯大多时候看不清拉普兰德，只是有个白色的身影在面前晃悠着，模糊到看不清脸，那条眼睛上的疤也被模糊成了阴影，但德克萨斯知道那是拉普兰德，不需要任何证据，光是会出现在德克萨斯记忆里这一点，就足以证实她的身份。

　　德克萨斯在黑夜里看着天花板，她听到流水声，她不知道声响来自现实还是回忆。她看着天花板，想起和拉普兰德□□，想起拉普兰德在她后颈上留下伤口，留下发丝划过的瘙痒，大腿上留下的指痕。德克萨斯感受着回忆的触感，像是被海潮打捞上岸，接着又被巨浪带回水中，死也不能，活也不能。不会窒息而亡，也不能完全吸入空气，被吊着一口气，被海潮冲激和顶撞着身体。

　　德克萨斯，德克萨斯。

　　她听到拉普兰德念着的声音。

　　她们在一个暴雨天重逢。

　　拉普兰德疯狂地与敌人厮杀。血流了一地，所幸有大雨冲走沙砾间隙储藏的血迹，让当时场面看起来不那么触目惊心。

　　拉普兰德解决完最后一个人，从尸体堆上走下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大雨中的德克萨斯，对方在大雨中伫立不动，她看到对方也在看着她。她们很久没见过，拉普兰德没想过自己活着与德克萨斯再会的样子，不过也不至于有任何的惊慌。她向德克萨斯走去，额前的头发遮挡着部分视线，她刚被人血喷了一脸，头发已经染成了红色，所幸她走到德克萨斯面前时，大雨差不多把血冲干净了，让她能够得体地向故人问好。

　　好久不见。拉普兰德说。

　　好久不见。德克萨斯迟疑后开口。你把我的调查对象杀死了。德克萨斯停顿后说。

　　拉普兰德忍不住笑出声，她在暴雨中疯狂地笑着，像是杀戮中生出的猛兽，她的身体颤动着，笑的。这大概是她最近听到的最有趣的话。

　　可惜我不能让人复活。拉普兰德停止狂笑之后说，不过我可以赔偿你。

　　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离开冰冷的雨水，在临时安全屋洗完澡后用烘干机把毛发烘干。德克萨斯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雨水的寒冷，可是她总觉得心脏还是湿漉漉的，她吞了吞口水，又听到了现实里本不应存在的流水声。

　　德克萨斯，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听到拉普兰德叫她，像是在招她的魂魄，那声音不轻不重，恰好淋在德克萨斯本就湿漉漉的心脏上。德克萨斯觉得那是一盆血，粘稠地粘上了，没法扯掉。

　　德克萨斯，德克萨斯。拉普兰德笑着靠近她。

　　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开始接吻，吻得两个人都要窒息，拉普兰德乐于在德克萨斯身上留痕迹，她用牙齿在德克萨斯肩膀上留下血淋淋伤口，用指腹在德克萨斯大腿上按压出红痕。拉普兰德笑着，只是轻声地，没有激烈的情绪，她不再和德克萨斯接吻，只是吻着德克萨斯嘴角，直到德克萨斯把她嘴唇咬破，她才笑着进行下一步。

　　德克萨斯觉得自己像是被没退潮的海水浸着，不只是身上，不只是那些流出的液体，身上所有的一切，心脏以及其他的内脏，全是湿漉漉的，被浸满了，被未知的东西浸满了。昏暗的场景，和记忆重叠，雨水带着她穿越了时间，她的感知变得错乱，会被淹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漂浮或者是下坠，说不清的一切真实地存在着，游走于身上每一寸，暗生的情愫随着血管转移，神经和细胞一同接受着刺激。拉普兰德的出现总是会带走理智和清醒。

　　德克萨斯，德克萨斯。拉普兰德又那样念着。

　　浪潮翻涌，卷起岸上的人。

　　一起沉溺于水中，在窒息中被海水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