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醒归春

6、五、你没事吧

　　一二三，敲门声沉入大海。

　　一二三，忐忑的心跳欲发沉重。

　　是不在房间还是……

　　季沐不等思索出什么结果，急忙输入记下的电子锁密码，门应声而开，推开门缝发觉落地窗帘被拉的密不透风，屋内一片漆黑不见身影。

　　迈进房门没几秒，季沐敏锐察觉晦暗之中有视线闪烁，还没开口说明来意，突然被不大的冲击摁住肩膀抵在门框墙上，陌生气息扑面而来，连带着关了门。

　　视野完全没入黑暗的感觉令她愣了几秒，等稍微适应之后才睁开眼看到面前笼罩的身影，是烛天南。

　　季沐这个角度稍微抬头便撞进了那人眸底，朦胧的不清晰的情愫略显凌乱，长发散落垂落胸口，身上单薄睡衣领口露出锁骨。

　　“是你……”

　　烛天南开口，错愕的语气依旧抵不过嗓音沙哑，她似乎还想问为什么来这里，但她挪到门边又把人摁在墙上已经用尽气力，只能稍微俯身掌心抵墙才能站稳。

　　不经意的肌肤接触格外烫人，温热呼吸打在脖颈，季沐偏过头对着她的耳畔轻言:“你发烧了对吗。”

　　这是陈述句，烛天南感受着凉意没有否认，说了句抱歉才把额头朝她肩膀靠过去。

　　季沐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当做安抚，趁着低头的功夫摁开不远处的开关，瞬间房间亮堂起来。等烛天南稍微适应了光亮，季沐不由分说地揽过她的肩头，温热入怀，隔着衣物也能明显感觉到那人发热的体温。

　　“小心点，你再摔一下我就百口莫辩好心了。”季沐把她带到床边，烛天南深呼吸刚想开口就被季沐连说带哄摁到床上:“好好好，我知道你有话要说，但在那之前先喝点药，拒绝一个试试呢。”

　　“……如果没有药怎么办。”烛天南还真的默默思索几秒才开口，明亮眸子不如以往清澈，脸庞烧得泛红显得分外清纯，这就是生病使人柔软？

　　真是巧了，你没有药我有啊，季沐之前还觉得主办方因为感冒送来一个药箱小题大做，现在看来还多亏他们，不然现在就得大半夜跋山涉水去药店了。

　　于是她去对门自己房间找到几袋药，又顺手拿起床头柜上新买的杯子，她观察过烛天南的房间，干净的很，除了洗漱用具连水杯这样的生活用品也找不出来几个。不知道她是真不注意细节，还是这几天压根就不在酒店。

　　心里琢磨的功夫药剂就冲泡好了，温度适宜能入口。烛天南撑着身子没说什么，垂眸乖乖把药喝完就躺下了，等季沐冲洗好杯子再回来，她已经半睡半眯。

　　真憔悴。

　　季沐这么想着上手帮她把被细汗淋湿的发丝拨到耳畔，苍白的脸因为发烧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晕，如果放在别人身上估计会生出惹人怜惜的意味，不过在烛天南这里就变了味。

　　像微醺，尤其是那双迷离的眼睛，眉心微蹙，眼尾泛红，哪里还有平日侵略性的凌厉，现在就好像一只被服侍得舒舒服服的缅因猫，安静睡着了。

　　在心里给自己的比喻打了满分之后，季沐开始思考今晚的归宿，如果不在这里她又烧上来怎么办，她一定是那种只要死不了就硬撑的类型，算了良心为主善意在上，好人做到底吧。

　　虽然这么想有点委屈自己寄人篱下，但看在宿主这么漂亮的份上，她居然有点心甘情愿。

　　一晚时间转瞬即逝，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人易睡，总之烛天南到天完全照亮房间才朦胧睁开眼，她缓了缓神确定自己在酒店没有在其他地方，掌心撑着想起身，不料被旁边一扯，她转头看过去。

　　她……

　　烛天南蹙眉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一时间有点五味杂陈，她轻轻坐起来望着季沐睡颜出了神。

　　季沐属于温柔型长相，甚至有点甜，笑起来应该很漂亮，可惜短暂擦肩的时间并没有见她笑过，有也只是出于各种奇怪的礼貌，其实她这个人内里也很奇怪。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烛天南突然略显慌乱地转移眼神——季沐醒了。

　　迷迷糊糊走出睡梦没几秒就看到对面人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季沐“刷”得一下子睁开沉重欲垂的眼帘，意识到在人家房间瞬间睡意全无地坐起来，她揉了揉眼睛:“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意想不到的沙哑，烛天南蹙眉，喉咙就像被风干数日，吐一个字都是干涸的疼。

　　季沐司空见惯地递过去床头柜的杯子，看样子应该不烧了，恢复了点精气神，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在这里待一会还是回去？

　　选择困难症外加犹豫人格患者犯了怵，好在这时候烛天南一句“去吃早饭吗”成功化解难题，于是两个人约好洗漱完一起去餐厅看看。

　　季沐刚从床上站起来还没走几步，蓦然听到一句“等等”，她转身问还有什么事，那人没应声，视线往下瞥了眼之后别过脸。

　　顺着方向看过去，酒店睡袍衣领大开胸前一片白皙，可能是起身的时候没注意划落的。季沐虚咳一声慌忙拉上衣领，连道谢都是最后强撑着理智说完，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蹲在门后边缓了好一会，她才起身去床边换上衣物，走进洗漱台看看自己泛红的脸颊，撩起一捧水洗洗脸试图冷静，顿时无语笑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我好人行好事怎么还出丑呢。季沐在心里抱怨，她八百年没脸红过，第一次拉不下面居然是因为这种事，一瞬间不想出门经历今天的二次洗礼了。

　　虽然但是，人还是要面对的。

　　季沐束起中发低垂着扎上丸子头，等看到梳妆镜里分外显眼还没完全褪去的脸红，赴死一样上了一层淡淡底妆来遮住红晕。她皮肤很是白皙细腻，唇不缺朱色，简单上个底妆就能抵得过素颜出门，甚至用不着额外涂口红。

　　等收拾完毕，她随手披上雪白袄褂，把手机揣兜里，握上门把手，做完三次深呼吸才打开门。

　　果不其然，烛天南已经等在外边了。

　　一如初见的穿搭，黑色风衣显得她格外高挑，长发束成高马尾，零零散散遮住些面容的凌厉，她今天没有戴围巾，面色在白炽灯下也没有那么苍白。

　　早上八点，餐厅里人不算多，转了一圈发现都没有胃口，于是两个人默契的走向一个窗口，点了相同的牛奶燕麦，几分钟后变成了捧着杯子坐在一起的局面。

　　安静又不尴尬的气氛蔓延，季沐觉得待在她身边格外舒服，要形容的话就像飘飘洒洒的小雪，淋在身上凉凉的、静静的，她很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莫名其妙的心理作用，季沐偷偷看了一眼，为了给自己找补随便扯来一句话当做活跃气氛的开头:“你在南方还是北方？”

　　像极了某种相亲节目里打头阵的话题。

　　烛天南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都是。”

　　季沐接上话茬“嗯”了一声，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投过去一个疑惑眼神。

　　“南方待过，北方也住过，或许可以称作都是。”对面那人面不改色把手中空杯子扔进垃圾桶，回头补一句，“都还不错。”

　　“想不到真的有人能这样，对我来说水土不服就是一个难关，明明咱们看起来差不多大。”

　　“冒昧问一下，你的年龄是？”烛天南抬眸。

　　“二十三。”季沐回应。

　　烛天南似乎听到什么有意思的，眉宇露出几分感兴趣，她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的开口:“二十一，兴许我的阅历不如你。”

　　常人说出这句话可能会带着什么戏谑成分，但从烛天南嘴里说出来莫名的有一种令人信服的诚恳，季沐点头作赞同，点开聊天软件随意划一下进了昨晚和魏安的聊天框。

　　朝八晚六的打工人，她发出感慨。昨晚无非就是季沐告诉对面烛天南没事了，让他放心，魏安连连发过来“感谢”表情包，又扯了几句对面才插入早点睡的话题，念在魏安在飞机上不方便，索性就回了个晚安，不知道现在他是不是还在飞着。

　　真累啊。

　　回想的功夫，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位金发姑娘径直走向这边，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