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塔[无限]》愚蓝

64、失眠症（6）

　　时影舒了口气。

　　“你是打算说些什么吗？”她回过头，看向坐在书桌边的二号。

　　二号深呼吸一口气，似乎正在做心理建设。

　　“我今天得知了一些麻烦的案子。”她的声音压得相当低，几乎是气声，从喉咙里慢慢冒出来。

　　时影在床沿上坐下，静静等待她开口。

　　“我来到因索尼娅小镇的目的，你昨天似乎问过我，但我当时没有说。”二号苦笑一声，“实际上我来是为了调查一桩幼儿失踪案。每隔7天就会有一个幼儿失踪，已经失踪了接近30个孩子了，时间横跨了半年。”

　　幼儿？

　　四号似乎是幼儿园老师。两者之间会有什么特别的联系吗？

　　如果四号的精神状态正常，时影或许会试探着询问一下情况。只不过现在看来，她们完全没有办法和四号正常交流。

　　时影甚至觉得四号现在未必和她们站在一边。她或许心甘情愿地投身于因索尼娅小镇，想要永久留在这里。

　　“在你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我和她短暂交流过。” 二号的话紧接而来，“我很确认她已经出现了异常，因此我也就放弃了通过她联络幼儿园的打算。”

　　“为什么？”

　　“那锅汤。”

　　二号的声音轻缓又温柔，却并不带有任何情感，“她炖的肉汤，你真的觉得是正常的肉类吗？”没等时影回答，她就自顾自地继续，“那是人肉，是幼儿的肉。或许明天我就能收到警局的报案，又有一个幼童失踪，完全找不到踪迹。”

　　时影冷静问道，“你真的确认吗？”

　　其实，在潜意识里时影已经确认二号说的是事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定的。但不管怎么说，时影没有办法诬蔑别人，也不愿接受同伴变成恐怖食人魔的事实。

　　二号点点头。

　　****
　　她刚到家的时候，四号还没来得及从卧室出来，厨房的大铁锅已经开始熬煮。出于好奇，二号掀开锅盖看了一眼，甚至拿铁勺搅和了一下——她看到破碎的人体组织，在沸腾的汤汁里上下翻动，像轻飘飘的蝴蝶翅膀。

　　她被惊吓得一颤，但紧接着，她意识到自己的同伴已经悄然来到自己身边。

　　于是，她佯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和颜悦色地转过身，“你在做饭吗？”

　　“啊，是的是的！”四号面部的肌肉走向隐约发生了一些变化，二号只觉得有些认不出她的样貌了。“我给你盛一碗吧！”

　　二号勉强保持着僵硬的笑脸，却义正严辞地拒绝。

　　“最近睡得很差，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实在不好意思。”她说着，一边往门口走，“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不错呀。”

　　四号愉快的声音从厨房远远飘过来，伴随着煤气燃烧的爆裂声，以及气泡咕嘟咕嘟的破碎声。

　　怎么可能？！

　　二号压抑不住内心的嫉妒与愤怒，连续两个夜晚的糟糕睡眠让她变得暴躁，一种想要攻击的欲望在胸膛里翻滚，但最终还是被压抑住了。

　　门锁被钥匙插了进去，把手拧开。

　　时影回来了。

　　****
　　“干脆来整理一下吧。”时影站起身，从本子上撕了一张空白纸，在上面写了几个阿拉伯数字。“我们四个人，一和三号的事件有关于安眠药业，二号和四号的事件有关于幼儿失踪案。相比较而言，你们的事件更加危急。”

　　“嗯，没错。”

　　“安眠药业的目的很简单，只不过是想要尽可能售卖他们生产的白雪药丸。只不过，价格高昂的药丸伴随着黑市的出现，地下市场有人私制药品，也有人发展下线进行售卖。同时，还有像白博士那样强烈反对安眠药业的医生群体，却被人杀害。”

　　时影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股脑儿地讲了出来，并不打算防着二号。

　　“我这边的信息比较琐碎。”二号皱眉说，“目前知道的是，幼儿园的老师似乎有发疯的迹象，失踪的幼童或许有可能是被老师们杀害的。”

　　“不，不能这么确定。”时影阻止她进一步推理，“我们知道的只不过是身为幼儿园老师的四号炖煮幼童的事实。这个事实既不能推理出其他幼儿园老师也同样吃人，也不能推测这个孩子一定是四号杀掉的。”

　　二号停下笔，静静听时影讲话，随后点了点头。

　　“是我说的有问题。”她及时纠正了自己的发言，手中的铅笔在纸张上划了几道，笔尖擦着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我明天得找个理由去幼儿园搜查一番。”

　　所有的信息都是碎片，她们即便是再努力，也最多只能拼凑二分之一的内容。

　　“是个好办法，你的身份也有优势。”

　　二号叹了口气，“我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失去了两个队友了。你千万不要出事，我不想在这里单打独斗。”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时影，振振有词地说。

　　时影点头，低垂着眉眼看了看手指，又说道：“我觉得即便你再困，也不要吃白雪药丸或是它的仿造品。我总觉得已经去世的白博士知道一些关于药丸的副作用，但是他尚未彻底研究出来，就被急匆匆地杀害了。”

　　“会跟什么有关呢？”

　　这个问题时影也困惑。“我不清楚，但我会继续调查的。”

　　“好。”

　　“刚好我明天有一场手术，如果运气差的话，就会变成白博士。”时影一边打着预防针，“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尽量会偷走一些麻醉剂，让我们起码能睡个好觉。”

　　麻醉剂？！

　　二号眼睛亮了亮，只觉得人生又重新充满希望。

　　“警局应当也有类似的东西吧？比如对犯人使用的——”

　　二号回想了一下，却没能思考出来。“电棍吗？直接把人电晕的那种？我确实没找到过，不过明天我可以观察一下。”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忽然中止，几秒之后才缓缓继续。“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时影不解，不知道她描述的是哪一句话。

　　“我问过四号，她说……她不是很困，昨天晚上睡了个好觉。”

　　时影下意识想要反驳。

　　她很快就意识到，并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这个并没有失眠的幼儿园老师，大概是或多或少服用了白雪药丸，或是类似成分的药物。

　　她也搞到了白雪药丸吗？

　　一切困惑都在疯狂堆积。

　　即使二号已经离开，时影还是辗转反侧，既得不到解答，又完全没办法睡着。与此同时，上班的忧虑与手术的恐惧也一并冲击过来，让她觉得喘不过气。

　　眼前是彻彻底底黑漆漆的夜幕，她像是浸泡在深海里，冰冷的粘稠的液体不断涌进口腔，不管不顾地往喉咙里灌。厚重的一切紧紧压着她的肺部，湿润的肺泡彼此挤压，逐渐将空气挤压出去。

　　她没有办法呼吸。

　　“砰”一下坐起来，时影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应该是睡着了，但这样糟糕透顶的睡眠还不如一直清醒。

　　她喘着粗气，只觉得口干舌燥。

　　梦里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个声音，似乎呼唤着她服用白雪药丸。甚至不是声音，只是一种扎根的念头，莫名其妙地在睡梦里出现。

　　时影挣扎着起身，头痛欲裂。

　　很显然，咖啡因也没办法完全拯救她。这几天加起来只睡了三四个小时，身体和精神几乎都到了极限。她坐在同一个位置喝咖啡，只觉得自己像是游戏里一尘不变的NPC。

　　凭借着这副躯体，真的可以顺利完成手术吗？

　　她真的可以安全度过手术吗？

　　时影一边困惑，一边穿上手术服。

　　白博士说的没错，作为主治医生，对患者的认知也绝对不会比普通人多出一点。时影唯一知道的是，她需要进行开颅手术，照着白博士的动作把患者头颅里的异常物品取出来——至于术后是否会感染，则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时医生，工具已经全部准备好了，您看看哪里还需要增添的？”一个男护士走过来。

　　眼前的护士看着相当壮硕。

　　时影动了些歪脑筋。“你之前跟着白博士做过手术吗？”

　　他点点头。

　　“我们医院里的所有人都跟白博士做过手术，因此得知他的死讯，我们都相当惊讶。”男护士说道。

　　惊讶，但是并不悲伤。

　　时影知道里头有鬼，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件事情的时候。“要不这样，我没什么力气，开颅的准备工作你来替我完成吧。”她笑眯眯地提议道，“你看你这胳膊，一看就孔武有力。”

　　一番夸赞让男护士心花怒放，但仍旧犹犹豫豫。

　　“我不会一直留在小镇。离开之前，我会跟院长美言你几句，争取让你接替我成为主治医生，你看怎么样？”她声音压低，用一种虚幻的利益诱惑着男护士。

　　他动心了。

　　犹豫片刻，男护士轻轻点了点头。

　　搞定！

　　男护士答应得诚恳，手术时果真相当认真，几乎称得上是手术的大管家，事无巨细地介绍着，一边勤勤恳恳地劳动。

　　等到他吱吱嘎嘎把颅骨锯下来之后，往后退了小半个身子，目光投向时影。

　　现在是主刀医生的展示了。

　　时影拿着手术刀，心里并没有预想的那么犯怵：虽然没有做过手术，但是在后勤队厨房的时候倒是经常处理过食材。时影只假想成切培根，便心安理得地凑过去。

　　她的目光赫然对上了一颗沾满血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