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鱼异闻录》菠萝富贵包

11、棋子伊尔

　　明亮澄澈的神殿中心，是蔚蓝的海水，很像人鱼祭祀海神的地方，伊尔打量四周，只有手持权杖的海神神像。

　　一道声音温润亲和，“伊尔，你不该留在风梧身边了。”

　　“你是谁？”

　　声音的主人没有正面回应，反而带着几分熟稔，“伊尔，我救了你，就在这里。”

　　说话间，伊尔已经被拉进海水中，周围的神像仿佛要活过来一样，审视着他，“伊尔，我需要你。”

　　海水带来的亲切感让伊尔逐渐迷失……

　　秘境中

　　风梧迟迟看不进去话本，索性循着伊尔消失的方向走。

　　金眸中蕴含着复杂，没走很远，便看见裹着白袍，露着一半肩头的伊尔。

　　无意识地趴在石头上，双眸紧闭，眉头微蹙。

　　风梧就这样看了许久，上前俯身，将伊尔抱进怀里，视线下意识避开那双修长的腿，往灵泉中走。

　　最近的伊尔很嗜睡，风梧搞不明白，从小抱到大的小人鱼，如今怎么这么别扭，难道是因为孩子长大了？

　　目视前方，风梧并没有发现怀中的人睫毛颤动，睁开了眼睛。

　　“风梧，我……我想下山了。”

　　明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风梧还是有些不爽，“嗯。”

　　“风梧，金色的尾巴好看吗？”

　　少年的声音柔软，一句很轻但毫无逻辑的询问让风梧脚步一顿。

　　伊尔这是……

　　烦躁地拧着眉头，将伊尔放在灵泉里，不耐烦地回答，“好看。”

　　说罢，直接化龙往秘境深处而去。

　　伊尔低头，眼神怔怔，看着自己璀璨的鱼尾发呆，眼眶泛酸，伸手接住那颗金色的珍珠。

　　抬手，小小的水柱将珍珠托起来放在盘龙柱上。

　　便沉进泉底，两个月的生长期会让人鱼陷入沉睡，将意味着两个月后，他就该下山了。

　　离开风梧……

　　秘境深处，风梧不知道自己在烦些什么，柔软温热的触感在掌心久久不愿离去。

　　甩了甩手掌，风梧猛然发现，他在不舍，在察觉天道联系伊尔的情况下，他仍然不舍……

　　天道狡猾虚伪，向来走一步看百步，他要让伊尔做的事不会简单，他只需要等待时机，就能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风梧再次回来时，伊尔已经沉睡，随手捻起那颗金色莹润的珍珠，稍稍用力，粉末随风飘散。

　　“呵！”一声嗤笑，似是嘲讽，似是不屑。

　　转身离开的风梧，没看见伊尔紫眸半睁，神情难过。

　　风梧竟厌恶他至此吗？

　　两月转瞬即逝，伊尔从泉底醒来往岸上走，长袍裹紧身体，随手将长发扎起。

　　眸光沉沉地看着盘龙柱，眼神黯淡。

　　“伊尔！”

　　清越的少年音让伊尔眼神瞬间亮起，可钟乐身后空无一人。

　　风梧连见他都不愿意了吗？

　　“乐乐……”

　　钟乐笑容明媚，语气温柔，“你在等尊者吗？”

　　“……”

　　伊尔咬着嘴唇，眼神闪躲，突然感觉腰间一沉，是玄金葫芦。

　　葫芦里的仙丹这些年让他当糖豆吃完了，现在却感觉沉甸甸的。

　　“这是？”

　　“金叶子，人间有很多好吃的，但是要用钱换。”

　　听到好吃的，伊尔眸中一亮，可想到自己孤身一人，无处可去，又没什么兴致了。

　　钟乐不懂，18年的相处，风梧为何连送一送都不愿，寻常的话都要自己来传，“伊尔，照顾好自己，尊者说，迟早会再见的。”

　　“谢谢你，乐乐。”伊尔白嫩的脸上难掩失落，心口酸涩，秘境之门打开，只回头看了一眼盘龙柱，毫不犹豫地离开。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伊尔走了，就连常年如春的秘境好似也黯淡许多，钟乐惆怅地叹了口气，抬头，风梧不知何时靠坐在树上，眼睑低垂，俨然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啧！鱼都走了，装什么深沉。”

　　本能地抱头，却没有被风梧用法力抽飞，“钟乐，是不是觉得我特无情。”

　　“哪能啊，只是不懂而已，虽说这些时间不过须臾一瞬，可到底是亲手养大的……”

　　风梧开口，话语里满是清醒，“灵脉复苏，天道的力量会越来越强，你说，他会做什么？”

　　“重新培养一批新的神？还是您身上的灵脉？”钟乐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风梧救世重伤，是秘境整条灵脉滋养万年才修复了灵识，如今在打这条灵脉的主意，不就是想要风梧的命！

　　风梧神色淡淡，语气凉薄，“或许……”更加疯狂。

　　摩挲着手中那片小小的粉色鱼鳞，眼底意味不明，神色晦暗。

　　“所以伊尔，是天道的棋子……”钟乐本来想说奸细，可伊尔对尊者并没有做什么，也没表现出仇恨。

　　“他下山做了什么，天道就要做什么。”

　　所以让他给伊尔传话，再见不是不舍的说辞，而是下次见面只会是敌人吗？

　　“尊者，万一伊尔是有苦衷……”钟乐没有再说下去，苦衷又如何，区区18年，怎么比得上尊者的性命。

　　现在，他只能希望伊尔好运。

　　墟妄山上，有一座庙宇，不供神佛三清，只供传说中的神龙，叫作神龙殿。

　　青砖红瓦，威严气派，鎏金的牌匾精致贵气。

　　只是黑云翻滚，天色阴沉，让整个神殿看起来压抑至极。

　　似乎要下雨，闻元蓝色道袍穿得整整齐齐，背过手抬眼往山上看了一眼，云雾缭绕，看不真切，“唉~佑儿，再扶为师去上炷香吧！”

　　眼神褪去浑浊，只余清明，脸上红润有光泽，俨然是回光返照之相。

　　闻佑不敢抬头，怕自己满眼的伤春悲秋惹得师父也伤心起来。

　　“是，师父。”

　　闻元如今80岁了，17年前，将护身灵玉传承给闻佑后，原本硬朗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如今脉象衰败，时日无多。

　　正殿之中，一条黑色的神龙雕刻得栩栩如生，金黄的眸子注视着他们，有悲悯，有神性，冲淡了这大型神像的压迫感，闻元松开了闻佑的手，取香点燃，虔诚地跪拜，好半晌，才直起身来。

　　玄门正统清一门从来不肯承认他们道士的身份，因为他们一身本事，是偷师得来的。

　　“佑儿，可曾后悔过拜师？”

　　闻佑坚定回答，“徒儿不曾！”

　　苍老的声音徐徐道来，“若没有拜师，你也不必遭受白眼，这件事错了，但无悔。”世间最后一座神龙殿万年间香火不断，因为他们一直记得是神龙为人间留下了火种。

　　闻氏一族，守在这墟妄山，一守便是万年。

　　可随着玄门崛起，佛门争辉，人间逐渐忘却了神龙。

　　各有各的手段，当亲眼看见清一门门主请来了祖师，第371代守山人迫切地想要请来神龙。

　　所以他们偷了本事，即使被玄门所不齿，也在所不惜，可惜，后面的守山人也没有请来神龙。

　　“师父！师父！若是没有您，佑儿早就死了。”

　　“好！”闻元说罢，抽出木剑，划在掌心，动作利落，以血画符，抬手结印。

　　他想最后试一次，口中念念有词，“弟子闻元，拜请神龙老祖……”

　　“噗！”此生执念，终化虚无。

　　闻佑惊慌地大喊，“师父！”

　　鲜血糊了满脸，老道长自嘲一笑，“唉~脏了老祖的地方，上山去吧，哪里有你的机缘。”

　　眼神混沌，弥留之际，闻元好似听到一声龙吟，神像仿佛活了一般，游动着身子，神秘威严，美得不真切。

　　山顶，风梧疑惑地睁开眼睛，失神一秒。

　　总感觉灵魂被轻轻拉扯，是错觉吗？

　　闻佑的师父羽化了，为了遵循师父的遗愿，谁都没有告诉。

　　将师父葬在山后，走进祠堂供奉牌位，闻佑被祠堂中密密麻麻的牌位震撼，第932代传人在此刻深深印在脑海，泪水瞬间决堤。

　　信仰，无比强大。

　　取出那块墨玉，掌心发烫，他一定会传承下去。

　　抹掉眼泪，闻佑往山上走，师父说，那里有他的机缘。

　　深林茂密，乌压压的，湿润的空气中隐隐能闻到一些腐朽的味道，闻佑一时间不敢走了。

　　前两天，山脚的一户人家上山采菌，被白狼吃了，师父说，玄门手段镇不住这邪兽。

　　后退一步，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可想起师父，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

　　层层的树叶遮天蔽日，连树干上也长满了藓，奇形怪状。

　　“嗷呜~~”

　　狼叫声在山间回荡，让闻佑有些腿软，总感觉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后背发凉，转头却是绿幽幽的林子，再往深处走，那束光骤然出现。

　　白色衣袍的少年跪坐在野果树下，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脸上干净温暖，仿佛是精灵的化身，美丽纯洁。

　　他手中正捧着野果，准备喂进嘴里。

　　突然的恶寒让闻佑猛然转头，一双血红的双眼正恶狠狠盯着少年！下意识大喊，“快！快跑！”

　　可少年只是呆愣地跪坐原地，似乎对危险毫无察觉。

　　“嗷呜！吼！”听到声音按理说应该转移目标的白狼依旧往少年方向扑去。

　　“小心！唔！”闻佑几乎是立刻狂奔，义无反顾地挡在少年身前。

　　闻佑情急之下用出雷法，可不知为何，连雷声都没引起，白狼扑到眼前的场景让头脑瞬间疼起来。

　　幼时场景此时如走马灯，这只白狼，他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