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纵心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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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山季节随乱姝心念而变，山中与外界的温度差距巨大，花红柳绿、秋高气爽、银装素裹皆可应心而变，唯独不会有炎炎夏日。
然，如今她们身处兰山数十里之外，人间的高温能把连理枝生长出用来遮阳的花朵烤出焦色。
遮阳花又晒枯了一朵，桑娆也变得垂头丧气。
看向乱姝，她额间没有一滴汗水，挨得不近，桑娆想靠过去，谁知乱姝躲避一般立马退开，桑娆蹙了蹙眉头，又要伸手去触碰……
“别……别靠近我。”乱姝慌张回避，道。
“为什么……”桑娆不满的问。
“很烫。”乱姝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高挂的烈日，“我是石头很吸热，如果你碰我的话，会跟那些花一样被烤焦的。”
闻言，桑娆只得悻悻放弃。
河边。
乱姝借河水冲刷了一遍全身，滚烫的温度才缓缓降了下来。
树荫下。
桑娆闭目养神，脑中如滔滔江水翻涌不息，暮诗的记忆忽然不受控制的翻卷起来，如书页篇篇翻过。
先前，暮诗的记忆她早就知道的差不多了，其中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信息。此刻，桑娆像失了控一般，从头翻阅起暮诗的记忆，有什么东西束缚住她的手脚，令她无法动弹，无法睁眼。
“桐花镇是个极为偏僻的地方，几乎与世隔离，周围都是大山，若要出城都要用上好几天，许多人家早已搬离。”
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师傅，我们已经走了许多天了，这是要去哪？”
被唤作“师傅”的女人，缓缓转过头看向她：“你尽管往前走，不要废话，能不能成，就看这一次了。”
“……”
暮诗面上不敢反驳，心底却怨声连连。
她跟着奚洺走了许多天，她们根据巫邪盘的指引寻找最阴邪、怨灵最多的地方炼制夺心魄。可惜一直找不到，于是，奚洺就主动制造阴邪之地。
炼制夺心魄最重要的一部分绝对少不了怨灵，足够多的怨灵才足够强大，可是光有怨灵也不行，还需要一些纯粹的灵魂，不然怨气积攒过多容易失控，生前执念重的于法器之内厮杀变强，甚至能夺舍操纵者。
奚洺对力量有很强烈的追求，可惜她天生根骨差，寻常修炼之法对她毫无增进，于是她堕入了邪道，成为了一名“邪修”。
她毕生都在于邪灵打交道，她想炼制夺心魄，为了练出一个完美的夺心魄，她不惜一切代价。
奚洺腰上绑着两个葫芦，其中一个葫芦里养着一只“夺心魄”，另一个葫芦正在温养一只新的“夺心魄”。
暮诗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只葫芦，那玩意早就吸收了无数多怨气，数月前就能诞生出一只夺心魄，可是，奚洺一直黑着脸，只说：“不够，远远不够。”
她感觉，奚洺对这玩意的追求极端痴迷。
奚洺炼夺心魄的原因似乎很单纯，单纯的想要强大的、为她所控的宠物。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炼此物，她炼过很多只，可是那些要么不够强，要么太强了想要反过来夺舍她。
她不甘心，不愿止步于此，她做了许多实验，这一次，一定能练出最完美的夺心魄！
她在人间伪装成算命的道士，招摇撞骗，妖言惑众，使用“纵心术”以及“夺心术阵”残杀普通百姓。为了力量，为了变强，为了完美的作品……无所不用其极。
刚刚灭了一个偏僻的小镇，又片刻不停的前往下一个小镇。
她的夺心术十分厉害，靠着一张嘴瞎扯一些胡话，只要有人信了，目的也就达成了。一颗种子就在对方心中种下。
只需静等生根发芽，在布下夺心术阵，届时，一个活口也不会留下，阵法中的所有人都会死的很痛苦，他们会看到自己心中最恐惧的事物，享受最痛苦的死法。
暮诗当年就是差点死在夺心术阵中，她跪下求了奚洺许久，多年来卑微求生，拜奚洺为师，可她没有学会那可怕的夺心术阵，只学了一些剥夺人灵魂的小法术。
奚洺的手段暮诗是见识过的，简直能用恐怖至极来形容。
暮诗走得双脚酸痛，终于看到了前方的小镇：“师傅，我们到了。”
奚洺站在原地驻足许久，缓缓开口：“暮诗，这镇上有个女孩，叫小絮。你去把她杀了。”
她命令道。
暮诗不敢违抗，只是她有些疑惑，奚洺怎的知道镇上有个女孩叫小絮？算出来的？不可能。
她径直走进小镇，身后的奚洺却站在原地，连脚都没抬。
“师傅，你……不进去吗？”
奚洺勾了勾唇，旋即摇头：“去杀了那个女孩，然后把她的尸体带出来，到时候这个镇上每一个人都不会活着。”
暮诗蹙了蹙眉头，还是照做了。
她以往也为奚洺杀过不少人。
可是这次，很怪异……
她不知花了多久才终于……杀掉了小絮。
为什么会这么难杀？这个看起来普通至极的女孩……命硬的出奇！
锋利的刀刃划破了纤细的脖颈，鲜血横流，没有人能在这一刀下还不死。
偏偏……那个小絮，血都被放干了，不过几个时辰，又跟换了个人一样，伤口一点点修复，生龙活虎，睁开眼睛恶狠狠地反击她。
……
奚洺看着浑身血污的暮诗，挑了挑眉，似乎很诧异：“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做到了。不错不错。”
她用赞赏的眼神看着暮诗，暮诗低着头，一股莫名的愤怒涌上她的心头，这一刻，她真的很想杀了奚洺。
奚洺自顾自的将小絮的尸体放平在地，伸出手感受着，眼神流露出欣喜，声音都带着颤抖：“成了，成了！！！我马上就要成功了！”
奚洺疯狂的叫喊着，她拿出腰间挂着的那个许久未成形的葫芦，桐花镇上，巨大的夺心术阵骤然成型！
无数活人的灵魂被硬生生的拖拽出□□，百余人痛苦的哀嚎声充斥着这方天地，他们的灵魂被揉捏撕裂，然后被吸纳进葫芦之中。
暮诗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浑身一惊，此刻，她感受到了奚洺的疯狂。
……
记忆戛然而止，桑娆额角渗出森森冷汗。
乱姝陪在她身旁，知她所做之事，咒术牵连着她们的心声，桑娆的思绪越凝重，乱姝的心口就越闷，犹如一块巨石重重的压在上面，喘不过气。
无数混乱恐怖血腥的记忆片段涌入桑娆的脑海，她想要终止记忆探索，可无论如何也从中抽离。
这种感觉就像打开了一扇门，进入其中搜索，结果要出去的时候门闩没了，门也死活打不开。
而门内，无数只难以描述的古怪黑影朝自己身上爬来，它们的模样千奇百怪，甚至能幻化出你心中最恐惧的面孔。
桑娆没什么恐惧的人，于是那些黑影直接就是她自己的模样，七窍流血、半个脑袋被打碎……各种惨状，源源不断地涌现。
桑娆终于知道了一切，她是记忆里奚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练成的“夺心魄”，而乱姝则是小絮。
小絮很难杀，是因为奚洺在她体内缝制了无数人的灵魂，在她受到死亡威胁时，完美的为她修补身体与灵魂。这是一个实验。
葫芦中喂养了不知多久的“灵魂”，便是桑娆，桑娆是特殊的。她不是一个独立的灵魂她是由无数灵魂分裂、厮杀而成。
然后进入小絮的身体，融合。
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或许是痛苦的灵魂太多了，那些灵魂生前的意识还未消散，意识吞噬意识，灵魂融合灵魂。
然后，成就出了乱姝和桑娆。她们各自飘零，各有机遇，又意外的聚在一块。
这世上的许多都不能用巧合来形容。
桑娆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巧碰到暮诗，还汲取了她的记忆，而奚洺的纵心术，可以控制人的记忆。
与其受困，不如就此出击。
既然奚洺不要命的想通过记忆操纵她，她便反过来通过记忆杀了奚洺，灭掉这个祸乱人间的邪道。
“阿娆……阿娆？！！”
乱姝焦急呼喊道。
天色已经很黑了，从日高悬于天到日落西山，桑娆闭目养神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乱姝感受到她内心十分紊乱，试图将她唤醒，可无论怎么呼喊都无济于事……
乱姝无可奈何，却还是开口道：“桑娆，我知道你的能力很特殊，几乎是独一无二，可以夺去别人的记忆，吸食别人的法力，你很强，可是，这样做也有风险。”
她猜想到，桑娆如今不醒的状态估计和那些人的记忆有关。
她轻叹一口气，安静的陪在一旁。
桑娆杂乱的思绪骤然停顿，她猛地睁开双眸，清澈的眸光烟消云散，余留深沉而灰暗的凝重，她惊魂未定，惊慌失措：“姐姐！姐姐！！”
乱姝闻声当即迎了上去。
“阿娆你怎么……”
“姐姐，好可怕……太可怕了……”她不是经历了什么，埋头就钻进了乱姝怀里，紧紧得抱住她，身体都在发抖，“姐姐抱抱我好吗？我好怕你会死……”
乱姝安抚着她，隐隐却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手腕上的连理枝蓦地躁动，它猛地扎进桑娆的心口，乱姝目光一凝连忙退开数步！
连理枝伤害谁都有可能，可是绝不会伤害桑娆。
“你是……”乱姝犹疑的开口。
“桑娆”的目光彻底变得灰暗，那不是死寂的灰暗，那是邪修之人独有的一种神情。
“你是何人？”乱姝问道。
“桑娆”拔出扎进心口的枝条，手心微微施法，枝条着了火，丝毫不慌，反而将她缠住。
乱姝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有些无地自容。
桑娆昏倒了。
连理枝表面被烧出了焦痕，奄奄一息，还吊着一口气，乱姝轻轻一碰，它才稍微好了一点。
桑娆刚刚的状态有些古怪，从连理枝的反应就能看得出，被连理枝扎穿的心口，此刻已经恢复如初。
“她……刚刚被、夺、舍了……”
“……”
乱姝抱着桑娆，愣在原地。
她朝四周张望了片刻，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那么……
“刚刚是你在说话？”
“是我。”
连理枝朝她摇了摇枝条，“招了招手”。
“……”
乱姝再次沉默。
“你……居然会说话？”
“原本是不会的，现在会了。”
“什么叫做‘原本不会’？‘现在会了’？”乱姝十分不解。
“我、吃掉了……那个要夺舍桑娆的人的灵魂……”
乱姝一怔，随后问道：“阿娆她怎么了？是不是因为那些人的记忆？”
“是。妄想夺舍她之人，正是那个暮诗的师傅，奚洺。”
“既然她的灵魂被你吃了，那阿娆呢？”
“等会她就醒了。”
原本学着人磕磕绊绊讲话的连理枝，如今不一会儿的功夫，也能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纵心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