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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海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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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
周令闻言笑得更欢,扶潇不用想也知道他是以为要商议关于港口关税一事。
于是她入座之后,没有即刻说出关于海贼的事情,而是等周令的兴奋劲过去之后,故作玄虚地拿起筷子。
“今日一见,庸州果真富饶无比,寸土寸金,是港口设立的良地。”
周令闻言点头。
扶潇瞥他一眼,话头一转:“陛下命我为观察使前来,究竟所为何事,周大人如何看?”
周令动作一滞,他也不是个只会寻欢作乐的酒囊饭袋,能在如此香饽饽的庸州干到刺史位置,除了归顺虞相,察言观色总是会的。
“这……莫非陛下另有深意?”
扶潇无言默认。
“此时此刻我为庸州观察使,若是在庸州港出现中饱私囊盘剥勒索之事,其他虎视眈眈着这块肥肉的同僚会如何?”
“下官斗胆揣测,暗中觊觎的小人必将群起而攻,将大人与下官置于……”
周令说到此处,喉咙里的话一卡,神情有些惶恐。
“说。”
得到扶潇的首肯,他方才吞吞吐吐地道:“置于死地啊。”
扶潇颔首。
她就是要引着周令往这个方向去想,脑补出来的后果越严重越吓人,则越有利于她混淆周令的视听,达到她真正的目的。
她停顿一刻,不紧不慢地提点周令:“这时正值多事之秋,你我千万不可自乱阵脚行差踏错,白白让其他人得了便宜去。”
“自然自然,”周令拱手,急忙表上衷心,“大人说怎么做下官就怎么说,周令愿紧紧跟随大人脚步。”
扶潇来时幻想过很多种情景和与之想配的多套话术,却没料到周令竟然这么快就自表忠心,完全让出话语权。
讶然之下,她默了一瞬。
周令心中也忐忑,他深知虞相的城府与心计之重,若此事涉及各方大人的势力争斗,有虞相统筹,他自然是不搅和得好。
退一万步说,纵使虞相技不如人输了此局,他也不会因献计献策而惹恼其他大人,仍然可以有周旋的余地。
“既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扶潇反应过来,将话续道,“眼下确有一件要事要嘱咐于你。”
“大人请讲。”
“今年汛期提前,开港之事迫在眉睫,纵然我们无法从中牟利,也不能平白无故便宜了他人。”
扶潇又再强调了一遍周令最在乎的利益一事,果然见他的神情愈发坚定,似乎已经做好了与敌手一决高下的决心。
扶潇心中安稳几分,觉得此次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在周令坚定不移的目光下,她沉声道:“听闻南仓各州近海之处多海贼,使些好处让他们都集中到庸州外海来,如此一来,想必一时半会也不会有货船胆大包天到敢驶入庸州来。”
“大人此计甚妙!”话音刚落,周令马上捧场,一副唯扶潇之命是从的忠心模样。
扶潇见大功将成,乘胜追击敲定道:“既然周大人并无异议,那便如此办吧。”
周令一连点头,吹捧之后方才腾出精力将扶潇的主意朝心里放去。
一思索,他便犯了难:“大人,这么做是能一断那些宵小捞好处的念想,可我们自己也是吃力不讨好啊。”
若是无船敢出去庸州,不单单是额外的关税他吃不到,再是要损失掉庸州本地渔船和驱使海贼两方的本钱。
扶潇见他还在挂念金银财宝,心中颇为恨铁不成钢:“待风浪过去便可遣海贼离开,届时冗余的眼睛已经离开庸州,货船再入,如何办事自然全是由我们说了算。”
其实周令不说她也打算如此安排,无论如何扶潇只是想来捣个乱混淆楼唳对自己的判断而已,至于大莯与楼国之间的外交关系与战事,她一概不想掺和。
她只想安安静静做完所有任务然后回家,什么不带来也什么不带走。
正事说得差不多了,一桌美食自然不可辜负,周令扬手招来下人布菜,命厅中低头待命的舞姬复而起舞。
“只是切记,千万不要伤人。”
周令连连称是,一面夸着大人宅心仁厚,一面已经端起琉璃酒刬起来要为扶潇斟上他精心准备的美酒。
再次醒来的时候,扶潇感觉浑身的关节像是已经落灰了一样,稍微一动就咔咔地响起来。
她怕自己走着走着折了,坐在床上先做了一套热身的体操,然后下床换上了榻上预备的新衣服。
应当是庸州这边时兴的款式,和汴安的不大相同,扶潇将脑中看来的《穿戴礼仪》融会贯通了片刻,才堪堪穿戴完全。
穿好衣服,扶潇就推开屋门,准备先出去找杜衡。
没想到同时来找她的不只有杜衡,还有在驿站躲懒的徐子慕和昨天醉得不醒人事的施青与。
几人神情皆不好看,扶潇心中一惊,开始思索昨天晚上是不是喝多了把这些人骂了个遍。
可是她应当没有那么胆大妄为吧……
而且就算是要骂,她肯定也是先痛骂那个什么都不会的系统两个时辰,让所有人先听得云里雾里一番才会听到其他人名。
【我感觉得到】
扶潇已然对兀地听到几句系统的声音见怪不怪,在心中回它:“哦。”
她骤然切断泉涌一般的思想。
“主君,”近在跟前的杜衡喊了她一声,扶潇见她眉宇间隐隐有愁容,也隐隐生出几分不知为何的忧虑来。
不等她问,杜衡已然低声附她耳边。
“周令勾结的海贼提前行动,昨日出外海捕鱼的渔船归港数目折半,渔人不知所踪。”
扶潇霎时耳边一阵轰鸣。
她下意识想脱口而出一句开玩笑的吧,却见不远处徐子慕和施青与齐齐拧眉望着她。
那肯定是真的了。
扶潇还是想不通,她不就是睡了一觉吗,怎么醒来好像已经落后这个世界一个版本了。
但当务之急是了解事情的全貌再想出对应的解决方法,她攥了攥拳,沉声问道。
“怎么这么快?”
杜衡抿唇:“主君,你睡了一天了。”
此言一出扶潇霎时无言以对。
她还说怎么昨晚刚吩咐下去今天一早就能出纰漏,原来是她睡太久了。
“周令在哪里?”
“在书房,闭门称忙不见客。”杜衡回道。
扶潇多少也猜到了,周令大概是怕当面对上施青与这半位上司会影响海贼计划,所以干脆就以忙于这事为由不见人,想不了了之。
手下有这样的工作精神是可以的,可是周令的路子明显是走得和她这个上司不是一种。
扶潇有些不安,急忙让杜衡带着她前往书房去寻周令。
周令不见施青与,但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不见扶潇。虽然不知道扶潇为什么要来找他,他还是恭恭敬敬命人迎她进来。
扶潇一进书房就看见笑脸盈盈的周令,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周令见她面色不虞,以为是施青与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忙拱手贺道:“恭喜大人,如今庸州人人自危,下属来报,今日出海船只已不及昨日一成。”
扶潇眼皮直跳,心兀地空了一拍。
造孽。
她定下心神,问道:“听杜衡说昨日有半数渔船没能返航,此事是否属实?”
扶潇的本意是等庸州港开港将近再做动作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眼下海贼提前动作虽然有违她的命令,但若只是虚张声势倒也无妨。
只是周令不太懂她的言下之意,诚惶诚恐地措词试探:“大人,你的意思是……”
怕扶潇不悦于他提前行动,他又附上自己的理解。
“现下无人敢再出海,外国商人也对庸州敬而远之,不是大人想要的吗?”
扶潇听得心中一紧,当下就明白了周令八成是并没有把她最后的嘱咐当回事,只顾着记着要引海贼来搅乱庸州外海了。
这么做是能将局势搅得更乱了,但是——
“那那些被劫的渔人和船只呢?如今在何处?!”
这些渔人的性命大概周令也不会去管了。
见扶潇的目光眼不眨睛地攫住了他,周令不知为何大人关心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来了,面色一白。
“这……这属下不知啊。”
他结结巴巴地找补:“这些渔船一两日也带不来多少收入,待风头过了外国货船鱼贯而入,少的金子马上就……”
扶潇心中陡觉寒冷,没空与他争论是人重要还是金子重要,沉声打断他:“即刻派官船出海找回所有百姓!”
周令吓了一跳,腿已经比脑子快地跪了下去:“是……是……”
“需要多少时间?”
“这……”
扶潇攥拳:“派出所有可以调动的官船搜寻,我也去。”
刺史大人一声令下,海鸟形状的海鹘船与人力踏动的车船艘艘船锚拔泥而起,舱内木轮运作起来,风向正好,各船水手纷纷张帆,战船起航。
最前方是一艘极为崭新的海鹘船,棕黑色的船身通体锃亮,张开的船帆也像刚从东市绣娘那卖来裁衣的丝绸一般,极尽贵气。
这艘是主船,载着扶潇与周令。
还有施青与。
尽管扶潇晓之以理地旁敲侧击施青与不要把所有的骨干官员放在一艘船上,施青与还是以保护虞相为由留在了这里。
扶潇也不是不明白施青与到底在卖什么药,他可能已然意识到海贼之事的蹊跷,想在这船上看着她,不让她再出小动作。
施青与确实是走对了这一步,他一在主船,基本上就将她再动手脚的可能断了个干净。
甲板上眺望远方的扶潇心中正急得团团转,眼下施青与看着她,她勾结海贼,海贼劫渔人,渔人生死不明,每一环都难解。
重中之重的是,若是渔人已经遇害,又该怎么办。
她布下此局,自以为事事都在掌握之中,可是一步错步步错,如果真的铸下了无法更改的大错,她又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扶潇心乱如麻,偏偏此时身后又有脚步声愈来愈近,旋而出声。
“大人,你说为何这海贼早不来晚不来,庸州港刚放出消息要开就一窝蜂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