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落水·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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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暗室中出来，他环视一圈，没有看见张无眠。
张家的训练繁重不堪，但她完成的时间向来是他们中最早的，每次结束后都会蹲在门口等他一起回去。
张起灵走过长廊中的每一间暗室，垫着脚从铁栅栏的窗口往里看，视线从每一个伤痕累累的孩子身上扫过。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也许她逃课了，偶尔张无眠会用某种手段瞒过大人的眼睛，偷偷溜出张家，在天亮前带回一些从未见过的东西。
五官滑稽只有拇指大小的娃娃，奶味的糖果，还有夜色中在她发稍上十分醒目的红色缎带。
这些东西只能出现在黎明前的夜晚，当天空隐隐露出鱼肚白，它们都会在张家完全消失。
也许这次她走得急，没有跟他打招呼。
张起灵跨出阴冷的地下室，灰蒙蒙的月光映在身上并不暖和。
除了她，张起灵从未见过有谁能从张家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监视中进出自如。有几个收养的孩子曾尝试过，最后只有一个从惩戒室里活着爬了出来。
也许这次她失败了。
张起灵几乎控制不住想去惩戒室看看，但他忽然发现一丝不对劲。
平时总跟她过不去的几个孩子，刚才不在暗室中。
......
高耸密集的树挡住了残缺的月光，覆盖着半融成冰的泥土十成十的打滑，呼出的白气挡眼前雾蒙蒙一片，数不清摔了多少次，他没有片刻停歇。
后山有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泊，平时只有练下水的功夫才会来这里，没人知道下面究竟有多深，也没人知道湖底究竟通往哪里。
那些没有游上来的人，就像被这座湖泊吞噬掉了一样，再没浮上来过。
扒开积雪压弯的灌丛，张起灵远远看到结冰的湖面上，有几个孩子正围着中间打出的冰洞嬉闹。
冷风中飘来了他们幸灾乐祸的笑声，夹杂着不堪的咒骂。
张起灵踩着一块石头滑下山坡，走到他们背后时，听到了她的名字。
那群孩子看见他先是一愣，随后露出嘲弄的笑容，“来找那个小怪物啊，喏，就在下面。”
张起灵没理他们，脱下厚重的外套一头扎进了冰洞中。那些孩子见状终于面露惊慌，少一个收养来的小孩不是什么大事，但这小子可是本家的人，如果死了可是大麻烦。
组织计划的那个小孩，厉声压制住慌乱的其他人：“怕什么，就说是张无眠把他拖下去的，我们想阻止她结果她自己也掉下去了。”
趁着夜色浓重，他们慌慌张张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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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保持着身体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朝下游，终于在漆黑的湖水中看到了被水草缠住，已经晕过去的张无眠。
张起灵抓住了她伸出的手，用小刀割开水草后，拉着她朝上游去。
返程的距离仿佛被无限拉长，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刺骨的湖水几乎将关节全部冻上，已经无法支撑到两人上岸了。
就在张起灵以为他们要葬身湖中时，有股温暖的能量从手腕游走而上，筋疲力尽的感觉突然被一扫而空，他顿时铆足了劲，终于一口气爬上了岸。
他大口喘着气去看张无眠，她紧闭着眼，小脸冻的青白，好在脖颈处还有微弱的脉动跳动。
张家是教过如何对溺水之人施救的。
张起灵手指交叉按压在她胸口，然后将气渡进她冰凉的唇里。
反复几次后，她咳出一口湖水清醒过来，看见浑身湿透，只穿着里衣的张起灵，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要不是今天出去一趟力量不足，也不至于被那群小崽子暗算。”她骂骂咧咧完又瘫倒在冰面上。
寂静的后山一时间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天空中，一层细碎的白雪飘然落下，落在他湿透的黑发上，落在她的眼睫里。
张无眠突然伸手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铁皮盒子来，里面叮叮当当有东西在晃。
“麦芽糖化的什么都不剩了，不知道这个进水没有。”她把盒子塞进他的怀里，双眸似一对弯弯的月牙，“打开看看？”
张起灵在她的灼灼目光下，打开盖子，里面是两块沾着霜糖的饼干，还有琉璃纸包着的糖果，以及一张红色的纸。
“我遇到一个会剪窗花的老伯，他的手艺特别厉害。”
张起灵小心拿出那张薄薄的红纸，缓慢展开。
是一张小像。
上面的男孩垂着眼，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你总是绷着脸，明明笑起来那么好看，不信我说的，现在看到总该信了吧？”
张起灵愣怔地看着手里的小像，雪花落在红纸上，氤出小片深色，他下意识想伸手挡住，但……
它不能留到天亮。
远处天空上隐约有尖啸的声音窜过，两人同时抬头，一束绚烂的烟花正好绽放在夜空中，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烟花纷纷簇拥而上，铺成一道转瞬即逝的璀璨景色。
“新年快乐。”
他听到她说。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落水·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