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恐青鸾信杳》若谙臻

24、（三）韶华胜桃夭

　　于是我当听到，眼前是一片莺莺燕燕，丝竹舞曲时，就已十分悲催。慢慢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对拉着我还欲往前走的梦柯魔无奈地道，“你说的好地方，就是青楼？”
　　他忽地一笑，“怎么？你知道？看来是我低估了你耳力。”
　　他一说完，马上就有一群妩媚女子围了上来，顿时余霞成绮。我不觉捂鼻退了几步，那各式各样的脂粉味熏得我难受。
　　他又对我道，“唔，我竟还低估了你的鼻子。”
　　她们莺声燕语地你一语我一语，梦柯就马上将其左拥右抱，好不痛快。
　　“哎哟，梦柯大人，你多久没来啦。你不知道卿燕多么想你。”
　　“呵呵，我当然也想你啦，只是最近有事脱不开身嘛。”
　　“哼，你是不是忘了诗诗我了？呜呜，我不依我不依。”
　　“你是我心尖尖上的肉啊，梦柯又怎么会忘了你呢。”说完不知道又在她们身旁附耳一语，顿时那姹紫嫣红似是炸开了一般笑作一团。
　　“呀呀呀，梦柯大人你好坏啊好坏啊啊啊——”

　　我又像从前那样掏了掏耳朵，面无表情，只觉得耳膜都快被刺破了。如今是身怀六甲，怎奈竟是听到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说要带我游玩，竟带我来这凡世的青楼。还不知他在这，混得已经如此轻车熟路。看来这梦柯魔，和他的胞兄云刍仙虽然皮相一模一样，但心性却真一点都不像。
　　我正思索着如何脱身，但梦柯先前就因为怕我跑了不好交差，早就将我的仙力全封了，如今我就是个毫无用处的瞎子，最多有副还算不错的皮相。

　　“唔呵呵呵——今日我来，不单是因为想你们了，更想给你们介绍一位好俊俏的公子。”说罢玉手将我一指，“喏，那位白公子，你们还不过去招呼他？”

　　我冷汗，用微观一看，原来他已经把我变作了男身。而再抬眼，那群莺莺燕燕已然围了过来。我闭眼皱眉，气得正想发作。
　　她们中叫卿燕的道，“这位白公子好生俊俏，不如这次让我卿燕伺候你吧。”说罢就来拉我的手，我一缩手，急得脸色煞白不已。从前化作男身，是因为想摆脱无良少爷老爷的纠缠。但如今虽化作男身，却被同性如此骚扰，实在是让我一时难以接受。
　　她们却又笑作一团，“梦柯大人，您的这位朋友看来十分害羞呀。”
　　“唔……所以本大人才带他来，让他熟识熟识这世间上美妙的事还有很多……啧啧，不多说，咱们这就上去尝试一番。还不去楼上摆好花酒请我们去喝。”
　　“好叻，客观您这边请。”一个龟奴立马躬身将我们迎上了楼。
　　我苦不堪言，可想而知他所说的世间美妙之事是为何。想走却又被她们一群人拱身相拥，只能进不能退。

　　桌席上酒香肉臭，硬着头皮坐下，她们便来敬我酒。我虽然不厌这个，但念道肚里还有一个小东西，便是十分的抗拒。可她们哪里肯放过我，便不由一一娇嗔道，“白公子，您是不是不给我们面子呀。”
　　我微微皱眉，本就不喜这梦柯魔，仙力也被封了，白白在这里遭罪。如今憋着一口气，想来脸色一定十分难看。

　　“我不爱喝酒罢了。”淡淡地答。
　　“你们先别劝他喝酒，”他微微一笑，酌了一口，意味深长地道，“你们可不知道，这白公子是个极惧内的，如今嫂夫人已经身怀六甲，最不喜的就是他沾酒气。呵呵……那卿燕诗诗你们，就暂且放过他这一次吧。”
　　我被他这一说，便真的松了一口气。
　　“唉，真没意思，我是最不喜欢怕老婆的男人了。”她们便散开了，又左一杯右一杯地向坐在一旁的梦柯魔劝酒。

　　我一人就在旁边坐着，听着他们哄闹无比。这美酒佳肴我无心去品尝，耳畔丝竹也听不进耳朵里。却不知为何，想起那天在戏园子里，菡江来寻我时听的戏来。
　　鲁智深醉闹了五台山，又放声一曲，“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此一时彼一时，不知那时候的我，知道了如今的境况，又会作何而想。而这满席酒筵上觥筹交错的情景，好似眼前又回到了那二月十七。

　　茗泽对着我仔细观察一番，不由得赞道，“啧啧，果然人靠衣装，小初音今日果然不一样。”
　　菡江笑着喝了一口酒，“废话，由我这最懂美貌的人妆扮出的，会是差的么？”
　　我却嗔怒，“你们都说人靠衣装，但我却认为我自己的皮相就是极好的。”说罢白了他们几个一眼，又狠狠吃了一口夹的菜，转头间却看到了司渊望着我笑的眼。

　　眉眼韶华胜桃夭。

　　那酒气香得紧，直直将我熏迷醉了。我也不觉望着他淡淡一笑。恍惚间这情景又模模糊糊，竟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出神地伸了手，想去抓住些什么，却碰倒了酒杯，砸到了地上，碎得干干净净。
　　“咣当——”
　　一时间满席觥筹交错都停了，那一群莺歌燕舞也变得鸦雀无声。
　　而我就那样出神地呆坐着，只觉得脸上竟凉凉一片。抚了脸，满手皆是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