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着写着突然想写一下商遐迩这个女子,她这一生遇到过真爱,也为年轻的冲动付出了代价,然而她能在痛苦中窥见光明,坚韧不拔,心存善念,真诚待人,以下是她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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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商遐迩,我出生在一个世外桃源,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离开萧风寨。
直到那日,茶商路过此地,被寨子里的天地灵气吸引,要留在这里考察为数不多的几家茶园。
我和许多人一样在寨子口凑着热闹,听说青州的茶商最是富庶,青州的人也长得好看,却没想到我遇到了他——利郎
茶商队伍都已经入了寨子,我也没有看到传说中好看的青州人,他们顶多是“不丑”罢了,就在我觉得又是白跑一趟时,从寨子外跑来一位年轻的公子,他身量虽不高,但实在是长得秀气儒雅,他的脸并算不上白净,只是眉眼间流露着清茶般的柔和,他拱手做礼:“劳驾,请问可有见到一只青州茶商队伍?”
原来他也是茶商的人,我的注意力却放在了他骨节分明的食指上,再往上可以窥见袖口下白嫩的肌肤,他应当是长年晒日才肌色相差如此大。
许是见我没有应答,他抬起了眼
四目相对,我还没有慌神,他小麦色的脸颊上便浮出了一抹微红,再开口时,他已经语无伦次,口齿不清,眼神慌张了。
我记得我是笑了起来,“你紧张什么?茶商往寨子里去了呢,还不去追?”
“哦哦哦哦,是,我知道,啊不,多谢姑娘告知。”
他本是走了许远却又突然转身回来:“敢问姑娘芳名?可有婚配?”
这一次换我羞红了脸,哪有第一次见面就问一个女子有没有婚配的,外面的人当真是开放。
“姑娘,我非浪荡之人,我乃青州制茶师,家中无父无母,清白之家,从未与他人有过婚史,姑娘若是不放心,大可以查看我的工籍,绝无虚言。”他递上工籍
那是官府才有资格查看的户籍,我傻了眼,但还是翻开了看,确实说的是真的。
“姑娘……我……我对你……”他嗫嚅了许久,才两眼一闭说出一句“方才姑娘的笑真好看,如茉莉清茶,我最喜欢的茶。”
在利郎的眼里,我是他最喜欢的茶,那茶的名字我没有听过,但想来应该也是顶好看的,我忍不住沾沾自喜。
很快,利郎请了媒婆,带了聘礼,我带他认识了阿婆、阿爹、阿娘,还有小妹,他礼数周全,除了聘礼还格外给每人准备了礼物,我们的婚事就这样顺理成章定下来了。
出嫁那日,利郎怕我伤心过度,特意告诉我说他在青州另置了一套大的宅院,等房子过了户就能接我家人来青州一起生活。
第一次离家,我晕马车也晕船,利郎无怨无悔地陪我慢慢走,他说就是走到白头才好。
我们走了三个月,一路上游山玩水,我的心情终于好了很多,对我们的婚后生活也更加期待了。
只是好景不长,到了青州没多久,利郎因途中耽误太久,茶园里的掌柜也多有不满,累及下来的茶叶也很多,利郎开始每天早出晚归,就算回到了家里也是一脸疲色,他说好在有我在,回家轻松很多,他告诉我“遐迩,委屈你了,我不能丢了这份工。”
就这样过了半年,又到了采摘茶叶的季节了,他忙得脚不沾地,甚至宿在了茶园,我们开始了长达一年的争吵。
甚至到了要和离的地步,他临走前对我说:“遐迩,东水河的宅院等过了这个年就能搬进去住了,届时让岳丈大人他们都来陪你可好?只是眼下我必须得去一趟西域,若能将茶卖出去,掌柜就能请更多的制茶师,我也能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你。”
我们本来还在冷战,一听他要走个一年半载的我便什么也听不进去,我哭着道:“你走,走了你就别回了!”
利郎的表情我至今还记得,他平和的眉头紧紧皱着,双眸沉痛又无奈,我知道他必须得去,可是我想让他为了我留下,我那样丝毫不让,利郎也只是叹了叹气:“说什么呢,我会日日想着你的,等我回来好吗?”
利郎离开后,我便搬回了萧风寨
也正是这次分开,我遇到了小辞,那时的小辞还是郝瓷,她天真烂漫,怀揣着对心上人的喜欢寻求我的帮助,我正好在伤怀之中,有人能陪我解解闷正好,于是我带她去买了衣服,买了胭脂水粉,这是女孩子都喜欢的事情,只是她涉世未深,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
小辞给她送定情礼物的人,那位谪仙般的人,是她的师尊,那时我便知道,小辞这一生的情事多半不会顺畅,像那样神仙似的人物,若想要“情”,恐怕是轻而易举,但小辞的师尊是修道大能,情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过于轻了些。
我对小辞说的那些话,一来是因那道吻痕的偏见,二来也是想要告诫他,有的人不能喜欢。
就像我和利郎一样,我们彼此相爱,毋庸置疑,可是他有他的坚持,我有我的需求,我们或许压根就不适合在一起。
我越来越坚信我们应该分开,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利郎那么年轻,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会英年早逝。
得知消息的那天,我几乎不敢回忆,我忘了我是怎么度过那段时间的,我只知道利郎说过的等他回来,我回了青州
去了一趟他的茶园,在那里我看到的是,简陋的草屋,他日夜摩挲的画像,以及窗台的一盆茉莉花,利郎说过要亲手为我培栽一盆世上最好的茉莉花茶,他虽人不在家中,但心里无时无刻都在挂念我,他只是太多的不得已了。
茶商里幸存回来的人说,利郎至死都在唤我的名字,而我却一心想要和他和离?
我无法接受,愧疚感和罪恶感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我走到河边,想要跳下去
这时,小辞的师尊出现了,他给了我一面旗帜,他说至少得让利郎回归故乡,早日投胎。
他还说,或许我们还能再见。
那是我唯一的念想,唯一的生机。
为了让利郎魂魄回到我身边,我又回到了萧风寨,只是没多久寨子里来了个怪物,我带着家人逃了出去,在寨子外面住了下来,好在那怪物似乎不能离开寨子,于是我便守在外面。
我没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和小辞相见,再见到她,小辞眼睛里再没有从前的天真,她虽然还是喜欢笑,但我总觉得她不高兴,跟我一样,失去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我才知道她经历了生死之痛,我无法安慰她,但我却能看出她始终没有放下,佛语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恨也亦然。
小辞放不下,我也放不下,其实我早知道我不可能再见到利郎,只要他能魂安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心愿,但我依旧很想见到他对他说出未说的话。
萤火虫停在我的头上时,我似乎感受到了利郎,我心里很惶恐,我知道,大概与利郎的缘分尽了,他要开始他的新人生了,与我无关的人生。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利郎平安从西域归来,他们茶队买了一个好价钱,掌柜的请了四五个给他当徒弟,他再也不用早出晚归了,我们搬到新宅,把阿婆阿爹他们全部接了过来,梦境的最后,利郎送给了我一盆开满了白色小花的茉莉花,他笑得一如当年腼腆又温柔:“遐迩,你永远是我最爱的茉莉花,此话赠给你,我要走了。”他的笑变得那么悲伤,那么不舍。
我哭着醒来,小辞却早已不在,一同睡下的小妹更是记不起昨夜做客的小辞姐姐。
小辞清楚了我家人的记忆,但我却记得清楚,那不是梦,是她圆了我和利郎的一个梦。
我感激她的善良,也衷心祝愿她:
重获新生,一世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