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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深宅大院里的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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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天的柳絮极多,像是冬日里下不尽的暴雪,让人喘不过气。
白景明穿着一身洗旧了的武僧衣衫,站在漫天飞絮里,好像地狱里冒出的尸烟。
他提着灯,站在春波桥的最高处,尽量让自己显眼一些。
湖里的倒影拉得老长。顾幽乾纵马而来,第一眼便看见了他。
“小——”师傅二字尚未出口,顾幽乾便觉不对,“怎么了?家里,我,我爹爹出事了么?”
顾府是百年大族,长长的巷道,越着急越长。
二人疾步走向巷道深处,那个常年挂着两盏灯笼,却永远黑得骇人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院子。
院子里的人,自从二十年前进了顾家的门,就再没出来过。
“顾,顾施主五日前就不太好了,灵儿拿着顾将军您留下的牌子,半夜跑到寺里,说顾施主不愿请大夫,只想请慧能大师为他提前超度。”
白景明是寺里面的守院武僧,疾走起来,不比行伍出身的顾幽乾慢。
二人穿过西洋式的垂花门,诺大的戏厅里乌泱泱的都是人,咿咿呀呀声音盖顶,白景明只好住了声
“走这边!”顾幽乾心里着急,被他们吵得脑子嗡鸣一片,强迫自己稳下心绪,步子一转,带着白景明走进另一个巷道。
顾公子的院子很小,从进门到正屋只有四步远。
顾公子不得宠,身上又有怪病,平日里走动不得,只能由灵儿背在身上,在小院子里转几圈,看看小小的高高的四方天。
“爹爹!”顾幽乾再也抑制不住的冲进院子,冲到顾公子身旁。
“爹爹?”顾幽乾见喊他毫无反应,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瞪大了眼睛,又轻声喊了一句。
顾公子浮肿的眼皮慢慢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随即又力竭,毫不挣扎得合上。
只一下,便耗尽那人的所有力气,继续一下下得往外倒气。
“爹!”顾幽乾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得从眼眶里往外涌。
“师傅,”白景明迈进正堂,搀起盘坐在蒲团上的慧能大师。
“小施主,”慧能大师上前一礼。
“大师,大师佛法高超,请大师为爹爹祈福,我这就派人去请大夫。”
“不管用了,小施主,顾公子去意已决,心病无药可救。”慧能师傅抬头望了望天,“贫僧摸着顾公子的脉象,浮数无根,如云雾一吹即散,已是死脉。顾公子撑到现在,全凭意念。天已经快黑了,顾小施主仁笑之至,不如尽快替顾公子了了最后执念,也不枉顾公子会您的养育之恩。”
“爹爹,”顾幽乾眼泪止不住得往外流,他使劲吸了两口气 ,勉强控制着让自己对着爹爹笑出来。
“明儿,天快黑了,为将军递灯。”慧能大师交代完毕,坐会蒲团上继续诵经。
佛音袅袅,不渡众人。
顾公子脸色愈发铁青。
“灵儿,为爹爹换上那套大红的戎装。屋子里太暗了,把灯都点上。”
交代完灵儿,顾幽乾摸上他爹爹的手,压住冲口而出的哭声,一个字一个字的颤声保证着:“爹爹再坚持一下,我一定把他带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