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断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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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慕容楠动了动。黛元霜轻声道：“见过三公公。”
她看到人影顿了顿，坐了起来，慢悠悠开口：“娘娘千岁，咱家便不行礼了。”
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什么事在他眼里都掀不起任何波澜。
黛元霜想到今日妃子们所言，不免有点心寒，“本宫今日和姐妹们闲聊，得知娴妃失踪，玉妃和御医苟合被打下水牢。”
慕容楠笑了下，直起身绕过珠帘，朱红袍衬得他面容俊美隽韵，翩翩浊世之美，波谲云诡之感弥漫开来。
见黛元霜一身青衣，深邃的漆眸一闪，但很快恢复平静，朝黛元霜不疾不徐地走来。
骨铃作响，黛元霜觉得甚是好听。
边走边道：“娘娘觉得，是咱家的作为？”
夜风从窗棂拂进，黛元霜被风吹得打了个冷颤。
可落到慕容楠的眼里，是觉得她在怕他。
他扬了唇角，离黛元霜越来越近。
黛元霜见日思夜想的面孔，忍不住眼眶泛了红。
可落到慕容楠眼里，是觉得她怕他怕哭了。
他漆眸一深，淡淡开口：“娘娘为何不说话了？”
黛元霜这才反应过来，平复心情，对上他的漆眸，含笑道：“本宫只是说说，三公公莫要曲解。”
“娘娘都怀疑是咱家的作为，咱家也不是不认。”
慕容楠命岳良取来新扒的皮，是玉妃的。带来的时候还在滴着鲜红的血，一轮残月高悬，散发着冷冽刺骨的银白月辉。
殷红浓稠的液体流得遍地都是，风中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卷起女子淡青的袍角。
黛元霜吓了一跳，看着带上来的人皮，忍住了胃里的翻涌。
慕容楠无视她的害怕，跃过她，径直走向不远的书架处，取下一本书边翻看边说：“玉妃无用，咱家瞧娘娘还算聪慧，应该能明白咱家的良苦用心。”
是啊，他既然能让她做棋子，那后宫的嫔妃也逃不过他的魔爪。
她看着翻书的他，目光落在他正翻着页的右手，那有着锦纹的黑色皮质指套，小拇指还少了一截，但看上去并不怪异，反而因带上指套显得那双玉手愈发纤细修长。
慕容楠映在黑夜里，垂眸看书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黛元霜不觉一阵心痛，不知是心疼这可怜的玉妃，还是心疼他变成至今这个样子，陌生又可怖。
那个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终将被血仇蒙目。
但更多的是心疼占上上风，她忍住掉落的泪珠，还是笑容灿烂说道：“谢三公公提醒。”
她想等她帮他找回信物后，就告诉他自己的身份，若是他能放下仇恨，和自己隐居山林，不再会红尘往事。他们就做这世间最平凡最普通的夫妻，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她不会怪他现在的心狠，她知道，那些伤痛只能用鲜血来偿还啊。命不同，立场不同，她不会怪他的。
慕容楠瞥了眼她，骨节分明的食指在白玉杯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目光落到她腰间的青色香囊上，若有所思地低声喃喃。
“娘娘喜欢青色？”
黛元霜听他这么问，有点诧然，很快又点点头，面容带上了些许羞涩，“喜欢，很喜欢。”
不知是说给慕容楠听的还是她自己听的。
也不知指颜色还是谁人。
可一出口，她自觉失言，赶忙又开口，“三公公要找的匣盒，是红檀木的吧？”
慕容楠也不纠结她所言，只觉得心烦，除了她，任何人穿青色都有股令他烦闷的心情。
但对上黛元霜那清亮的水眸，连带着扯上回忆里的双眸，他走了神。
黛元霜见他一直盯着她，见他是不是想起了那段在海棠苑的回忆。又开口唤他，“三公公？三公公？”
慕容楠回过神，又低下头淡淡开口：“是，娘娘信守承诺替咱家寻得了信物，咱家指定疼爱娘娘。”
慕容楠抬眸瞧了少女许久，声音闷闷道：“娘娘的眉目间，长得很像咱家的一位故人。”
只不过面前少女年方十七，眉眼美艳绝伦。比记忆里的人多了些妩媚风情。
少女心尖一颤，指间紧紧攥着衣角，不自然的微微颤抖，话语很轻的落下来。
“是吗？那她是三公公的什么人？”
慕容楠回的话，以至于后来在她暗淡无光的日子里，是以此为慰籍的一束暖光。
他说：“她是我的……断弦。”
断弦——亡妻之意。
她，是他的妻。
霎时，黛元霜只觉这一秒被时光长河拉得很远，万籁緘默，她心口处似乎有一团比这话语更炽热灼人的火焰汹汹燃起，堵得她快呼吸不过来。
她清泪盈满了眼眶，攥着衣角的手都快戳纱衫，疼得厉害。
她极力稳住身子，嗓音微哑，“那她现在身处何处？”
慕容楠眉目染上缱绻和难捱，低笑回道：“死了。”
少女心里一惊。
“尸首还是咱家亲手埋的呢。”
这下黛元霜彻底傻眼，原来他活下来后没有来找她的原因是她死了？可她没有死啊，还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那当初被他埋的尸首是谁？
这信息凌乱无序，少女脑瓜子都嗡嗡作响起来。
还没缓过神来，慕容楠很快话锋一转，“娘娘在想些什么？”
少女只是轻声喃喃道：“三公公寻得信物后，会放过景朝么？”
慕容楠不以为然，又抬起头看着她嗤笑问道：“娘娘希望咱家放过景朝？”
“本宫不知，”黛元霜低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若是信物对三公公当真那么重要，本宫定然竭力。”
“因为本宫很喜欢三公公。”
少女笑得那般明媚，慕容楠漆眸幽深静谧。
“那就谢过娘娘了。”慕容楠放下手里的书，放回原来的地方，慢悠悠跃过她的身旁，淡淡道：“天色不早了，娘娘早些歇息。”
黛元霜应了声，正要踏出门时，想到刚进来时他还眯睡，许是休息少，她有点心疼，语气轻轻的关怀道：“三公公奔波劳累，也要好生休息。”
可飘到慕容楠耳里，又是觉得她是因为觉得他杀人过多才累？让他别杀人不成？
慕容楠笑了笑。
哼，去她的。
回到凤霄宫后，黛元霜赶忙理清思绪，整理所拥有的信息。
齐霄楠被灭门后存活下来，那时候阿姐和自己收到来自恪安父亲的家书转达，说要速速回安。后来才知道她们走后，来自先皇的官兵称有敌贼潜入海棠苑，便下旨全部杀尽，一个不留。
幸好当时这个海棠苑是阿姐在悠城隐藏家世身份开办的，因此也不会查到她们头上。
这也就是慕容楠一直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原因。
因为她的小字叫绣绣。便化名为沈绣。她本来打算想等恪安的父母答应她和宋霄楠的婚事再做告诉他自己真实身份的。
未曾想，再相见便是这番模样了。
黛元霜垂眸轻笑，但转念一想，刚才慕容楠说他亲手埋了她的尸首？他会不会把别的女尸当成了她？
不，不可能。
慕容楠聪慧智勇，不可能随便一个女尸他就会认不出是不是她。
但今日听他这样说，恐怕背后还有别的原因，那到底是什么让慕容楠以为自己已死，以至于见到她后也断言她不会是绣娘？
果然，幸好自己在再遇他后没有道出自己的身份这个选择是正确的，如今说什么也不能表明自己的身份了。
她得要查清，当初先皇血洗海棠苑，背后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什么样的女尸能让慕容楠都以为是自己？还有慕容楠为何能在几千追兵的追杀下存活下来？
阿父曾说到宋将军一家尸首悬于城楼上三天三夜，她当时还哭得晕了好几次，所以挂在城楼上的尸首不是宋霄楠吗？
他还入宫当了太监报之血海深仇，这背后似乎有一条线串连起来，好像刻意为之。
这些谜团都有待揭开云雾的一天。
接下去的几天，皇帝都没来凤霄宫过，黛元霜也觉得一阵轻松，可转念一想，见不到皇帝，那信物也别想打听到。
她觉得心烦，一看到皇帝看着她色眯眯的眼神，就浑身难受。也不知月事的借口过去后，该又用什么理由去拒绝侍寝。
罢了，趁着今日月事还在的日子，风和日暖，她得去动动身了，在皇帝面前转一圈，反正皇帝会因月事，不会碰她。
黛元霜命御厨做了几份甜点，她带着念棠来到承乾宫。
还没有等到人传话就远远听到内殿传来粗重的喘气声和叫骂声儿。
“朕叫你腰抬高点你是听不懂吗？！……再挺起来点！”
“叫啊！朕让你娇喘呻吟！”
……
白日宣淫，这狗皇帝如此不知羞！
宫人见怪不怪，还怯生生地劝黛元霜等皇帝完事后再禀报。
身旁的念棠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许是被这光天化日的人道给吓到了。
黛元霜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知道当今圣上品行恶劣，上次的封后大典他还就稍稍参加了宣誓，连话都没和她搭就随意当场挑个妃子拉到殿内欢爱。
虽然她还期盼他不要找她搭话。
“咳咳，那…本宫先去……”黛元霜稍稍思索了下，想起还有长公主府没去走过。看来今日找皇上不逢时，那就带着甜点和长公主拉近关系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断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