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的野猫》周游Zhou

44、曲终人散

　　许久…周游逐渐平静。
　　“怎么回来了？”
　　“你说呢！”老金靠在桌子上，抱着胳膊。
　　“不好意思啊。”周游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下巴垫在腿上。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联系我。”
　　周游没说话，目光呆滞。
　　老金看这样不是办法，开始着手收拾东西。
　　“干什么？”
　　“收拾东西啊，大家都走了。你总不能还住这吧？”
　　周游还是没动，只看着他一个人在忙活。

　　半小时后，那间她们住了四年的寝室，最终空空荡荡，迎接下一批人的青春故事。
　　周游关上门，钥匙还是习惯性的留在门框上。
　　两人上了车。
　　驶出学校的半个小时后，老金实在没憋住，“你不问问我们去哪么？”
　　“啊？”周游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不重要。”
　　“带你去散散心。”

　　两个小时后，周游被拉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告诉下站口的指示牌上写着“西陵。”
　　西陵市算是个古城，比东湖大点，当然，比不上京州，但是还是蛮发达的。
　　“我这边的活还有半个月左右结束，正好你可以散散心，到处走走。”
　　周游没说话。
　　“周游？”
　　“啊？你说什么？”
　　“我说…这是西陵市，有庙，有山，好吃的也挺多的，我带你转转。”
　　“我想睡觉。”

　　老金带她回了家。
　　老金在这边的工程大概需要一个月，所以就租了个短租，可以洗衣服的那种。
　　“进来吧。”
　　周游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进了门，那是个不大的屋子，除了卫生间是个单独的空间以外，其他的客厅和床都没有明显的界限。床靠在东墙，中间是沙发，最西边是厨房。
　　“我不放心你自己，你睡床我睡沙发。”
　　“好。”
　　周游没换衣服，只脱了外套搭在沙发上，就钻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老金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都没得到回应。

　　老金躺在沙发上，只离周游大概五米的直线距离，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周游，不知道她睡没睡着，反正听不见呼吸。

　　第二天，老金买了早饭回来，故意弄出声响，周游也没醒，毕竟周游已经睡了超过12个小时了。
　　老金坐在床边看了看她周游，接到了工地打来的电话，把早饭和水放在餐桌上，就离开了。
　　老金晚上回来，周游还睡着，但是白天应该醒过，已经换了睡衣。饭一点都没动，床头柜上的水少了半杯，老金坐在床边，认真的看了她好一会。

　　第三天，老金出门前留下了一包烟和一份饭。
　　回来的时候烟酒没少，饭也没少。老金坐在周游床边，想着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想叫醒她，可手都伸向了她，还是在最终没忍心，只摸了摸她的头发。

　　半夜一点，周游又做了那个梦，那个所有人的身体都变得透明，她抓不住任何人的梦，周游醒不过来，只能轻生的叫着安安，安安…
　　夜深人静，周游的低喃声音很大，睡在沙发上的老金惊醒，走到周游床边，打开台灯、怎么也摇不醒她，“周游！周游！”
　　“安安！”周游惊醒，浑身是汗，看着眼前老金正在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才知道回归到了现实，长呼了一口气。
　　“做噩梦了？”
　　周游没回答，想翻身继续睡。
　　“不行，周游你不能再睡了。周游！”
　　周游睁开眼睛看着老金。
　　“周游，有馄饨你要吃一口么？”
　　周游看着焦急的老金，不想让他再担心，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你等一下，我去热。”
　　老金起身去餐桌拿上打包盒，被紧跟着的起来的周游拦下了。
　　“这是凉的。”
　　周游没说话，只默默的拿过来，打开，吃了三个。
　　许是太饿，也可能是因为凉的，周游只觉得胃里一紧，有点想吐，冲进厕所都吐了出来。
　　“周游！周游。”
　　老金也冲进来轻拍周游的后背。
　　之后周游扶着门框走出来，拿起餐桌上的水，喝了一杯，不顾老金的劝阻，又吃了三个馄饨，这次没吐，周游擦了擦嘴，又回到床上，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老金也拿她没办法，只能一夜都守着她。

　　第四天，老金留了饭、烟、酒、和温水。
　　回来的时候，烟没动，酒少了五罐，新煮的馄饨少了四五个吧。
　　周游还睡着，但是老金挺满意的，今天周游醒的时间长了点，吃的也多了点。
　　半夜十一点，周游睡不着了，躺在床上听着老金的呼噜声，倒是有点觉得心安，起身走到沙发边，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有大该十个左右的烟头，明明昨天还没有这么多的，老金正睡着，周游给他盖了被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四天没洗澡了，头发已经没眼看了。
　　转身走向洗手间，洗了个澡，当热水从头顶淋过全身，二十分钟以后，周游从洗手间蹑手蹑脚的出来，发现老金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周游坐在老金旁边。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没事，饿么？”
　　周游摇摇头。
　　“要来一根么？”
　　周游也摇摇头。周游拿起茶几上的啤酒，喝了一口，抱着腿，缩成小小的一团。
　　“刚才阿姨打电话来了，是我接的，我说带你来旅游，你把手机放我这了。”
　　周游没反应。
　　“伍嘉一天给我打一个电话，问你的情况，我说你都在昏睡。”
　　周游没反应。
　　“其他人…没人打电话来。”
　　周游还是没反应。“明天我带你出去转转吧，这附近有挺多好玩的。”
　　不出意外，没反应。
　　老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好像在问周游要不要靠一靠。
　　周游还是没反应，叹了口气说，“你睡到床上去吧，沙发不够长。”
　　“那你呢。”
　　“我睡这里。”
　　“不用，你去睡吧。”
　　周游静止了几分钟，喝完了手里的酒，回到床上，闭上眼睛，听声音老金像是有点燃了一根烟。

　　第五天，老金发微信说，今天有应酬，会晚点回来，大概十点钟吧，老金醉醺醺的回来。进门看见床上没人，刚有些着急，就看见了飘窗上坐着周游。
　　周游穿着睡衣，披着头发，像是在喝酒。
　　老金只开了门厅的灯，坐在周游对面，“怎么不开灯？”
　　周游抱着腿，脚边堆满了酒瓶，没回答老金的问题。
　　“怎么喝了这么多？”
　　周游还是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老金，昏暗的灯光映着周游的脸，眼睛里眼泪汪汪的。
　　“我带了粥回来，你要喝点么？”
　　周游喝了口酒，“老金，第几天了？”
　　“第五天了。”
　　“这是哪？”
　　“西陵，就在东湖旁边，大概两个小时路程。”
　　“你什么时候回东湖？”
　　“就这几天。”
　　周游看着外面风吹的树叶沙沙响，来往已经没有行人，天上没有星星，月亮也只漏出半个。
　　“我想留在这儿。”
　　周游说的这句话，和易拉罐落地的声音同时传进老金的耳朵里。
　　“我说我想在这生活。”
　　老金改变了下坐姿，他知道虽然这几年周游都听自己的，但是在这种大决定之上，没人能左右她的决定，当然，他也无权左右。
　　但是如果他不争取，可能就要永远的失去她了。
　　考虑再三，老金说：“周游…我后悔了，我…”
　　周游打断了他，“阿兴走的时候，你也是这么痛苦么？”
　　老金的心里轰地一声，老金在心里质问自己，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还是把周游变成了和自己一样的人。
　　“我是不是还要感谢老天爷，给了我几个月缓冲的时间？”
　　老金已经说不出话了。
　　周游外头看着老金，一滴泪从眼角划下来，在昏暗的灯光下发着光，“我好像有点明白你了，明白你为什么要推开我。”
　　此时周游很想闹一闹，只要她闹，她就会得到老金的一个拥抱，她想再闻闻老金身上的味道，可是她不能。
　　既然要诀别，那就干脆些。
　　老金也想冲上去抱住周游，告诉周游他后悔了，他会一直陪着他，不会再让她自己付出，可是自己终究没有身份了。
　　“早点睡吧。过几天，我送你。”
　　周游回到床上，看了看老金的背影，闭上了眼睛。

　　那天晚上周游一直没睡，老金也一直没动弹，坐在窗口喝光了家里所有的酒…

　　五天以后，周游在家楼下和老金做了最后的告别。
　　“你确定你要留在这么？”
　　“嗯。”
　　“行吧，这的房租我交了一年的，但是这一年之内你想回来，房东说房子随时可以退。”
　　“呵，嗯。”
　　“这个是我朋友的名片，我向她推荐了你，如果不想找工作，你可以直接去她那上班。”
　　“嗯，谢谢。”
　　“我会时常给你打电话的，你都得接。”
　　“放心，这次我不会再忘带电话了。”
　　“别总喝酒，照顾好自己，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你怎么像个老父亲一样啰嗦。”
　　“呵。”老金冷笑了下，从车里拿出了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周游，“给，送你的。”
　　“什么东西？”
　　“等我走了你再看吧。”
　　“好。”
　　“我走了？”
　　“嗯。”
　　周游知道，老金离开，就真的只剩自己了，孤立无援，但是这都是自己选的。
　　老金上车，歪头看着旁边的周游。
　　周游有点克制不住眼泪，“顺风。”
　　“嗯。”
　　老金驶离，只剩周游蹲在原地，任凭路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老金心里不是滋味，看着后视镜许久都没有加速，直到拐弯之后，才叹了口气用力砸了两下方向盘。

　　周游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打开老金送的礼物，是一只非常秀气的手表，周游拿起来，注意到表带很眼熟，就是当年自己送老金的那张皮料做的，这是老金自己做的，周游戴在手上，大小正合适。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睡觉洗澡，这只手变从来没离开过周游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