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的野猫》周游Zhou

24、过年（2）

　　晚上八点，春节联欢晚会刚开始，红梅女士这边摆上麻将桌了。
　　“妈，我走了。”
　　“去吧。”
　　“大姨，老舅，拜拜！”
　　“周游你去哪？我陪你啊？”老舅伸着脖子看向门口，但是周游已经走远，“姐，周游干嘛去了？”
　　“去找她朋友玩去了。打麻将。”

　　叮咚，周游大包小裹的敲响了老金的门。
　　老金以为听错了，后来发现是真的有人敲门，一看时间八点半，会是谁来？
　　一开门发现是穿的像个馒头的周游，只漏了个眼睛，一瞬间发愣。
　　“铛铛！新年快乐！”周游像个像个年画娃娃，手里提满了东西。
　　老金只穿了件跨栏背心和睡裤，一直保持开门的动作。
　　“怎么了？傻了？”
　　“啊，快进来快进来。”然后顺手从门口衣架上拿了件外套穿上。
　　“外面好冷，冻死我了。”
　　老金接过周游手里的东西，周游开始脱棉衣。
　　“你怎么过来的？”
　　“打车。”
　　“外面都没车了？”
　　“我提前约好的。我带了好吃的来。过来。”
　　周游边说边走，这是已经在茶几旁的老位置坐下来了。
　　老金惊讶她怎么在一个这么冷的天气，排除万难过来，有点感动，也朝这边走来，坐在旁边的单椅上。
　　周游把一个一个打包盒从袋子里拿出来，就是手冻红了，不太好开盖子，“稍等啊。”
　　老金看着周游小脸冻得通红，气喘吁吁的，又低头看看一个又一个里面充满水气的打包盒，下意识伸手，把周游的两只手包裹在掌心。
　　这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肢体接触，
　　老金的手很大，周游的手，整个被包住，周游先是一愣，之后有点贪恋这体温，一动不动的停在那，没反抗。
　　触碰到周游手的时候，老金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不是打车来的么？怎么这么凉？”
　　“从大门口走进来，着急忘记带手套了。”
　　周游把手收回来，继续拆着盒子。
　　“阿姨知道你过来么？”
　　“知道啊，这些菜就是她特意给你留的，但是这个饺子，是我自己包的。”
　　周游起身起厨房拿了双碗筷出来，“还热着，你尝尝。”
　　老金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
　　“好吃么？”
　　老金点点头。
　　“能尝出来是什么馅的么？”
　　老金摇摇头。
　　“是鲅鱼馅的。”
　　“鲅鱼？”
　　“嗯。你还记得我学校旁边的东北菜馆么？”
　　老金点头。
　　“前段时间我回来了一趟，敢在他们回东北过年之前，特意跟亮哥学的。虽然这个不是东北特产，但是也好吃的。从选鱼，和面，和馅，再到包，一天学会，我厉害吧！”
　　老金看着周游心情确实会变好，点了点头。
　　周游看着老金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同，“本来是要做给我妈吃的，给你先尝尝吧！”
　　周游一脸傲娇。
　　“还行，都还热着，尝尝菜，红梅女士的手艺。”
　　老金点点头。
　　老金今天进门也没说几句话，只会点头或者摇头。
　　“等会，有个很重要的事。”周游表情变得严肃，“1234567，1234567。怎么是个单数！该死，清蒸鲈鱼忘记偷了。”
　　老金在一边看着周游自言自语。
　　“今天的菜，必须是个双数。你等一下。”
　　周游起身走向厨房，想看看家里有什么再凑出一道菜。
　　老金想跟去看看，但是这时候电话响了。
　　“喂，姐。”
　　“你干嘛呢？是不是在打游戏？”
　　“没，在吃饭。”
　　“给我看看吃的什么？是不是糊弄了？”
　　老金把镜头一转。
　　“诶呀，吃的这么丰盛！不对啊，怎么都是打包盒啊？”
　　老金没说话，走向餐厅视角转向管着厨房门正在里面忙活的周游。
　　“呀，这是谁啊？诶呀，周游？周游去啦？诶呀妈呀，小弟，周游这小姑娘太好了。”
　　“不跟你说了。明天就回去了。”
　　“行了，姐不打扰你俩了。”
　　老金打来摄像头，拍下了周游的背影。
　　老金又拿了副碗筷，又拿了一瓶白酒我两个酒杯，回到茶几旁，等着周游。
　　三分钟后，周游出来，端了盘水果，“只能用这个算道菜了，感觉不太完美。”
　　“这已经够好的了！能喝酒么？”
　　“当然了。”
　　“来吧，干杯！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开心幸福，一帆风顺。”
　　喝了酒之后，周游坐在地上，伸出双手，满脸微笑，在讨要红包。
　　老金笑笑，起身走回卧室拿出来一个红包，递给周游。
　　“这么厚？谢谢。对了，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还有礼物？”
　　周游起身走向门口，拿了个大盒子回来，“门口是我给纯姐买的按摩器，知道她上班低头颈椎不好，上次她送我裙子一直都没回礼，你找个时间给她吧，和她说新年快乐。”
　　“嗯。”
　　“这个是你的。”
　　老金接过一个长盒子，面上市编织的，四个角是有龙骨支撑，连扣子都是英伦扣的。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老金打开，里面是一小卷棕色的鳄鱼皮子。
　　“上次我和纯姐逛街，她说你喜欢这个，就挑了个，就是不太贵。”
　　周游喝了口酒，“对了这个袋子里还有一份饺子，明天早上你带给你朋友吧。我猜他也没吃过鲅鱼馅的。”
　　老金看着眼里有光的周游，这个在大年三十不远万里来送年夜饭，送自己喜欢的皮料，甚至有姐姐的礼物和朋友的饺子，面面俱到。
　　这一刻在老金心里这个二十岁的姑娘值得所有美好的词语。
　　周游看老金一直愣在那看着自己，以为老金是在伤感朋友的离去，“怎么了？今天晚上都是我在说，无论怎样，今天过年额！”
　　老金将礼物放下，伸手把周游揽在怀里，周游被吓了一跳，本来跪坐在地毯上的周游，整个人都向前倾斜，扑在老金怀里，一时间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周游整个人被老金环住，好像被嵌身体里一样。
　　老金的侧脸贴在周游的颈部，多年以后他仍然记得那天周游身上的味道，是柑橘的清香夹杂着冷空气的味道。
　　十秒、十一秒，周游把手轻轻在拍了拍老金的背，“没事了，你替他好好活过了，我相信他不会有遗憾。”
　　大概一分钟后，老金终于意识到这样不妥…撒开了手，周游扶着沙发调整了姿势，腿吃着劲有点跪麻了…
　　老金眼神躲闪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又吃了个饺子。
　　“我终于知道今天晚上缺什么了！”
　　“缺什么？清蒸鲈鱼么？”
　　“什么鱼…你的春节联欢晚会呢？”
　　“啊，电视坏了，一直没修。”
　　“呵，好吧，那我们就没有背景因为干喝吧。干杯！”
　　“干杯！”
　　“老金，你胸口那道疤？”刚才穿着背心的周游就注意到老金胸口处有一条长长的疤。
　　“明天我要去看的朋友，叫阿兴，东湖人，他是出车祸走的，那天他看我心情不好，就提出想带我去散散心，我坐在副驾驶被车上的配饰花花破了胸口。但是他人没了。”
　　“谁说的他没了？”
　　老金疑惑的看着周游。
　　周游又起了一瓶啤酒，放在桌子上，“他不就在这呢么？你看不见他么？他跟你说喝酒不能养鱼！”
　　老金笑笑，“你不害怕么？”
　　“害怕什么？我又没有养鱼，你看，空瓶！再说他是你朋友额！我怕什么。”
　　“周游。”
　　“嗯？”
　　“谢谢。”
　　“客气！”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十一点了。
　　“你几点回去？”
　　“我看看啊。”周游在沙发上摸出手机，“我的妈！十一点了。我得走了。如果十二点的时候我没回去，我妈会杀了我的。”
　　“你怎么回去？”
　　冲向门口的周游，支支吾吾，“我准备溜达回去。”
　　老金目光已经有点生气了，“这么冷，这么黑，你溜达回去。”
　　“年三十半夜十一点，没人接单，所以…”
　　“我送你。”
　　“咱俩都喝酒了，你怎么送我？”
　　“我陪你溜达回去”
　　“大半夜的多折腾啊，外面没车也没人没有危险。”
　　“就是没人才要送你。”
　　“真不…”
　　周游被老金凶狠吓到，硬生生的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好吧。”

　　大街上早已没有平时的繁华，点已经落锁，只有零星的几个中年人带着孩子在外面放烟花。
　　“好安静啊，真好。嗯，还是我买的衣服好看！至少不冷。”
　　“又过去一年。”
　　“嗯，时间确实过得很快。”
　　周游站上大概40厘米花坛边边，好想走独木桥一样往前走着，突然脚下一滑，周游身体不受控制的像老金这边摔去。
　　老金没有一丝犹豫，单手环抱住周游的腰，稳稳地接住了她，周游的脚悬空，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在老金身上。
　　两人对视的出神，三秒后，老金觉得有点不妥，双手举着周游的腰，重新把周游放在了花坛边，“小心点啊。”
　　周游有点害羞到手忙脚乱。
　　“走吧，我服你。”
　　老金伸出一只手，隔着衣服扶着周游的胳膊，看见周游的手握着拳头露在外面，还拽了拽周游的袖子。
　　周游小声的嘀咕，“我感觉这个场景我在哪里见过。”
　　“什么？”
　　“没什么。”

　　“诶，电话响了。”
　　“是妈妈么？”
　　“我看看，不是，是安安。”
　　“喂，安安，怎么了？”
　　“周周！我太无聊了。”
　　“叔叔阿姨呢？”
　　“他们看电视呢。”
　　“小平呢？”
　　“小平生气呢，我刚揍完他。”
　　“呵，大过年的，因为啥呀？”
　　“诶呀，没因为啥，闲着也是闲着。”
　　老金在旁边都笑了。
　　“周周，你在外面啊？在放烟花么？”
　　“没有，在回家的路上。”
　　“没放烟花，那你去哪了？”
　　周游往旁边转了点角度，“去慰问了下孤寡老头。”
　　老金在周游脑袋上拍了一下，周游哈哈一笑。
　　“等会，让我看看这是谁？”常以安翻身眯着眼睛凑近了手机。
　　“诶，是老金。”
　　常以安在那边“哦”了好长的一个音。
　　“请你收起你那个邪恶的表情，你把电话给小平。”
　　“干啥？”
　　“你给他。”
　　常以安翻身走出客厅，把手机对着小平，“给，你游姐让你接电话。”
　　小平正在哭鼻子，鼻涕拉了老长，在那挂着。
　　周游马上拽着老金一起看手机，给不苟言笑的老金都逗得笑的不停。
　　“小平啊，男子汉大丈夫，是不可以哭的，你原谅姐姐吧，他不应该打你的，她就是她无聊了，哈哈哈哈哈，等什么时候我见到你我给你买一个大乐高好不好？”
　　好像有点用，小平在那边擦了擦眼泪。
　　“那我们说定了，擦擦鼻涕，都过河了，那你现在去哄哄姐姐吧，让她什么时候带你来东湖玩好不好！”
　　老金在旁边皱眉，好像在说“你打我我还得哄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周游真有你的。”常以安在那边竖大拇指。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妈来电话了。”
　　“嗯，拜拜。”

　　周游马上收起笑容接起了电话，没等说喂，红梅女士就开始了。
　　“周游！你上哪去了！马上十二点了！”
　　“来了来了！进电梯了。”
　　“你舅家老小区，哪来的电梯。”
　　“说错了，进小区了，马上到了。”
　　老金在旁边一直保持着笑模样，看着周游。
　　“快点走吧。”
　　“嗯。”

　　周游突然感觉脸上有水…抬头一看，雪花正零星的落下来。
　　“老金，下雪了。”
　　“嗯。”
　　难得老金感觉浪漫这个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就被周游悬崖勒马了。
　　“快走快走！要不你到家回身都湿透了。”
　　周游一路小跑，老金在原地看着周游的背景，突然觉得这样也挺浪漫的。

　　“等会，我看看啊，我舅家是哪栋楼，是前面那栋还是这栋，哦，是这栋。”
　　“你不记得了？别走错了。”
　　“没错没错，天太黑了，嘿嘿。”
　　走到楼梯口，周游的电话又一次响起。
　　“周游！敲钟了，你走哪了。”周游感觉都听到立体环绕音了…
　　“门口门口。”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走了。”
　　“快进去吧。”
　　周游打开门，正好听见舅舅家的电视机里在倒数。周游回头看着老金。“5、4、3、2、1！老金，新年快乐！”
　　这事天空中礼花四起，发出的光亮照在周游脸上，明媚无暇。
　　说完周游就跑回家了。
　　只剩老金在门口，自言自语的说了声，“新年快乐。”

　　这次没等周游的闹钟响，老金先发了回信过来，“我到家了，晚安。”
　　“明天中午去找你，送你去机场，顺便把乌龟接回来。”
　　“好，回去挨说了么？”
　　“没事，小周哄红梅女士还是有一手的，晚安。”
　　“晚安。”

　　第二天中午，老金进门就看见周游在厨房忙碌着。
　　“回来啦？我这是掐的正好，吃饭。安安说，和我周游交朋友就是在一起还多顿饭，我现在想想确实是这样。给，筷子。”
　　老金没回答，一个接一个的吃着饺子。
　　“好吃么？今天懒了，我妈包的。”说这就开始坐在对面扒蒜，“以前临放假前我们都会去路姐那吃一份饺子，因为路姐是东北人，有上车饺子下车面的说法，下车了，记得吃碗面。”
　　老金点点头。
　　对了，你等一下。
　　“今天是不是你的生日啊？”周游从厨房拿了个蛋糕出来，放在餐桌上。
　　“你怎么知道我过生日？”
　　“你的门锁密码。”
　　“好吧。”
　　“等不到晚上了，你就当做现在天黑了吧。许愿。”
　　老金双手合十你眼睛许了个愿。
　　“吹蜡烛。”
　　“谢谢你。”
　　“客气！”

　　机场门口。
　　“小乌龟，跟爸爸拜拜，爸爸要走了，你们俩只能和阿姨生活了。什么时候回来我带着小乌龟来接你。”
　　“嗯。路滑慢点开。”
　　“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