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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遮不住 ...

  •   乘索道上山,小型缆车厢里除了我和俞思宁,还有一对带着小女儿的夫妻。

      索道越升越高,夫妻俩人一个比一个胆小,妻子把脸埋在手心,丈夫闭着眼瑟瑟发抖,只有他们女儿笑得开心,整张小脸都贴在玻璃窗上喊:“妈妈你把手拿掉!爸爸你睁眼睛!看下面好多树好小好小——”

      “不、不不——佳佳你自己看……”“佳佳你坐好!好高的,吓死妈妈了……”夫妻俩战战兢兢。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俞思宁。缆车偶尔的晃动让我都不由自主攥紧了扶手,她却始终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脚下的林海。

      纹丝不动坐如钟,气定神闲稳似松。

      这就是实力。我心道。

      然而不到十分钟,我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俞思宁不是不怕,是怕过了头,整个人动也不敢动。

      缆车到站后,我们来到山腰开始往上爬。有石梯和扶手的地方还好,遇到稍微有些陡峭的楼梯时,俞思宁不受控制地开始紧紧攥着我的手。

      我看她状态不对劲,忙问:“你恐高?”

      她摇摇头:“不、不是。”

      “我以前爬山摔过跤。”

      “啊?”我懊恼,“你早说好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来这里吃什么苦。”

      “好多年前的事了,我以为…早就不怕了。”她有些局促。

      怕她再这么走下去真会摔着,到一个小平台后就拉着她坐下休息。平台上人来人往,因为都是刚开始爬,个个还精神抖擞地往上冲。只有我和俞思宁坐在那里。

      一位打扮时髦的银发姥姥路过时看了我们一眼,扯扯她老伴笑呵呵地说:“你看孩子们都走不动了——”

      “现在年轻人不行……”她老伴优哉游哉。

      “哈哈哈——哈哈哈,”我陪着他们乱笑,胡诌道:“我低血糖。”

      老人家走前掏出一把糖给我。我挑了俞思宁爱吃的软糖给她,顺带拉拉她的手:“好点了没?”

      俞思宁闭着眼睛:“嗯。”

      “还要继续爬吗?”

      “爬。”

      她睁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准备继续。

      我很想劝她别勉强,但多日相处下来,我看出俞思宁性格执拗却勇于尝试(又菜又爱玩)。答应跟我去钓鱼就绝不做空军佬,做漆扇非得做出漂亮的才罢休,就连给我买东西也一定要我收下,怎么推脱都没用。她不像俞媛,说两句就会放弃。每次我拒绝她,她就会用那种淡淡的失望和受伤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最后不知不觉中松口答应。

      我张了张嘴,把安慰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个说法:“要不别去主峰了?那里又高又陡,人挤人的特别危险。昨晚刚下过雨,山上台阶没准还湿着。”

      “很滑吗?”俞思宁一听台阶湿漉漉的,顿时犹豫。

      “没错,非常滑。”我点头,“我们去后山,那里山顶平,玩的人少,就是远一点。”

      我们旁边有个木质指示牌,上面用红漆标着临山景区的地图,我伸手点了点后山的位置。

      总共有三个打卡点,观景台、寺庙和……茶园。

      当年后山还没有彻底纳入景区,除了采茶的村民,就只剩下那些逃票的游客和寻求刺激的登山客。我父母出事后,管制严了很多,渐渐地修了山道,铺上规整的石阶,景区甚至从村民手里买下了大片山地,把采茶体验包装成了特色旅游项目。

      后山这片地界,我只在小时候踏足过。这么多年过去,那里估计早就面目全非。其实我对茶园的印象本就模糊,去一次没什么关系。

      何况是陪俞思宁。

      俞思宁却迟疑:“后山?你、不用勉强。”

      “勉强什么?”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本来就是陪你出来玩,当然以你为主啊。”

      “我都行,看你。”她欲言又止,“如果你不想去就算了,毕竟……”

      毕竟什么?

      我一怔,随即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后半句。

      ——毕竟那是我父母失事的地方。

      可我随之而来的是震惊,“你怎么知道是在…?”

      我在俞思宁眼里看到了骤然反应过来的慌乱。

      “……你去查了新闻?”

      “……是,”俞思宁顿了片刻,轻轻点头,“对不起,我不该…”

      我分不清自己是悬着心还是松了口气:“这有什么的。本来就是公开报道过的事,你查一查怎么了。”

      “走吧。”我率先迈开步子,“我没事的,都过去了。”

      俞思宁跟在后面,我们一前一后拐进一条蜿蜒的小道,有一段路非常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加上来往的游客络绎不绝,我们很快就被挤散了。等我回过神来转身寻找时,发现俞思宁已经被我落在几十步开外,在人群中若隐若现。

      我对她招招手,停下来等俞思宁,俞思宁正在下一个台阶,见我招呼她,也抬手挥了挥。

      然后坏了事。

      她紧接着没踩稳,滑了一跤摔倒在台阶上!

      我离的远却看得清清楚楚,她右手扶着扶手,本来手臂就在发抖,左手还要抬起来跟我打招呼,没及时稳住自己。

      “思宁!!!”

      我惊叫一声,拨开迎面走来的人冲过去,俞思宁周边的人也及时停下,把她扶起来。

      我跑过去,慌慌张张地拉着她,“摔到哪里了?”

      跌倒的是俞思宁,我却比她着急惊惶十倍不止,我不怎么能控制情绪,对任何意外和突发事件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心脏狂跳呼吸发颤。

      我蹲下身仔细查看俞思宁的伤势。她的膝盖磕在石阶上,手掌外侧擦破了一大片,好在她反应机敏,在滑倒的瞬间就死死抓住了栏杆,才避免了更严重的摔伤。

      我小心翼翼托着她的手腕,擦掉嵌在皮肤里的碎石和沙粒。俞思宁经过那一瞬间的惊吓后当即稳定下来,还要反过来安慰我。

      谢过帮忙的路人,我扶着俞思宁下了台阶到一旁休息,我给她拍着灰,手碰到膝盖处时俞思宁闷哼了一下,我立刻收了力道。

      “你脚踝是不是青了。”我心头一紧,“很疼吗?还能不能走路?”

      “不是特别疼,可以继续走。”俞思宁说,“我歇一会就好。”

      “怎么就摔了?”

      尽管俞思宁再三解释只是自己一时走神才不小心摔着,伤势也并不严重,我还是放心不下,跟在她身侧,不敢再让她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我们的行程比预期缩短了许多。草草看过观景台的风景,逛了一圈寺庙才到下午一两点。我注意到俞思宁时不时会偷偷揉按膝盖,想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找个借口带她下山。

      虽然被俞思宁突如其来的一摔打断了所有思绪,可我脑海还是时不时回忆起那时她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是在…?”

      “……”

      “你去查了新闻?”

      “……是,对不起,我不该…”

      仓促之下,她反应是掩饰不住的慌张。

      慌张是层纱,单薄,透光,遮不住它藏着的东西。

      回程的巴车颠簸着,遮光帘被放下,只漏进一线阳光,将浮动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我掀起帘角,车窗便成了一面昏昧的镜子,我借着它去看她。

      俞思宁依在座椅上小睡,眉头不自觉的皱起,而交叠在膝上的双手,指尖正在微微发抖。

      视线久久停留在她绷紧的指节上,脑海却有一个词缓慢地凝结成形——

      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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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回来更文了,抱歉,这段时间生活变化很大,情绪反复无常,近些天才慢慢适应下来。发现自己离不开写文,只有码字时才是充实的。 后续尽量保持更新,把故事讲完。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