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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谁是真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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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表情僵硬,纹丝不动,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死气。
伊莱亚没有退后,反而走近去摸对方的脸。
是个蜡人。
那东西触感坚硬,还有股淡淡的蜡油味。
它被制作得极为精细,五官生动英俊,身上衣着华贵,周身关节可以被随意扭动。
伊莱亚知道,猎巫者军团长是个黑发黑眼的男人,而这个位处顶楼的房间,多半就属于他。
只是不清楚,蜡像和猎巫者团长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不过话说回来,水晶罗盘没有异动,意味着他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
伊莱亚打算原路返回,另找办法前往北岸。
他不知道塔楼内外的雇佣兵是谁杀的,也不清楚那道冲天而起的黑影代表什么。
只有一件事毋庸置疑——塔楼的门窗紧闭,地窖无法打开,去往吊桥的路也被封锁,已然形成了密室。
现在午夜将近,游骑兵一定在找附近的哨所投宿,如果被他们撞见,伊莱亚就是跳进苔河也洗不清嫌疑。
不过楼梯才下到一半,一阵人声就隐约传来。
一分钟前,地窖的门骤然弹开。
有个红鼻子男人探出脑袋,做贼般环视四周,接着以鼻炎病人特有的声音道:“你听错了,艾隆,上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一只干瘦的手在下面用力推他,“出去仔细看,克奇,没准是死人活过来了。”
“放屁!”
红鼻子克奇爬上地面,骂骂咧咧:“这里附近黑地与神赐之地的边界,已经一百年没变过了,绝不会有死人转化,要看你自己去!”
瘦子艾隆钻出洞口,手提煤油灯四处转了一圈,他确认大厅里没人,门也好好地闩着,多少松了口气。
这时,第三个人也爬上地面,那是个身形魁梧的壮汉,脖子粗得像公牛。
三人的额头上,都有一块形状相同的伤口,通红发臭,如同新鲜的烙印。
“现在怎么办?”艾隆道,“真要听‘那个人’的话,把兵团的财宝送到北边吗?”
“不然呢?”克奇反问,“难道你想和其他人一样,七窍流血地死掉?”
“我当然不想死,但万一团长回来,发现咱们投降了巫师,后果岂不是更可怕?”艾隆继续说。
“别犯蠢,”克奇答道,“团长已经死了,去雪岛找他的人也是一样。这支兵团肯定被诅咒了,才会遭受接二连三的厄运。我们不需要多想,只要保持幸运,继续活下去就够了。”
艾隆还想追问,却被壮汉打断:“好了,别没完没了的。既然你说上面有人,就去楼上看看吧。”
“一个人?我才不干。”
“克奇,你陪他检查。”
“凭什么我要听你的?”红鼻子克奇不服。
壮汉恼羞成怒,“那就猜拳,输的去二楼检查,剩下的人找些黑火油来。”
最终艾隆输了。
他咬牙切齿地抓起油灯,迈步走上二楼。
所有尸体都在原处,位置分毫未动,和刚刚一样七窍流血,死相凄惨。
艾隆摸了摸额头的伤口,浑身一阵战栗。
说到底,一切都是海因·冯蒂阿的错。
艾隆之所以加入猎巫者军团,完全是冲着“西海岸第一”的名头。
强盛时期的猎巫者,拥有成建制的轻骑兵、重骑兵、具甲步卒和弓弩手,以及作为辅助的工兵、医疗兵与辎重部队。
战士穿着反光的盔甲,高举丝绸旗帜,在平原上整齐地行军,一眼望去令人生畏。
当东岸人的舰队升起黑帆,身披霞光,载着战无不胜的巫师团在海平面上现身时,只有这支军队没有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如果不是猎巫者顶住压力,谁知道双月之战会变成什么结果?搞不好西海岸一半的人,都会被打下烙印,成为迦美尼帝国的奴隶。
偏偏在艾隆加入后,光鲜亮丽的时代过去了,他赶上的无一不是倒霉事。
海因·冯蒂阿与帝国产生龃龉,失去伯爵身份,旗下兵团遭受拆解、吞并,精英将领被送往不同战区,队伍七零八落,最终剩下不到三十人,只能申领最低等的驻地。
至于海因·冯蒂阿……
没错,此人确实勇武出众,具备一切领袖应有的气质,但一想到他的怪癖,艾隆就浑身发毛。
胡思乱想之际,一阵脚步声在艾隆头上响起。
这声音切切实实,绝非幻觉。
他喉咙一紧,哑声道:“团长,是你吗?”
回答他的只有寂静。
也许是别的声音,艾隆努力说服自己,比如破旧的水车,或风吹吊桥引起的噪声。
做好心理建设,他“噌”的一声拔出佩剑,壮起胆子,一步一挪地朝楼上走去。
在路过分岔口时,艾隆余光一闪,瞥到了什么,视线不由自主向左移去。
曲折的楼梯上,有个男人四肢伏地,趴在拐角的台阶处,肩膀以上被墙壁挡住,乍一看像没有脑袋。
艾隆将剑横在身前,战战兢兢地走上台阶,提剑就要刺去。
谁知一眼望去,他发现那人的面孔十分熟悉,在昏暗的光线下,怎么看怎么像军团长。
更可怕的是,对方的脑袋被一百八十度拧转,支在后背上方,那双漆黑的、毫无生气的眼睛就这样死死盯着他。
艾隆惊叫一声,脚下踏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大概有半分钟的时间,艾隆人事不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再次清醒时,他只觉得脑袋剧痛,耳边蜂鸣不止。
他忘了油灯,手无意识地抓着刺剑,逃命般朝楼下逃窜。
回到一层大厅后,艾隆顾不上同伙,径直扑向塔楼的门。
“咚咚咚——”
艾隆僵在原地,听到急促的敲门声迎面传来,头皮一阵发麻。
门外有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难道是游骑兵来投宿了?
犹豫之际,一个异常耳熟的声音在门外催促:“开门啊,我听到你走过来了。”
艾隆瞬间脸色惨白。
他大口喘气,喉咙发出“嗬嗬”的颤音,不断朝后退去。
“团长”明明在三楼啊,艾隆惊恐地想,怎么会瞬间转移到在塔外?
古怪,真的好古怪。
正在这时,一阵破风声从脑后呼啸而来。
艾隆依靠本能闪避,偷袭者的斧子劈了个空,他回过头,惊怒交加地望向壮汉。
壮汉也不多话,重新抬起斧子,朝着他的头顶就要劈下。
“你疯了?托厄斯,你这个叛徒!”
“还敢反咬一口,”壮汉托厄斯道,“是你先动手的!”
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塔楼的门被踹碎,破裂的木板飞出几米开外,砸落在两人身上。
“抱歉,”一名黑发男子走进门,满脸无辜,“我已经敲了好半天,实在不想等了。”
他的衬衣又脏又破,从白色变成灰色,前襟有个莫名其妙的大洞,露出挂在胸口的钢制细链。
钢链上的挂坠,是一枚色泽乌黑的戒指。
壮汉托厄斯双目圆瞪,舌头发僵。
瘦子艾隆的反应更为夸张,他双膝一弯跪倒在地,颤声道:“团长大人,我什么都没做,不关我的事。”
托厄斯暗咒一声,脸上伪装出感激之色,“团长,您终于回来了,营地遭到巫师攻击,其他人都被杀了!”
闻到两人身上浓重的硫磺味,海因不由皱了皱鼻子,“巫师?你是说,外面的哨兵是被巫术杀的?”
“没错,”托厄斯双手在空中比划,“那是个法力强大的家伙,有人的形状,但是裹满浓烟。他自称是东岸人,专为向您复仇而来。”
“你们三个没事?”
“那巫师不仅要杀人,还想夺走军团的财物,所以他用卑劣的巫术,给我们打上了奴隶烙印,如果不把财宝送到他那里,就会口眼流血而死。”
海因点点头,“那巫师现在在哪?”
“……我们不清楚,”托厄斯眼睛转了转,“他说会用心灵感应术告诉我们。”
“原来是这样,”海因探头看向地板,“克奇怎么了?”
“他被艾隆杀了,”托厄斯立刻说,“刚刚我在厨房找东西,出来时看到克奇死在大厅,而艾隆疯了般向跑门口跑,一定是他杀人后畏罪想逃。至于原因,我不清楚。”
“是这样吗?”海因问艾隆。
“他血口喷人,”瘦子仍跪在地上,“您是知道的,团长大人,我刚刚在三楼检查,遇到过您,根本没时间杀克奇。请您的灵魂安息吧,千万不要伤害我!”
海因穿过大厅,来到双拱门前,摸了摸克奇的脖子。
克奇脉搏尚在,并没有死了。
借着煤油灯的亮光,海因注意到,对方颈侧的一处淤痕,像是手指摁压留下的,形似蝴蝶。
这处指印,正落在颈动脉窦的位置,只要掌握窍门,几秒钟的摁压就能让人昏死过去。
无论艾隆还是托厄斯,都没有这样的技巧。
再者,这两人都有武器,如果想杀克奇,也不需要这样隐秘的手段。
托厄斯为什么说克奇死了?海因心中思考,也许是一时慌张,判断失误。
他在厨房和大厅转了一圈,又回到塔楼入口,捡起被自己踢断的门闩。
月光下,榫条上显出数道新鲜的白色划痕。
“好了,”海因拍拍手,“这里一共发生了三件事,咱们一件一件来解决。”
首先是克奇被袭击一案。
“托厄斯,”海因说,“你先回厨房去,把发现克奇前的事再做一遍。”
托厄斯挠挠头,拿上自己的油灯,转身离开。
厨房与大厅之间,隔着一对并排的拱形门,以及一条短走廊,回到厨房后,托厄斯并不能看到大厅里的情形。
同样,留在大厅的海因与艾隆,也看不到厨房里的人。
托厄斯模仿刚刚的情形,从西侧的拱门走进大厅,来到昏迷的克奇身边,说:“就是这样。”
谁知他环顾四周,只有艾隆站在大厅里看着他,表情怪异。
“团长呢?”托厄斯警觉地问。
艾隆露出诡异的笑容,“他就在这啊,难道你看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