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炼金术士》凤小仪

51、骑士的祈祷

　　弗拉德的身体被圣光焚尽，烟灰色灵魂飘升，在月光中化为点点荧光，随风飘去。

　　铁骐之上，路希垂眸望着这一幕。

　　库玛拉，那是神国王子的称谓。最后，弗拉德的面容好像带着无尽怀念与悲伤。

　　他为何将人类视为“忘恩负义的叛徒”？三百年前，神国陨落的真相是什么？

　　怀着无人解答的疑问，路希的目光追随着弗拉德飘散的灵魂，那些微末的光点正飞向山脊……

　　他的眼神忽然一凝。

　　正对铁锈湾的山脊之上，有一道逆光的人影，衣袍比夜色更加深沉。不知在那里默立了多久，要不是有所动作，根本不会被路希察觉。

　　人影抬手，将弗拉德的灵魂收入袍袖。

　　下一秒，几头蝙蝠飞过山脊，翼膜扑闪间，人影已消失无踪。

　　路希蹙眉。那人是谁？为什么要带走弗拉德的残魂？

　　对方逆光而立，面容难以分辨。路希只看到，他的手上，似乎裹满了绷带。

　　铁骐轻轻落地，收敛羽翼。路希回神，下马朝维斯珀走去。

　　骑士面向海湾，并未察觉身后山脊上的神秘人影。他从弗拉德身亡处拾起一柄金色权杖，正垂眸凝视。

　　路希将刚才的一幕告诉了他。

　　“绷带……”维斯珀若有所思。

　　“弗拉德有可能被复活吗？”

　　“不，他的灵魂已经逸散。就像被肢解的身体，即便将碎肢完全拼合起来，生命也不复存在。”维斯珀顿了顿，“除非……”

　　“除非？”

　　“除非贤者级别的炼金术士进行灵魂炼成。不过，迄今还不曾有贤者现世，灵魂炼成更是禁忌中的禁忌。”

　　灵魂炼成，无疑被圣庭视为渎神之举。

　　路希放开这个话题，看向维斯珀手中的黄金权杖。

　　“这是……炼金造物？”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符文和晶石。

　　“冥神权杖。它是神国遗留的神之造物，可以沟通和指引亡灵，我在圣庭的秘本看到过有关它的记述。弗拉德正是借助它的力量，唤醒了此地的亡魂。”

　　说到这儿，维斯珀定定地看过来，眼眸乌黑明净。

　　“路希，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路希下意识点头，随后心里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开空白支票，在说明具体事宜前，就答应对方。

　　或许因为圣骑士长始终温和有礼，不至于提出过分的请求。或许因为……阿沙德夏的“晚星”的确如传闻一般美貌、纯洁和强大，被那双眼睛所注视，不论是谁，都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是这样的，”维斯珀一板一眼地解释，“根据圣庭的《魔法与炼金道具使用守则》，神之造物需要被严密封存，不得擅用。启用之前，应该向圣庭长老会提交申请，长老们定夺通过以后，再在指定人员的监督下……”

　　“你想使用这柄权杖？”路希忍不住打断。

　　维斯帕点头。

　　“你希望我替你保密？”

　　维斯珀一愣，坚定道：“不，《守则》不容违背。我会在后续补提申请——在特殊情况下，这种方式是被允许的。路希，我希望你做我的监督人和证明人。”

　　“……好。”这位圣骑士长，出乎意料地有些刻板教条。

　　维斯珀走进铁锈湾，将“冥神权杖”插入海水，单膝跪地。

　　暗红海水映着粼粼月光。骑士垂首，虔诚祈祷，子夜般的长发从肩膀滑落，吻向水面。

　　“冥神权杖”在海水中扩散出一圈圈金色涟漪。铁锈湾中，经年的陈血自海水飘升，凝成无数模糊身影。

　　那是十五年前死去的士兵。他们互相重叠，南方人与北方人一起，挤挤挨挨地站在海面上。

　　“战争已经结束了，回家吧。”

　　维斯珀挥动权杖。轻风拂过，仿佛一阵叹息。骑士的长发扬起又落下，亡影在风中散去，海面只余明净月光。

　　时隔十五年，铁锈湾的海水再次蔚蓝。

　　远天泛起一线白，这个漫长的猩红之夜，也终于结束了。

　　温柔的潮汐声中，路希忍不住闭上眼。心头松懈，于是再也压不住长夜积累的伤痛和疲惫。

　　高强度的精神消耗之下，第二瓶安神芳酊已经耗尽。

　　“路希，你还好吗？”

　　维斯珀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勉强眨了眨眼，骑士的面容已经模糊。

　　“奥利和芬里尔，他们在……还有牧羊人彼得……”身体沉坠，眼前的暗影越来越浓重。路希竭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说道：“移动工坊，安神芳酊。”

　　之后，意识彻底黑沉，身体失控地向后倒去。

　　恍惚间，落入一个温暖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