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麦心

65、第六十五章 观明失忆

　　辰慕痕是自负的，便是这过度的自负与狠毒，让他以一个国家为代价，葬送了自己的全部。

　　陈秦悦是被一道冰水泼醒的。数日的折磨已让她的心濒临崩溃，却在无形中亦愈加坚强。对夏观明的思念激发了她强烈的求生欲望。她想，只要能活着见到观明，那任何的苦，都不算苦，任何的痛，都不算痛。

　　原以为自己能够坚持下去，带着心中对美好的向往，那么艰难的一点一点坚持着，却在见到眼前的景象后瞬间坍塌。

　　被强迫扭动的视线，落在屋内案几上。

　　陈秦悦想，此后也许再也不会有这么一刻，能够让她瞬间强大，而后坠入无边深渊。

　　案几上放着一个头颅。

　　乱发遮了面容，鲜血模糊了五官，那银白色依稀泛着冷光的头盔却暗示了头颅的身份。

　　可是，那不是观明。

　　陈秦悦闭上双眼，而后睁了开来，连日的折磨，让她的双眼早已不复从前的灵动清澈，此时她的眼中，只有一片晦暗。

　　“观明呢？”

　　“你是想见全尸呢，还是一部分一部分的见？”辰慕痕轻笑一声，随口回道。

　　“你们没有捉到人，也能说出如此大话，小女子真是佩服。”陈秦悦并不因见到一个已然开始发腐的头颅而感到恐惧，不同于往日的是，她此刻十分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应该怎么做。只因，那个头颅，属于予墨。

　　报仇，从来不曾发生在她身上的字眼，如今却已深深的刻在她的心里，带着她的眼，她的心，滑向黑暗。

　　“聪明。我辰慕痕向来喜欢聪明的女子。”

　　说话间，便听得声音越来越近。陈秦悦双手握拳，加速的心跳暴露了她的紧张。她想，如果他要，她就给，只不过最后，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辰慕痕走到陈秦悦床边，轻手抚上她的脸颊，慢慢摩挲着，似在欣赏一件完美的易碎品。

　　“你很不一般。”

　　说完这句话，辰慕痕突然手下用力，狠狠的扳起陈秦悦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他眉宇间的狠厉更甚从前，那狰狞的面孔如何比得过温柔浅笑的观明？

　　想到之前还要打算放弃生命的陈秦悦突然觉得，以前那个念头是多么愚蠢可笑，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就这么死了。

　　战争不可能停息，那么就让她助观明一臂之力吧。用硝烟来结束这血肉拼搏的战场。

　　陈秦悦嘴角突然绽放出一朵璀璨的笑容，看到这个笑容的辰慕痕眼神蓦然加深，触碰陈秦悦的手似乎突然受到强大阻力般，再也无法继续移挪下去，反而渐渐远离。

　　他知道，这不是因为什么神秘的力量，而是突然生起的征服欲与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让他不愿以强迫的手段来得到她。总有一天，当那个男人不再存在于世的那一天，你会明白，只有选择我才是最正确的。

　　“你知道我要什么。”

　　“好。”陈秦悦干脆的回答，眼神中暗含一缕轻蔑，“只要你确定你能驾驭好它。要知道，使用不当，是会带来灭顶之灾的。”

　　陈秦悦的话辰慕痕并不在意，那淡淡轻蔑他也并不是没有看见，只是想到自己心心切切念着的东西，终于快要得到了，心中的狂喜，足够让他对那缕轻蔑视而不见。自负如他，并不是对陈秦悦没有戒心，只是想当然以为，在他的严密监视下，陈秦悦并无法做出于他不利的举动，况且这还只是个伤痕累累，满心牵挂的弱女子而已。

　　就在陈秦悦看似妥协实则已是打算玉石俱焚的时候，她心中早已思念如狂的人才在一个山洞中堪堪转醒。

　　夏观明清醒时，只听耳边传来几声火焰燃烧干柴的“噼啪”声。

　　他微微扭头，强睁了几下朦胧的双眼，看了看四周。

　　这是一个山洞，目前尚是夜间。

　　他面无表情，目光微闪。

　　良久，耳边传来脚步声，他闭上双眼，头微微侧了侧，多日滴水未进的嗓音有些沙哑，“是谁？”

　　“观明，你醒了！”

　　耳边传来的是暗含欣喜的女声。

　　他睁眼，目光有些陌生并着戒备看向那个面露笑容向他奔来的白色身影。

　　他被那女子轻轻扶起，因为干渴，忍不住咳了两声。

　　女子见状，忙将刚刚取来的水搂起一捧，凑到夏观明嘴边。

　　夏观明看了看那白净的小手中拢着的清水，那清水顺着指缝汩汩不断的流淌下去。顺着手腕，衣袖，继而低落在自己的衣服上。

　　“你认识我？”

　　夏观明并未急着去喝女子手中那渐渐变少的清水，而是沉着声问出这句来。

　　这话一出，那女子似乎被吓到一般，原本小心翼翼拢着的双手顿时失了支撑，松散开来，手中不多的清水也全然洒在了夏观明身上。

　　“王爷，难道……你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吗？”那女子声音微颤，似是不能接受现实。

　　“你说我是王爷，为何我会这般狼狈的置身在山洞中，这衣服，也不似王爷该穿的衣服。”

　　反而更像是侍卫的。

　　“王爷……”那女子说着突然哭了起来，“那日一片混战，我军由于断了粮草多日，本就不敌辰国。我与予墨护着你一路逃至灵山，怎料敌军紧追不舍，竟是将我们逼入了绝境。当时你已昏迷不醒，予墨为了保护你，便与你换了衣服，假扮你的身份引走追兵，我则带着王爷一路逃到了这里。予墨他……他恐怕是凶多吉少……”

　　那女子说着，嘤嘤哭了起来，似是哀恸予墨的牺牲。

　　“予墨……是我的……？”

　　夏观明的声音有些迟疑，全然一副忘却旧事的模样。

　　“予墨是你的贴身护卫，与你相处十几年，情同手足。”

　　“那你……”

　　“我……”那女子似是有些迟疑，一双泪眼看了看夏观明，便扭头不语。

　　“但说无妨。”

　　“我只是一个卑微的爱着你的女人罢了。”

　　这白衣女子便是茹蕊了。

　　自从她恢复了茹蕊的身份，便脱去了那热情如火的红衣，穿上了自小喜爱的无暇白衣。

　　茹蕊说出这句话后，原本期待着对方会有回应，却没想到等来的只是一阵沉默。

　　她心中怒火突起，却又不能贸然发作，只得尽量平息心绪，然后缓缓开口：“其实，王爷已算是有家室的人了。”

　　“继续说。”此时的夏观明语气冷峻，全然不似从前那般温和，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茹蕊不能确定夏观明是否真的失忆，心中拿捏再三，决定说出实情。倘若她赌对了，那便是她翻身之时，从此便有机会得到夏观明的宠爱，相伴左右，倘若她猜错了，反正也是如实道来，倒更能体现自己的坦诚。况且，自己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没理由再拒绝自己。

　　“您有一未婚妻，她现在被敌军虏获，王爷您便是救妻心切，才乱了方寸，导致身负重伤。”

　　“你说我的未婚妻被敌军虏获？那我未婚妻是哪个，敌军又是哪个？”

　　听到夏观明如此随意又不屑的问道，仿佛他询问的只是与他无关的旁人信息，心中诧异之时也暗暗欣喜，看来王爷真是失忆了呢，那岂不是自己重获芳心的好机会？

　　“您是夏国王爷，此时夏国正与辰国开战。您的未婚妻，恕我冒犯，无人知道她的来历，只是当日在战场上，辰国太子曾说，正是因为……因为王妃透露的消息，才使我国机密泄露，被敌军切断粮草，最终……战败。”

　　“战败？”

　　夏观明双眼微眯，似乎对这一词多有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