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花开》桃木

3、第三章 中学里的故事（宴会）

　　淑真的家,婉仪已经来过多次，对这里一点也不感到陌生。王公馆座落在省城的西霞路上，淑真的爸爸是本省的教育次长，主管本省教育文化，这西霞路又是文人名流聚居之地，本省的教育次长住这里，也为这名流荟萃的西霞路增加了几分官道风味。
　　淑真家的房子是一座中西合璧的建筑。中式的庭院把一座二层的西式楼房包裹着，这所中式的庭院一年内春、夏、秋、冬四种颜色各不相同。庭院错落有置，春天时来到前厅的开阔地，这里是生机盎然、鸟语花香；夏天时在□□院里，到处都是倚架攀爬的爬藤植物，夏天的晚上人坐在里面休息、乘凉，阵阵清风袭来，叶子也随之轻舞起来，感觉人与自然是那样和谐；晴和万里的秋日，你若来到这里的望秋亭，放眼望去，下面是一排排红透透的枫树，在秋风的吹拂下，象一个个含羞的少女，低曳着身姿，与自己的情郎切切丝语；到了冬季，雪白的大理石与碎的鹅卵石铺成的路，径直而下，让没有看过雪的南国之人，以为身处北方的雪国之中。
　　婉仪很喜欢淑真家的庭院，看起来甚是普通的庭院，只有身在其中，才知庭院之美。
　　淑真在前，婉仪在后边走边看，欣赏着庭院的风景，不知不觉随淑真走进客厅。淑真家的客厅陈设并不奢华，朱红色的篊木雕花家具，古朴典雅，各种摆设都是古老而传统，但唯独正对着客厅正面的壁炉是金色的，金光闪闪的感觉和古朴的客厅极为不相衬，但婉仪却很喜欢这种耀眼的感觉。现在快到晌午的时候，淑真的母亲知道婉仪中午要来吃饭，就早早吩附下面预备下来。淑真的母亲是一个温柔娴和的人，出身于旧式大家族，接受的是旧式闺阁小姐的教育，识字不多但为人聪慧，嫁与淑真的父亲后，在淑真的父亲影响下也颇能接受新式的思潮，自己的孩子也都上的是新式的学堂，大儿子更是学成归国，身为教育次长的夫人淑真的母亲也有几分骄傲与得意。
　　淑真的母亲也很放心淑真和婉仪交往，一则是因为婉仪家虽然不是士族出身，但也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家里世代经商，在本省各处乃至江南各地都有商铺；二则婉仪这孩子不仅相貌出众，待人接物也谦和礼让，进退有序让人也颇有好感。
　　淑真的母亲此时正客厅和一位小姐仔细商量着晚宴安排，见婉仪来了，一边热情地招呼婉仪坐下，一边命下人给婉仪端茶倒水。
　　淑真左右瞧了瞧，寻找大哥的身影，到处都没瞧见，便问母亲道，“阿娘，我大哥呢？怎么不在家，去哪呢？”
　　“你大哥呀，一大早就被人叫走了。他这几天刚回来，忙得很。同学朋友一大堆得，知道他回来了，不要出去叙叙旧，应酬应酬。”
　　母亲说完，淑真撇撇嘴哼了一声说，“就他事多。”母亲扫一眼淑真，很快又把视线转移到婉仪身上，亲切和婉仪唅喧着。淑真也乘这个机会去厨房巡视午餐准备的情况。
　　“婉仪，你最近怎么也不来家里玩？你不来，阿娘就跟少了个女儿似得，空落落的。”
　　婉仪笑着说，“阿娘，婉仪也很想你，只是最近学业紧了些，所以好一阵子没来给您请安了。您要原谅晚辈才是。”说着自己剥了只香蕉，亲手递给淑真的母亲，“阿娘，吃个香蕉吧！算是婉仪借花献佛，孝敬您老呢。这香蕉可是润脾顺气的好东西，阿娘吃了它保证您顺气顺心，顺手也就原谅婉仪的不是。”淑真的母亲接过香蕉，笑了起来。
　　“你瞧我这记性，忘了给婉仪介绍。如玉呀，你过来给你介绍位妹妹认识。”淑真的母亲招呼着不远处刚才跟她说话的那位小姐过来。
　　拉着林如玉的手，向婉仪做着介绍，“这位是你如玉姐姐。姓林，跟我们家是世交，在上海念书。前些日子淑真的大哥归国路过上海，如玉就和大哥一块回来看看。今天这个宴会也是如玉帮忙安排妥当的，要不然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然后又向如玉介绍着婉仪，“如玉呀，这就是我常常提起的婉仪。婉仪是姚溪杜家的女儿。”
　　婉仪笑着，大方亲切地说，“如玉姐姐，我叫杜婉仪，很高兴认识你。”
　　如玉也点点头，热情地与婉仪打着招呼。
　　婉仪听了淑真母亲的介绍，心理想着，莫非在如玉小姐就是王家中意的对象。这又才仔细打量着如玉，如玉今天穿了一件乳白色的礼裙，裙腰处用一条的丝带扎着，头发是烫过的，但又梳了起来，洋气中有几分中式的味道。如玉是典型的江南水乡的女孩长相，瓜子脸，眼睛不大但却非常有神，一双细长的意大利产的高跟鞋提醒着如玉身材的娇小。
　　正当如玉和婉仪双方都在相互打量着对方之际，此时淑真进行来，喊着她们一块去进午餐。今天午餐只有淑真、婉仪、如玉和淑真的母亲四人，因晚上还有宴会，所以准备的食物并不多，但却很精致。
　　用过餐后，淑真拉着婉仪上二楼，进了淑真的卧室，如玉则和淑真的母亲在外面忙碌准备晚宴的事情。
　　一进卧室，淑真关上门，就原型毕露，脱了鞋，伸着懒腰，扒在床上。婉仪也顺着床边坐下和她说起话来，话题中心当然是团绕着如玉小姐。
　　婉仪拿如玉调笑着淑真，说她马上要有一位象如玉这样的嫂子来管管她这小姑子了。
　　淑真听到婉仪对自己的调笑，厌恶的吐了吐舌头说，“她对你说什么啦。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她来插手，她不是在上海上学吗？我哥前脚回，她后脚就跟来了，什么意思。她想当我嫂子，那也要先过我这小姑子这一关。再说，我大哥也不一定对她有意思，要不然她前脚刚进我们家门，后脚我大哥就跑出去了。”
　　“就属你厉害，看来你如玉姐姐没少讨好你。”
　　“讨好我也没用，她那样的人，我不喜欢。”
　　婉仪也不知淑真和这位如玉小姐有何过节，也不好再问下去，只是提醒淑真不可在如玉面前表现任何的不满的情绪。
　　两个小女孩吱吱喳喳了一会，淑真叫婉仪看她新买的衣服的裙子。
　　“婉仪，今天可是为我哥开得party, 你现在穿的学生衣服可不合适，那套水蓝色的裙子，你试试？很配你的气质。”
　　婉仪想着虽然自己是来凑热闹的，这样的场合，自己穿的这套学生衣服的确不太合适晚上的场合，所以也没有推辞，换上淑真的这套裙子。
　　水蓝色的天鹅丝绒裙配上婉仪美丽的脖胫，使婉仪象一只美丽的天鹅公主，等待着她的王子的到来。
　　“真美呀！婉仪，我的眼光不错吧，我一眼就觉得这条裙子很适合你，每个方面都那么适合。”淑真双手搭在婉仪肩上左看看，右看看。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淑真只时已经换好晚上的衣服做好了头发，正准备和婉仪下楼时，淑真听见了卧室外响亮的敲门声。
　　淑真打发婉仪去开门，自己还在最后摆弄一下刚刚做好的头发，婉仪打开门，瞧了瞧，门外一前一后站着两位陌生的男士，婉仪都不认识，愣了一下，客气地向他们点点头，把他们让了进来。
　　淑真看见他俩进来，表情甚为夸张，兴奋地喊了声，“瑞霖哥，”就朝其中的一位男士猛扑过去，并和他相互拥抱了起来，淑真只顾着与眼前这位叫瑞霖的男士说话，全然忘了婉仪的存在，让婉仪面对两个陌生人，自己尴尬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一定就是婉仪吧！早就听淑真说起你，今天才有缘得见。您好，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淑真的大哥，王锦风。”
　　锦风礼节性地吻了吻婉仪的手，随即和婉仪攀谈起来。婉仪没想到被淑真冷落的这位才是淑真常常挂在嘴边的大哥，心理不禁暗自笑了起来。眼前打量这位大哥，的确如淑真形容的，如果说淑真的相貌是继承她父母的一半优点的话，那她大哥是继承了父母亲的一切优点。那双如春天般明亮的眼睛让你能时时刻刻感受他的英俊、儒雅而又阳刚的气质。
　　“你比淑真形容得还要漂亮，”锦风不由自主的称赞着婉仪，的确婉仪是他见过为数不多的东方美女之一，最难能可贵的是，婉仪美得即不冷漠，也不冷艳，那双纯净而干澈的眼睛和由里到外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温和恬静美，使人不由得产生一种亲切感。
　　“是吗？大哥谬赞了，都是淑真乱讲的。大哥，您给婉仪讲讲在美国的见闻好不好，我好想知道。”婉仪又恢复了她那小女生本能的好奇心，想听锦风讲讲外面的世界。
　　锦风当然也不推辞，两人坐在淑真的房里聊起了锦风在美国的种种风土人情和趣事。
　　淑真和那位叫瑞霖的男士也加入进来，倾听着他们的谈话。
　　锦风看时间不早，虽然自己很想和婉仪他们畅快地聊天，但今天自己是主角，必须去看看宴会的准备情况，早早做些准备，所以起身先行下楼，并嘱咐瑞霖在这与淑真叙叙旧，自己则独自离去。
　　淑真这才向婉仪介绍瑞霖。
　　“婉仪，向你正式介绍一下我瑞霖哥哥。瑞霖哥姓谢，在北平念书，刚刚毕业，是吧瑞霖哥。”瑞霖点点头，然后瞧向婉仪。
　　“这是杜婉仪，我最要好的同学，她家在姚溪，离你家不远吧。”
　　“原来你是姚溪人，我是余山县人,与你们姚溪相邻。”
　　“原来你是余山的，与我家很近，我经常坐船去余山玩，你们余山最好吃的就是红肉梅干菜了，我每次到余山的凤祥楼必点这个菜。”婉仪高兴地与瑞霖说起了家乡话，浓浓的乡香，让瑞霖觉得十分亲切。
　　“婉仪，你不知道吧，那凤祥楼可是瑞霖哥家的产业，下回再去余山记得找瑞霖哥，他肯定请你吃最好吃的红肉梅干菜。”婉仪听了淑真的话，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凤祥楼是瑞霖家的，但一想到瑞霖姓谢，就回过味了，可不是吗？余山谢家可不就是余山县的第一士族大家吗？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婉仪表面个性温和，但心里却是一个倔强的女孩，她一向不太愿意与这些所谓的士族大家的人打交道。婉仪想到这，有心疏远瑞霖，就和瑞霖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全不似和锦文聊着那么轻松愉快。
　　三人正说着话，瑞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淑真说，“瞧我这记性，竟然把给淑真妹妹的礼物忘在楼下了，我这就去取。”
　　淑真一听，瑞霖给自己带了礼物，眼睛里立即散发出快乐的光彩，高兴地一蹦三跳要跟瑞霖下去拿礼物，大家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三人便一同下楼。
　　婉仪没想到，瑞霖送给淑真的礼物竟然是那本她梦寐以求的书《简.爱》，激动地差点跳了起来，两只手都在微微颤抖。淑真一看瑞霖的礼物只是一本书，颇有点失望，但因为是瑞霖送的，勉强的对瑞霖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瑞霖已感觉到淑真的情绪，打趣地问，“怎么？不喜欢这本书。原来我们的小公主不喜欢看这样的书，我以为你们女孩子都喜欢看这样的书。”
　　“我当然喜欢这本书，只是瑞霖哥送我的礼物会是一本书，我有些意外罢了。”淑真解释说。
　　在一旁站着的婉仪已经等不及了，拉着淑真到一旁，给她简略说了在书店的事，并想借这本书拿回学校看，淑真很犹豫，一来这是瑞霖送给她的，她马上借给别人不太好，二来她也还未看过，有点左右为难。婉仪见此情况，也不好强求，但还是央求淑真借她看一回，淑真点点头。
　　婉仪本来就不想参加什么宴会，这会巴不得有事做，乘淑真招呼客人的时候，偷偷地拿着书上了二楼，溜到淑真的卧室看起书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婉仪浑然不知，手里不停地翻着那本她心仪已久的书，婉仪的心与书中人物的命运一起跳动与起伏着，时而高兴，时而悲伤，婉仪在书中看到了这样一个女孩，她不屈服于命运，她敢于与生活抗争，她懂得人都需要尊严与平等，她的个性与品格魅力使她赢得了男主人公的爱情。
　　“婉仪”，沉浸在书中的婉仪突然听见有人轻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婉仪这才抬起头，寻着声音望去，她看见那个叫谢瑞霖的男人正站在她的前面，手里拿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各色的糕点。
　　瑞霖看见婉仪已经看见了他，忙着说道，“我是受淑真之托帮你拿些吃得来，饿了吧，婉仪你瞧瞧，我拿的这些吃的东西是否还合你的胃口。”瑞霖一边说着，一边献宝似得把一些糕点拿给婉仪。
　　婉仪心想，淑真这回能想起自己来还真难得，算这丫头有点良心，这姓谢的人怎么直呼自己的名字，弄得好象跟自己很熟似得，但转念再一想，人家好心好意拿上来，心理还这么想别人怎么称呼自己，真是不应该。
　　婉仪客气得接过糕点，瞧了瞧瑞霖，仿佛在暗示“任务已经完成，你还不走”，瑞霖似乎并没有看出婉仪的心思，随手拿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淑真说得没错，你真是个书呆子，看书看得都不吃饭了，我既然受淑真之托来得，当然要监督你把这些糕点吃完。”
　　“这么多，我哪吃得完？”婉仪本能得提出抗仪。
　　瑞霖瞧了瞧婉仪手里拿着的书说，“书何时不能看，但饭的确要按时吃，否则对肠胃不好。”
　　婉仪瞧了瞧他关切的眼神，叹了一口气说，“这本书是你送给淑真的，淑真喜欢得很，所以我必须早点看完，好物归原主。”
　　“噢，原来是我送给淑真的那本书。这有何难，同样的书，我再送你一本，你看如何？”
　　婉仪听了欢喜得很，高兴地说道，“早知道谢先生有这样的书，我就厚着脸皮找谢先生要了。”
　　“谢先生，这个称呼好生疏，婉仪看来你没把我当成你的朋友。”瑞霖故意沉了一下脸，婉仪看了不好意思地说，“瑞霖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