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老板手机，做电子奸臣》何佚

1、穿老板手机，做电子奸臣

　　我被系统关进老板手机，为达成任务效仿“电子奸臣”。
　　却在好一番极尽谄媚后，赫然发现：
　　今日老板，正是昔日暗恋我的小男同桌。
　　我还没来得及收回谄媚的嘴脸。
　　就见他笑弯了眉眼，默不作声地看我作。

　　1

　　也许这就是我刚入职，就在会议上睡觉的报应。
　　一觉醒来，我被系统关进了老板手机。
　　没办法，谁叫公司大会流程又臭又长，我只是个缩在角落的小喽啰，睡一会儿也无碍。

　　系统公事公办地交代我：
　　“只有当这个APP的本周累计使用时长超过24小时，你才能返回原世界。”

　　“否则呢？”
　　“你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哦——”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你该不会也是运营吧？”

　　系统不吱声儿了。
　　“咱运营人真命苦啊，都穿越了还得打工。”

　　想到这里，我心里便一阵心酸。
　　边酸还得边算每日KPI：
　　“不过也还好吧，一周24小时，一天3小时半，努把力倒也过去了。”

　　系统最后冷哼一声：“……那你加油。”

　　2

　　我原以为这个计划很容易达成，只需要投其所好，做好推送就可以了。
　　谁还不是想着随便看看就莫名其妙晃过了几个小时呢。

　　万万没想到的是，老板真乃性转张雅琪。
　　我愣是被闷在手机里，整理了一下午的推送清单。
　　他也没舍得碰我一下。
　　可恶，就因为现在智能手表也能接电话回微信，就把手机沦落到当发信端吗？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老板坐在回家的车上，总算有了看手机的碎片时间。
　　我透过手机摄像头识别出老板的脸，为他打开手机桌面，总觉得对方有那么一丝丝的眼熟。

　　我一边熟练地弹窗小说推荐，一边开启了头脑风暴。
　　入职前做公司背调，也没丧心病狂到认清接任CEO的脸的地步。
　　可能只是在互联网上看帅哥太多，记混了罢了。

　　脑袋里这么想着，我在通知栏内跟老板打得你来我往，有来有回。
　　他划掉一个，我又啪地推送一条新的。
　　反复几个来回后，他皱着眉，摁灭了屏幕。

　　我：嗯？
　　他抬头问司机：“还有多久到家？”
　　“马上，十分钟左右。”

　　我立刻扬起了斗志，十分钟也是时间！
　　我要抓住一切时机推送！

　　“好的，到了叫我。”
　　老板说完，把我揣进了西服口袋里，我两眼一黑。

　　他真眯着了。
　　我眯不着了。

　　3

　　今日KPI是3.5个小时。
　　除去在通知栏内误触打开的15s，仍有3个多小时的时长未能达成。

　　我在老板手机内无声尖叫，仰头长啸。
　　终于明白系统为何冷笑。

　　这家伙，特地把难啃的客户丢给我是吧！
　　我幽怨地盯着他把我带进了书房，放在了书桌上。
　　然后摊开笔电，又是一个语音会议。

　　我暗暗咋舌。
　　难怪是老板呢。

　　刚入职时我听大家八卦，说新任CEO只是个富N代，当时还有些不以为然。
　　在看到富N代接手公司也并不轻松之后。
　　身为牛马的心，稍微平衡那么一丢丢了。

　　眼看时间接近零点，老板总算准备休息。
　　我咬咬牙，准备硬上。

　　毕竟任务失败就无法返回现实世界，我还有家人朋友工作生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只要不坦白任务内容，就不会违反系统规定。

　　思量再三，我决定亲自上场。
　　山不见我，我自呐喊来见山。

　　我换好电子古装，打开音乐播放器：
　　“お嬢様、It's time to go to bed……”

　　4

　　老板被突然自动播放的手机吓了一跳，急忙一把抄起手机。
　　呵，能让老板如此急迫地来见我。
　　此计妙哉。

　　我伏腰，拱手。
　　仰起脸，露出谄媚的笑容：“皇上夜安。
　　“我是APP为您量身定制的电子忠臣。
　　“见皇上您操劳了一日，臣为您准备了放松身心的问答与话本，可否瞧上一瞧？”

　　系统看呆了。
　　它大概没想到我会那么不要脸，大喊：
　　“你自称是我们派的人，但用的又是隔壁的梗，你究竟是什么人！”
　　可惜我充耳不闻。

　　老板听懵了，目光停滞片刻。
　　紧接着，视线在我的身上来回梭巡。

　　想找×是吧，可惜我不是广告，没有×。

　　我打开小说列表：
　　“这些是臣为您精挑细选的话本。各类文章应有尽有。尤其是好些爽文，倘若能阅读个一二，也真真解压极了，哈哈。”

　　老板默不作声地盯着我。
　　我作揖的手心，悄悄渗出细汗。

　　空气弥漫些许尴尬。
　　我只好偷偷抬眼去瞧。
　　脸倒是没黑，只是表情透出个十二万分的迷茫。

　　愣没事，可以愣。
　　因为你愣住的每一分钟，都得算进我的时长。

　　半晌，我的脑袋被轻轻戳了戳。
　　“是我这段时间太累了？”
　　他放轻声，自问自答：
　　“是手机病毒？还是我的幻觉？”

　　我的脑袋又被摁了摁。
　　贴得近了，才发觉他的嗓音又磁又低。
　　声音顺着话筒，传进手机里。
　　我整个人都仿佛随着载体，共鸣轻颤。

　　我两眼一闭，时刻谨记自己“电子忠臣”的人设，不敢胡乱动弹。
　　……但愿耳朵没红。

　　他的视线越过我的头顶，看向状态栏上的时间，眼神迷幻：“看来真该睡觉了。”
　　他关掉我打开的APP，在设置好第二天的闹钟之后，摁灭了屏幕。

　　卧室灯熄灭。
　　我的眼前，彻底陷入了黑暗。

　　完了。
　　我想，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我连半小时都没达到。

　　5

　　第二天，我决定转变策略。
　　由被动，转主动。
　　既然老板不愿意刷，就由我来帮他刷。
　　只需要趁他不注意，偷偷打开APP刷使用时长就可以了。

　　对于这种堂而皇之的作弊行为，系统并未出面制止。
　　它最好是自己清楚，现在是我在帮它搞定难搞的客户，此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这会儿，老板正聚精会神地浏览着电脑文档，我被随手放在了桌面上。

　　天赐良机。
　　我在设置里关掉自动息屏，开启屏幕常亮，打开APP刷起小说来。

　　世界安宁而美好。
　　老板读他的报表，我看我的小说。

　　我正看的入神，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没等我回神，一个大波浪美女走到办公桌前，目光立即被我的屏幕牢牢吸引。
　　我紧急切回后台息屏，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美女顿时一手捧住脸，似是娇羞。
　　另一只手递出饭盒：
　　“边川哥，该吃饭啦。这是我早起给你做的午饭，已经热好了，赶快吃吧。”

　　短短27个字，就让我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老板收回看向手机的目光，面色不悦：
　　“我不是说了，午饭就跟你们一样，订外卖吗？”

　　美女的大波浪一晃一晃，脚下凑近一步，撒娇似的解释道：
　　“我吃的也是自己做的呀，只是多给你做了一份。
　　“真是的，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呢！
　　“你别生气，我明天不做了还不行嘛。”

　　老板闭上眼，伸手捏了捏眉峰。
　　见那张俊脸有被气黑的迹象，我看得直乐。

　　“谢谢你，苏总助。”
　　多么感激的话语啊，简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事。”
　　“浪费可耻，你一定要吃掉哦！不然我就告诉阿姨，你又不好好吃饭。”

　　苏总助眨了眨眼。
　　可惜对方正闭着眼，没能接住，只得遗憾离场。

　　6

　　边这个姓氏不常见。
　　我记得一个初中同学就是这个姓，但名字是三个字，印象也不深。

　　可一提到“苏总助”，我就全记起来了。
　　公司员工都说老板有个美女助理，原来就是她。
　　出身普通，却凭借自身努力本科考进985、拿奖学金留英读研。外貌基因良好，背景干干净净。
　　是上一任CEO钦定的儿媳妇。

　　而“总助”这个职位，更是为这位“准老板娘”贴身定制。
　　圈内人常见苏总助陪同总裁出席重大场合，公司员工们每逢大会也能见到。
　　两人才貌兼备，站一起时恰似一双璧人。

　　原来，老板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我只觉得嘴里的瓜越品越香，越吃越兴奋。

　　这究竟是苏总助的一厢情愿！
　　还是前任CEO的推波助澜！

　　就在我感叹狗血套路真的会发生在现实时，一张脸忽地贴近了。
　　再对上我那张对瓜狂啃、笑容痴傻的脸。
　　我这丑陋的面孔，在老板的眼皮子底下，暴露无遗。

　　“和苗。”
　　他竟然准确无误地叫出了我的大名——
　　“别再闹了。”

　　7

　　手中的电子西瓜摔在地上，碎成了0和1。
　　我和老板隔着屏幕，大眼瞪小眼。

　　“老板……呃，陛下。”
　　思来想去，为了活命，我决定谋求合作。
　　于是先一步拉进关系：
　　“您有听过我的名字？”

　　老板表情复杂，犹豫了有好一会儿。
　　最终才开口：
　　“你的名字，在公司的优化人员名单上。”

　　五雷轰顶。
　　这一回，我是真的傻了。

　　8

　　说要加油是认真的。
　　但说不气馁是假的。

　　我好不容易才跨行成功，找到了工作，熬过试用期。
　　这才正式入职没多久，就又要被优化了。

　　而且，我现在还被系统关进了老板手机里。
　　如果在一周内，我无法完成任务，就要被永远关在这个数字世界里了。

　　眼前的黑暗，恰如我此刻的心情。
　　万念俱灰。

　　已经是第三天了。
　　使用时长增长缓慢，仍然停留在昨天被苏总助打断后的1小时不到。

　　我欲哭无泪，只能在心中自我安慰：
　　说不定，被困在数字世界也是个好事呢？

　　当当！
　　我成为了人类史上的第一个数字生命。
　　不用吃喝拉撒，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

　　——万一老板换手机了呢？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寒毛直立，立刻呼叫系统进行询问。

　　系统对我已经彻底摆烂，态度奇差无比：
　　“不知道啊，你试试呗。”
　　我真想把这同行揪出来暴揍一顿：
　　“这玩意能试？！真当我不要命啊！”

　　系统继续无情地宣布：
　　“经过你昨天的表现，我们系统后台统一收到了警告。
　　“广告推送应当是软性的。给客户生活带来负面影响，是非常严重的错误。
　　“鉴于你是初犯，我们这次给予口头警告。
　　“警告三次，将直接按照任务失败处理。
　　“请您知悉。”

　　9

　　知悉……
　　知个鬼的悉！
　　我明白了，直接刷单不可取。
　　合着还得继续做电子奸臣，递小广告呗。

　　脑海中再次回忆起老板那张欲言又止的脸。
　　心拔凉拔凉。
　　都快离职的员工了，还得哄着老板做业务。
　　真就天选打工人，天生牛马命啊。

　　我抱膝缩在手机角落里，望着漆黑的卧室发呆。
　　已经凌晨了。
　　虽然身在数字世界不需要睡眠，但为了贴合人类作息，到点还是会感觉到困倦。
　　即便是在精神上感到无比疲惫。
　　今天的我，无疑是睡不着了。

　　就在我蜷在角落面壁思过时，手机闹钟突然响了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被吓一跳。
　　一只大手将我端了起来，带着十足的困意摁灭屏幕。

　　闹钟？
　　哦，我记起来了。
　　由于昨天的心情过于失落，我做什么都是心不在焉。
　　可老板他善，他体贴员工。
　　没再打扰我，只是在睡前定了个闹钟。
　　因为有一场跨国会议，被安排在了凌晨。

　　眼前一颗脑袋一栽，我差点就跟面前高耸的鼻梁来了个贴脸。
　　挣扎好半天，终于睁开那双困倦的眼。
　　那可不嘛，他也差不多零点才睡。

　　眼看会议时间就快到了，我本着身为员工的责任感，不得不出言提醒：
　　“老板，陛下，距离您的会议开始，还有十分钟……”
　　“嗯……”

　　低音炮紧贴我的耳朵。
　　如果我此时还有身体，肯定脸上发烧。

　　我看着他刚起床的凌乱造型，心急难耐，恨不得直接上手拾掇。
　　不对，这裸男睡醒图是我能免费看的吗？
　　不是，CEO代表的可是公司形象，这样子怎么能给外人看？

　　有时候我真佩服我自己，都快离职的人了，还那么有责任心干嘛。
　　在我的再三催促下，老板终于进了淋浴间。

　　5分钟的战斗澡过后，当他再坐回到办公桌前，又是好一副人模狗样的精英形象。
　　令老臣甚感欣慰。

　　10

　　我被他全程放在手边，注视着他主持完近三个小时的全英会议。

　　直到窗帘缝泄出一丝微光。
　　窗外隐约有了鸟鸣。
　　他依然神情专注。

　　我忽然觉得。
　　自己现在就说放弃，还是太早了一些。

　　11

　　来不及为被炒感到悲哀。
　　立即赶往战场的是，重振旗鼓的和苗！

　　我在心里为自己加油鼓劲，狠狠搓了把脸，准备好脸上的笑容。
　　我要在老板见到我的第一眼，就用最好的状态拱手进谏。

　　终于等到目标午休时间打开手机。
　　我立马扬声喊道：
　　“陛下——”
　　“……”

　　老板脸上表情霎时间变幻莫测。
　　好一番风云变化后，方才冷静开口：
　　“和苗，你想要干什么？”

　　我同样冷静作揖：
　　“陛下贵为跨国公司之主，应当对国际局势、国家大事运筹帷幄、洞若观火才是。
　　“臣在此为您精心挑选了好些国际新闻，陛下不妨在用膳之时，分心一听。
　　“兴许这些知识，就能在日后帮到陛下。”

　　我将双手拱过头顶，诚恳地等待对方的回音。
　　因此忽略了他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行吧。”
　　我长舒一口气，欢快地点开APP。
　　清了清嗓，开始朗读。

　　12

　　如果不是因为老板下午还有会议，我还能刷更久的时长。
　　漫长的会议过后，还有私下磋商及个人复盘。
　　以至于再见面时，已是深夜。
　　他终于坐在了回家的车上。

　　行至半路，才发现副驾上有位不速之客。
　　“苏恬恬，你怎么在车上？”
　　他一手紧握着我，疲惫的面庞渐渐爬上一丝烦躁。

　　苏总助柔声开口：
　　“今天有点晚了，我把你送回家去。”
　　“有司机送。”

　　见对方神情不耐，苏总助好歹也是个在生活中备受优待的美女，脸上很快就挂不住了：
　　“你别烦我，边川哥。我答应了阿姨，要多照顾你。”
　　“你答应的是她，可是我用不着你照顾。”

　　他的回应不含任何情感起伏。
　　平静地像是在阐述事实。
　　苏总助明显被哽住了。

　　后视镜里的那张小脸，渐渐垂了下去。
　　乌黑的发丝拢上来，只剩下小半截紧抿唇角的下巴。
　　还挺我见犹怜的。

　　明明挺努力的一个女孩。
　　全靠自己本事，才爬到今天的位置。
　　不过是□□拙劣，茶里茶气了点儿，但也不至于这么不待见吧。
　　连我都要心疼了。

　　直到抵达目的地，空气依旧如同凝滞那般安静。
　　他一把抓起我，没等司机下车为他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13

　　大门打开。
　　玄关的声控灯，随之散发出柔和的光亮。
　　客厅还是黑着的。
　　他合拢身后的门，于是光又更暗了些。

　　我逐渐理解了阿姨的做法。
　　虽然苏恬恬是有些操之过急。
　　但倘若往后的每个深夜都有人同行，余生似乎也就显得不再那么寂寞了。

　　黑暗中，他环着我的手紧了紧。
　　末了深深叹口气。
　　我虎躯一震。
　　妈诶，原来老板也有emo时刻。

　　他用气声呢喃：“她又想要做什么……”
　　哪个她哪个她？
　　是苏恬恬，还是他妈妈？

　　如果不是一个手机只有一个话筒，我巴不得支起两只耳朵听个清楚。
　　人类八卦只听一半就会急得抓耳挠腮，我就算变成了数字生命也不例外。

　　我心急如焚，焦急地等待着每晚睡前的会面。
　　想不到老板比我更心急。
　　他一头湿发，还披着睡袍便打开了屏幕：
　　“和苗。”
　　“臣在。”我立即狗腿地笑脸相迎。

　　他嘴角抽了抽，最终默许了我的角色扮演：
　　“苏恬恬是我妈为我挑选的结婚对象。”
　　我连声答道：“对对对，臣亦有所耳闻。”
　　“……但我没那个意思。”

　　我立即溜须拍马：“陛下不愧为当朝明君，不为女色所惑，实乃天下黎民百姓之幸也。”
　　“……”
　　“咳，实乃万千员工之幸也。”

　　我两眼轱辘一转，一个歪点子冒出来：
　　“陛下是在猜疑母后与苏小姐二人是否暗中勾连？臣有一计：倘若下次再遇此等场面，陛下请将老臣故意落在轿上。
　　“根据小说剧情，苏小姐在悲愤之下，极有可能失言泄密。
　　“到那时，臣会打开录音机，为陛下记录下一切证据。”

　　老板无言，抓了抓额前的湿发。
　　可能是在思索如何跟我进行正常人类的交流。
　　良久，他只说：
　　“……我肯定不会让她们如愿。”

　　这八卦听得我满心舒爽。
　　但再怎么爽，也不能忘要我命的KPI。

　　趁此机会，我再次拱手进谏：
　　“既然陛下如今为情所困，不如听一听旁人的情感故事，以作参考。
　　“臣翻找出几篇描述现实情感的文章。
　　“陛下可愿一听？”

　　老板捂住了眼睛，一时间竟显得有些无助：
　　“……行吧，好吧。你放吧。”

　　我两眼放光，刷地打开一篇文章，纵声朗诵起来：
　　“我和我的闺蜜！一起嫁进了……”

　　14

　　第四天清晨。
　　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入设置查看使用时长。
　　然后被自己气得脑仁嗡嗡直响。

　　老板昨夜放任了我做任务。
　　既然老板如此之善，我也得顾及对方的睡眠。
　　……结果越念越小声，把自己念睡了。

　　和苗啊和苗！
　　这要命的事情，怎么能睡着呢！
　　一面心头滴血。
　　一面安慰自己，好歹凑到7小时了。
　　和头两日的一无所获相比，这进度简直是突飞猛进！

　　我还在苦中作乐，老板已经准备好要出门。
　　我又被他塞进了西服口袋里。

　　没有视野的时候，我便静音打开某音，对着视频模仿学习。
　　勤学苦练了不知多久，悄悄支棱起的耳朵，总算带回了有效信息。

　　“……听说杉川集团最近也有想往传媒发展的意向？那你算是来晚了，现在得花上大价钱，才能从别人嘴里抢回一杯羹。”
　　“杉川其实已经花了不少价钱，前辈可能还有所不知。但今天既然来了，就是希望前辈能为我指一指路……”

　　——我们公司名叫杉川，就是老板名字里的那个川。
　　早年第一代老板靠做不动产等实业起家，直到现在，实体资产在公司总资产中的比重也占了大额。

　　而我听出，老板显然不想止步于此。
　　他看好虚拟经济，早在留学时期就跟上一任CEO做好了预投。
　　准备接手后的未来几年，进一步的涉足。
　　这当然不是指对应的互联网电商等销售渠道，而是另起炉灶。

　　我明白老板的野心。
　　倘若这是放在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上，只会显得野心勃勃。
　　可他是集团的新任总裁。
　　一切就显得如此理所当然了。
　　以至于会让人忽视。
　　他也不过是与我同龄的青年而已。

　　15

　　想到这里，我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既天真、又天才的念头。

　　如果我做一份传媒行业的行研报告……
　　和老板交易使用时长呢？

　　跨行跳槽前，我在四大做了几年咨询。
　　即便在短时间内很难给出针砭时弊的解读，但我有信心，我的报告具有兑换短时长的价值。
　　相较于只能看对方脸色行事，果然还是靠自己的能力进行交易，要更有尊严一些。

　　我立马撸起袖子，打开浏览器，说干就干！
　　这一干就干了个天昏地暗，干得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我一口气干完三分之一，抬手擦了把虚拟的汗滴。

　　再抬头一看时间，恍然发觉傍晚已至。
　　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我纳闷地掰着手指算，老板今天有来看我几次？
　　屈指可数。
　　我好似那不受宠的妃子，在阴暗湿冷的深宫中埋怨叹气。

　　看来又得等到晚上了。
　　我今晚还必须熬夜完成报告，明天跟老板谈交易。
　　眼下只剩三天，时间紧迫。
　　我暂且不计较被炒的事。
　　只希望老板能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

　　16

　　也许是上天回应了我的祈祷，我总算重见光明。
　　待看清眼前景象时，我发出了静音的尖叫。

　　是苏恬恬！
　　苏恬恬她A上去了！
　　搞什么，两人都在车后座！
　　怎么莫名其妙就上高速了！

　　可惜手机没有鼻子，不然必定能闻出空气中弥漫的酒气。

　　苏恬恬收回前倾的身躯，娇嗔道：
　　“边川哥，你可真是醉过头啦。
　　“到家楼下了，我送你上去吧。”

　　我斜睨着老板乌青的脸，预感大事不妙。
　　我努力把自己往车椅缝里挤了又挤，默念忠臣人设，悄悄打开录音机。
　　眼看苏恬恬又想上手，他抬掌一挥。
　　“啪！”
　　清脆的拒绝声响，压不过车内的暗流涌动。

　　只剩下我和司机两个局外人。
　　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以其坚定的信念，假装自己是一尊佛像。

　　“苏恬恬，你也知道我醉了。”
　　他的声音沙哑，言辞嘲讽：
　　“我现在需要的是回家休息，而不是跟令我不快的人待在一起。”

　　苏恬恬脸色微变，即刻转变态度。她眼眸湿润，显得楚楚可怜：
　　“边川哥，没办法，我也有难处。
　　“阿姨一直身体不好，你工作又忙，总是忽视了她。
　　“她跟我说，生前一定要看着你成家，否则死也不能瞑目。”

　　泪珠在眼眶打着转，乌发美人咬着嘴唇，嘤嘤哭诉。
　　这换哪个男人能顶得住？
　　大概是因为最近准婆婆又上了压力，着急抱孙，这才把妹妹逼急了。

　　老板强忍醉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苏恬恬，虽然我不知道我妈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
　　紧接着平淡地一语惊人：
　　“但是正常男人酒醉之后，是举不起来的。”
　　“想来酒后这套，拜托也有点常识。”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老板的脑回路，果然跟普通人有所不同。

　　擅长谈判，特别擅长语出惊人。
　　尤其是对自己不喜欢的人。

　　17

　　果然，苏恬恬再次被气噎。
　　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眼看就要裂开，意图被识破的尴尬，从缝里溢出来。
　　老板没管苏恬恬，径直下车关了车门。

　　把我留在了车里。
　　那可不，陛下听取了我的献策。
　　这会儿总算轮到我大展拳脚了！
　　车开在送苏总助回家的路上，我稍微往外一探话筒，时刻准备记录着。

　　下一秒。
　　一只戴着美甲的芊芊玉手，用力地把我从椅缝里抽了出来。

　　我赶紧把录音机调回后台。
　　人没来及躲。
　　当机立断扭了个POSE，模仿人物杂志界面锁屏，静若鹌鹑。

　　万万没想到。
　　一见到锁屏界面，苏总助的脸色彻底变了。
　　原本精致的五官，瞬间扭曲成怨毒的表情。

　　我被这套无比流畅的变脸吓了个头皮发麻，疯狂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啥。

　　就听见她说：
　　“我就知道，他还惦记着他那个初中同学！连她的近照都找出来了！
　　“装什么深情！真蠢，这都多少年过去了，那个女的还能跟你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我在锁屏界面艰难地撑着POSE。
　　嘴角牵得抽搐，脑瓜子嗡嗡的。

　　“叫什么……和苗是吧。
　　“司机，直接去阿姨家。
　　“我要告诉他妈，边川又跟当年早恋那女的搞上了。”

　　耳边依稀剩下苏恬恬嫉妒的絮语。
　　我整个人彻底懵了。

　　上一秒还在快乐吃瓜。
　　下一秒便身为瓜中人。

　　搞什么，我啥时候成老板白月光了？！

　　18

　　边氏不是个常见的姓氏。
　　我活了二十几岁，也就见过那么一个。
　　——我的一个初中同学。

　　个儿瘦高，人挺低调的一男同学。
　　当年学校搞帮扶结对子，我跟他做了一段时间的同桌。

　　他成绩平平，语文特别差。
　　我成绩都不错，尤其语文特别好。
　　于是便被班主任安排成了同桌，这就是“结对子”。
　　方便他有学习问题就来问我，这么简单个事儿。

　　跟早恋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哦，如果非要说的话。
　　因为我同时也是班长，有些事总得管管。

　　比如初中那几年，他比其他男孩的发育期来得要早一些。
　　个儿抽条得飞快，肌肉来不及长，四肢又细又长，远看像条棍。
　　再加上声带喉结的提前发育，同班男同学给他取了难听的外号，带着连他们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恶意放肆嘲笑。

　　他没反抗过，人还是很低调。
　　别人笑他说话像鸭，他就尽量少说话。
　　无人得知，他是否真的介意那些嘲笑。

　　然而我很介意，因为我是班长。
　　这种现象说难听点就是校园霸凌，只要出现在我面前，见一个我骂一个。

　　至于为什么对他还是没什么印象呢。
　　因为互动太少了。

　　记忆中，跟他结了对子也没问过多少问题，即便是帮他说话，也没获得过多少反馈。
　　总之就挺闷葫芦一人。
　　成绩长相也都平平无奇，没什么记忆点。

　　毕业后听班主任说，他高中就被送出国了。
　　初中毕竟还是公立学校，再加上那时年龄小见识短，对金钱没什么概念。
　　除了感叹一句真牛逼之外，也就没啥了。

　　……好你小子！
　　出趟国回来继承家业，还把名儿都改了！
　　原来搁这儿等着我呢！

　　19

　　我的心中，五味杂陈。
　　但无论心情有多复杂，工作都不能落下。
　　在优先送苏总助回家后，我带着长达三个小时的录音，被司机送回了老板家里。

　　老板……我已经不想叫他老板了。
　　心很累，so疲惫。

　　本以为穿进老板手机就已经够倒霉的了。
　　还被昔日小男同桌当猴耍。

　　当年救他于水火的班长。
　　已经沦落成了为他打工的牛马，卑躬屈膝只为讨好于他。

　　我浑身的毛都炸了。
　　只想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哦，这不巧了吗。
　　只要完不成任务，我真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简直要被气乐了。
　　我在狭小的虚拟空间内来回踱步，狂甩脑袋，逼迫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回去是必须回去的。
　　大概是顾及到我的颜面，边川也没有戳破我那拙劣的伪装。

　　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演下去。
　　演到完成任务为止。
　　待回到现实世界后，我被优化，离开公司。
　　他当他的老板。

　　两人从此再无交集。
　　这，就是最完美的结局。

　　20

　　“陛下，臣回来了。”
　　我恭敬地端上录音，顺带拍拍马屁：
　　“陛下当真慧眼如炬。
　　“您的母后，确实与苏小姐有所交易，以上录音足以佐证您的猜测。”

　　边川正撑着洗手池刮剃须泡沫，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表演：“上结论。”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竭力模仿太监谄媚的声线：
　　“您的母后，希望您与苏小姐早日完婚。
　　“早日喜得龙子——”

　　“……”
　　边川手一抖，剃须刀差点刮破下巴。

　　我急忙入戏地惊呼：
　　“陛下小心！陛下万金之躯，万万不可伤着了。
　　没忍住，再阴阳怪气补一句：
　　“否则，母后得有多心疼呀。”

　　“……”
　　边川一把把我拎起来，好一阵戳戳点点。
　　不得不承认，当他第一次主动点开APP时，臣真的满心欣慰。
　　就像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做的内容，终于跑起来数据一样。

　　难道这就是，被认可的感觉吗。
　　他点开AI自动朗读，随手把我丢在了床上。

　　我很感动。
　　谢谢老板。

　　21

　　要我说，这人压根就没醉。
　　瞧这眼神和精神，也就演给苏恬恬看呢。
　　当老板日夜应酬的，没点酒量还得了。

　　就是搞得我有点纳闷。
　　真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当年闷不作声一小孩，怎么大了还变坏了。

　　22

　　比起那段三小时的录音，我在苏恬恬的手拎包里，看见了更多。
　　边川妈妈无疑是抱孙心切。
　　又或者说，该叫她前任老板更合适些。
　　她确实是因为身体原因才潦草退任的。
　　否则无论如何，也会给边川多留几年学习历练的机会。

　　而她，也不过是犯了全天下父母都会犯的错误而已。
　　——掌控欲过盛。

　　所以才给儿子安排好对象，催促早日结婚生子。
　　在得知边川跟当年的早恋对象还有联系之后，她的脸色也变了，目光闪烁不定。

　　但姜还是老的辣。
　　她先是安抚好了苏恬恬，又好一通画饼。
　　只要能伺候好边川，当上边家太太，在她有生之年生下继承人。
　　苏恬恬父亲欠下的巨额赌债，就由边家一次性偿还干净。
　　而她那失踪的母亲，也会倾尽边家一切资源来找回。

　　苏恬恬的眼里，一星一点亮起希望。
　　我却如临冰窖。

　　这个傻姑娘。
　　在纵横商场十几年的老油条眼里，就跟穿纸尿裤蹒跚学步的孩子一样，任人摆布。
　　难怪精心挑选的她。

　　23

　　时间转眼就到了第五天。
　　多谢老板配合，时长突飞猛进，终于突破了12小时大关。
　　距离任务结束的时间，还剩下不到72小时。

　　我盯着行研报告的word文档，心里发虚。
　　熬夜通宵爆肝赶出的万字报告，质量着实令人不敢恭维。
　　起码我没法昧着良心，给出超过3小时的报价。

　　好歹边川也是个日现金流千万的公司总裁。
　　他的时间，就是金钱。

　　对不起了老板！
　　哪怕我清楚，自己写出的东西只是一坨屎。
　　为了活下去，我也得把它吹出花儿来！
　　我对着报告，最后精心雕琢一遍屎里雕花。

　　可还没等我向边川毛遂自荐，有人显然比我更加急切。
　　再次横插一脚，挡在了我的复活之路上。
　　我看着微信聊天界面上不断弹出的气泡，咬咬牙，干脆设了静音。

　　对不起了，苏总助。
　　麻烦最后借用下你边川哥72小时的时间。
　　只要我能完成任务，你再怎么跟他日后调情都行。

　　24

　　我趁着边川午休提交了报告。
　　也许是因为他的工作很顺利，我们之间的交易也很顺利。

　　他坐在半岛流理台，吃着中午点的外卖。
　　一手滑动阅读我的报告，偶尔抛出几个问题关键点。
　　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跟甲方汇报的日子，硬着头皮一一作答。

　　个别没来及准备的问题实在是编不下去，我试图转移话题：
　　“臣……臣以为，陛下经常食用快餐类食物，这样对身体不好。为何不请私厨直接上家？这样既节省时间，做出的料理也是营养健康。”

　　边川果然分神：“我不太喜欢陌生人进家里。”
　　我一边在后台偷偷挂掉苏总助第N次打来的语音电话。
　　一边嘴上娴熟地溜须拍马：
　　“陛下真真是公私分明，格局方寸尽在肺腑之中。”

　　还没等到边川无语，门铃便响了。
　　我倒抽一口冷气。
　　这不正撞枪口了吗。
　　前脚边川刚说自己不喜欢陌生人进家门。
　　后脚苏总助就拎着一袋补品和便当，摁响了门铃。

　　我汗流浃背，双手献上智能门铃的转播画面。
　　边川果然迅速蹙起了眉峰，面色沉郁下来。

　　“她怎么突然过来了？”
　　……呃，其实不太突然。
　　也就发了好几十条微信，连打了好几通语音电话……
　　只不过全被我拦截了。

　　意识到是自己捅了娄子，我尬得满脑门子汗。
　　这会儿门铃停了，换一通语音电话打进来。

　　这一回，我没法再拒接了。
　　“边川哥，吃午饭了吗？”
　　苏恬恬甜美的声线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与昨晚那个阴鸷怨毒的女人判若两人。

　　“你今天没来公司，我把午饭送过来了，还有昨天去阿姨家给你拿的补品。”
　　对上监控画面中那双小心翼翼的眼睛，我越发觉得，苏恬恬真是可怜。

　　一个被前任老板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工具人。
　　即便双方都只是在各取所需。
　　她还是要一遍又一遍地贴上那张冷脸。
　　为自己博取一点点的价值。

　　跟她比起来，我确实不过是个“电子奸臣”。

　　我实在于心不忍，轻声建议道：
　　“还是开门吧。”

　　25

　　边川为苏恬恬开了门，把她请进客厅。
　　苏恬恬眼角眉梢洋溢着甜蜜的笑意，毫无遮掩与爱人更亲密一步的喜悦。

　　她看见流理台上吃了一半的饭盒，嘟着嘴娇嗔道：“怎么又点外卖，下次我直接来你家做就好了。”
　　然后送上从阿姨家带的补品：“这是阿姨给你准备的……”
　　羞涩又脸红地补充：“我们都要准备一下。”

　　我捂着脸听八卦，好赤鸡好赤鸡。
　　苏恬恬打开饭盒，满目期待地巴望着他。

　　边川便开了口：
　　“你下周一不用来了。”

　　苏恬恬愣住了。

　　我好一个鲤鱼打挺，浑身都支棱起来了。
　　这么刺激，这就优化到总助了？！

　　见对方没有反应，边川再次平静地重复道：
　　“你下周一不用来了。”

　　苏恬恬这才回过神来，本能的第一反应是质疑：
　　“边川哥，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还是最近太黏你了？”

　　当她发现边川面容平静，毫无半点戏弄她的意思时，终于陷入了慌乱：
　　“你不能这样做，我是阿姨安排的边太太。
　　“你……您就当是帮帮我，行不行？我爸欠了千万的赌债。阿姨答应我，只要当你太太，为你生下继承人，就帮我还清债务。”

　　见边川仍然没有半分动摇，她咬了咬牙，自作主张地退步：
　　“我知道你跟你初中的暗恋对象还有联系，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
　　“你婚内出轨，哪怕三妻四妾都没有关系。”

　　说到最后，她几近泣不成声：
　　“我只是要做你名义上的太太，给你生继承人而已。”

　　“……”
　　房间内回荡着苏恬恬带着哭腔的恳求，桌上的饭菜尚且散发着余温。

　　边川为她收拾好东西。
　　合上，递回，礼貌至极。

　　“苏总助。”
　　他说：“你身出名校，一入社会就是集团公司总助，应该很聪明才对。
　　“那你也应该知道。
　　“现在掌权的人是我，而不是前任总裁。”

　　惶恐和不安化作眼泪，眨眼间便簌簌落下。苏恬恬清楚自己被边川彻底拒绝的后果，强撑着的理智终于崩塌，在思绪混乱之下口不择言：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差点就能做边太太了。
　　“我从小就在我爸的家暴下长大，他欠了巨额赌债，我妈丢下我就跑了。我在学校里那么努力地读书，废寝忘食的学习，好不容易才考上985，攒奖学金读英硕。
　　“是阿姨选中了我，让我做你的助理，我才有了能够跨越阶层的机会……”

　　字字泣血。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
　　脱口而出：
　　“你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就是为了跨越阶级，做有钱人家的太太吗？”

　　苏恬恬呆住了。
　　她缓缓左右张望，却找不出声音发出的方向。

　　边川没拦着我，我就继续说：
　　“你是靠自己的勤奋刻苦，才考进的985吧？”
　　“你在英国经历了多少次的挑灯夜读，才能打败那些天资聪颖身家优秀的人，抢到奖学金？
　　“你付出了那么多，才让你成为如今优秀的苏总助。而你做的一切付出，就只是为了嫁进有钱人家里，跨越阶层，让夫家替你还债？”

　　我不禁抚掌赞叹：
　　“……牛逼啊。”

　　26

　　“噗。”
　　边川率先笑出了声。

　　他站起身，为苏恬恬收拾好包裹。
　　最后将她半推半送，请出了门。

　　望着苏恬恬魂不守舍的背影，我点开播放器，为她点播了一首《明天会更好》。
　　在“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的歌声里。
　　苏恬恬脚下一绊，仓皇逃出我们的视野。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边川合上门，似笑非笑地望向我。
　　我急忙关停了音乐。

　　作揖之时，不忘辩解一句：
　　“苏小姐原本也是个好姑娘。
　　“希望她迷途知返，未来皆坦途。”

　　边川默然摇头。
　　“无妨。从今往后，陛下您再也不会再见到苏小姐了。”
　　他伸出手指，隔着屏幕摸了摸我的头：
　　“……你不介意别人说你坏话了？”

　　我一愣。
　　看样子，是苏恬恬在背后说过我不少坏话。

　　我啼笑皆非：
　　“都多大的人了……不是。
　　“臣……臣在官场久经沉浮，已然看淡了人心。”

　　他不待见苏恬恬，原来是在为我出气？
　　心中一时温暖，一时苍凉。

　　末了，我悲凉启唇：
　　“老臣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社畜了。”

　　27

　　穿进老板手机里的第六天，正是周六。
　　距离任务结束，还有48小时。
　　距离任务完成，只剩8小时的时长。

　　我挥挥拳头，为自己加油鼓劲。
　　是的和苗！你可以的和苗！
　　我身披电子汉服，对着视频不断揣摩学习。
　　只需要再加把劲，多美言几句，马上就能回去了！

　　我欣喜地拎起衣角转圈圈，找到了古风女主在花田中奔跑的感觉。
　　还没等我发出娇俏的银铃般的笑声。

　　边川的脸，蓦地出现在了面前。
　　幻想瞬间萎靡，我拱起双手，悻悻请安：
　　“……陛下早安。”
　　“帮我地图导航回家路线。”
　　这小子神采奕奕，看样子，是有喜事发生。
　　“——嗻。”

　　我领命，点开地图APP导航路线。
　　边干活，边磨牙。
　　看样子，老板找到了驱使牛马的全新方式。
　　我竟然在跟siri抢饭吃。

　　我勤勤恳恳语音播报导航，为边川的驾驶保驾护航。
　　头一回见老板亲自开车，我只觉得新鲜。
　　副驾上放着苏恬恬带来的补品，想必是要将其完璧归赵。

　　哦，对。
　　还有先斩后奏，炒掉苏总助的事儿。
　　我就像那瓜田里上蹦下跳的猹。
　　吃瓜爽到飞起。

　　退任了的前任CEO，如今就住在自家地产下的别墅内，跟边川独居的公寓，只隔了不到20分钟的车程。
　　待落车停稳后。
　　边川犹疑片刻，缓慢地向我伸出手。

　　大约是在纠结，母子纷争不足为外人道也。
　　把我急得直伸脖，我要听八卦！
　　怎么可以不带我走！

　　“陛下！”
　　我心急如焚，竭力掰扯出一个值得带我的道理：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意。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臣都会将其烂在肚子里，绝不泄出一字半句。
　　“倘若事情不好收场，臣便以闹铃为号，打断纷争，届时陛下便可借口离场。”

　　28

　　边川被我说服，把我带进了门。
　　一栋两层的小别墅再加花园小院，并且位居市中心，交通便捷。
　　如果不是因为边川过忙的频繁冷落，前任的退休生活，实在是好生自在。

　　我不禁在心中感叹：
　　果然人一旦上了年纪，闲到无事可做就想抱孙子。
　　还是得忙。
　　忙点好哇。

　　我还在这胡思乱想，就听边川温和地叫了声“妈”。
　　保姆走过来，为他脱掉外套，收起车钥匙。
　　再看手中拎着那袋子，无比的扎眼。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边川妈妈。
　　精明矍铄的妇人只肖用余光一瞥，就知道儿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又吵架了？”她的语气出人意料的平静。
　　“她不会再回来了。”边川言简意赅：“我已经辞退了她。”
　　妇人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你满意就行。”
　　母亲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杀了边川一个始料未及。

　　他还没来得及感到惊讶。
　　我的第六感就已经开始疯狂预警。
　　他妈已经知道了我的再现……
　　如果他妈只是想找个儿媳……
　　我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果不其然，下一刻，妇人冷不防问道：
　　“你跟和苗还有联系，是吗？”
　　边川一滞。

　　“妈妈曾经干涉过你早恋，方式不对，我向你道歉。
　　“看样子，你的确很喜欢她，还把她带进了公司里。
　　“虽然她的各项能力都不如苏恬恬，但综合考虑下来，我还能接受。”

　　边川渐渐瞪大了眼睛。

　　“只要你愿意。
　　“把她带回家做边太太，也不是不可以。”

　　29

　　妇人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我手机里哐哐以头抢地。

　　救命，我真成备胎了！
　　合着我家庭幸福美满，社会地位普普通通。
　　虽然平庸、不好拿捏。
　　但就因为是他儿子初中时的暗恋对象。
　　只好勉为其难、退而求其次地“接受”呗？

　　我真谢谢你！
　　我差点被气吐血，隐约感到后背被安抚似地磋磨了一下。

　　耳畔低沉的嗓音响起：
　　“妈，我跟她没有联络。
　　“她是社招进的新媒体运营，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进了我们公司。”

　　妇人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无所谓。现在你又缺一个助理，刚好把她调过来，不也挺好？”

　　我两眼一黑。
　　——好家伙，这就急着让我继任苏恬恬是吧？

　　“总助的工资比运营高，还能拉进你们两个的距离……”

　　“妈。”边川突然打断道：
　　“还记得当初，你是凭什么断定我早恋吗？”

　　妇人微怔，不知边川为何要翻旧事。她眯起眼睛思索，良久答道：
　　“……因为你把她的练习册偷拿回家，被我看见了你写下的留言……”

　　我登时炸毛了。
　　边川还说：“对。”
　　对你个头！

　　我就说，怎么有段时间老丢练习册！
　　丢一次就要补一次，为了维护我身为班长的尊严，每回临交作业前只能闷头狂赶，担惊受怕好一阵。
　　原来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帮我盯着时间补作业的同桌！

　　“初中的那段时间，我在学校里过得很不好。
　　“是和苗帮了我许多。
　　“帮我赶走那些不太好听的声音，帮我补习。”

　　长大后的他，已经可以如此平静地诉说。
　　我却感到鼻酸。
　　那些连我自己都难以忆起的随手帮助。
　　原来能在一个人的心里，占下那么重的分量。

　　妇人的表情略微松动，显然对往事有所歉疚：
　　“一杉，那个时候是妈妈不好，没有留意到你在学校受了伤害。”
　　“但当时实在是太忙了，你爸爸走的突然，我又着急接手公司的事，完全是自顾不暇。
　　“没想到你一直忍耐到毕业才跟我说，你知道我听到后有多后悔、多痛心吗？所以才着急把你送出了国。
　　“那段往事是妈妈对不起你。我也道过很多次歉了，就别再提了吧。”

　　边川嘴角带笑，仿佛撕扯开的不是他自己的伤口：
　　“妈。可是你当年，并不是这么说的。”

　　30

　　边父猝然离世时，边川还只是个刚上初中的学生。
　　对了，那个时候，他也不叫边川。
　　见主家一时陷入了青黄不接的尴尬局面，牛鬼蛇神乘虚而入，抢在此时分权夺利。
　　为维护丈夫苦心经营的心血，也为给儿子留一个清朗的局面，边川母亲强撑着接过了丈夫的位子。
　　可是做太太和做老板，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于她而言，那确实是一段自顾不暇的时光。
　　以至于当她发现那几本练习册时。
　　是愤怒，盖过了疑虑。

　　她付出了那么多，逼迫自己承担本不属于她的责任。
　　全都是为了让儿子，能够成功接手丈夫留下的商业版图。

　　他们的独生子，必须成为一名合格的接班人。
　　容不得半点差错。

　　女人颤抖着嘴唇，一片又一片地撕扯练习册的纸页。
　　“难怪你连初中都学不明白！
　　“我看你也别读国际学校了，毕业后，我立马送你去国外读高中。
　　“你们才多大点年纪，不能因为这点破事断了前程。边一杉，你必须彻底给我跟那个女生斩断联系！”

　　我无法想象出当时边川的无助。
　　在母亲眼里，他是未来商业帝国的继承人。
　　可他，在那时还只是个在学校备受欺凌的学生。
　　就连唯一的亲人，也不曾站在他的身边。

　　在那个十几岁少年的小小世界里。
　　云迷雾罩，风雨飘摇。
　　我是唯一为他撑伞的人。

　　31

　　“我解释过许多次，可是你并不愿意听。
　　“我只是写了几段感谢的话。
　　“但是没敢还给她。”

　　32

　　妇人的面色阴沉似水。
　　她紧咬下唇，抱着臂的双手，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看样子，是这些年边川在她跟前做足了乖巧懂事的儿子。
　　眼下才会因此难得的顶撞，惊撼到失了言语。

　　一时间，空气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意识到边川已经收了手，是时候轮到我来帮他收尾。

　　我播放起手机来电的铃声，悄无声息地窥视着他们。
　　妇人嘴角抽搐，神情凝滞，还在努力撑住自己身为母亲的威严。

　　边川配合地举起手机，征求的目光看向她。
　　“……算了，你先忙吧。”
　　妇人铁青着脸，扭头走回了茶室。

　　边川带我回到他的房间，锁上门。
　　非常干净整洁的一间屋子，没有多少居住过的痕迹。
　　应该就是边川出国前的房间。

　　“和苗。”他轻声唤我。
　　“臣在。”我忙不迭拱手而上。
　　他从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翻找出钥匙，打开书桌下紧锁的抽屉。

　　一本本熟悉的练习册出现在我的眼帘。
　　一课一练，黄冈密卷，王后雄和新思维……
　　……死去的回忆又在攻击我。

　　还没等我吹上一句“陛下实乃念旧之人”。
　　就见边川伸手掀开了抽屉最底层：
　　“你想不想看看，我当年给你写了什么？”

　　“……”
　　好汉不提当年勇，都中二年纪的事了，往事重提得有多尴尬。

　　只可惜，边川好像并不这么认为。
　　他还真抽出了一沓碎纸片。

　　我疯狂拍额，尴尬到脚趾扣地。
　　眼看他的手机就要被我抠多出512GB。

　　我满脸通红，两眼一闭，深深作了一揖：
　　“……饶了我吧，求求。”

　　视野之外。
　　边川收回手。
　　眉眼微弯，眼眸盈满了笑意。

　　33

　　边川暂时留在了家里。
　　可能是为了继续给母亲做思想工作，也可能只是想要短暂休息。

　　见边川难得清闲，我又打起了推送的主意。
　　挑了几篇爽文，趁机上供给陛下。
　　他先是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目光便忽地飘远。
　　我喉咙一紧，生怕他不满意，我就不好继续任务了。
　　他突然说：“我们去约会吧。”

　　头脑中仿佛那龙卷风招摇过境。
　　思维毫无预兆便断了线。

　　我晃晃脑袋，试图甩干净脑子里的水。
　　我被关在了手机里。
　　……就这还约会？约个哪门子的会？
　　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使用APP的机会！

　　我当机立断便应了下来：
　　“只要能让陛下龙颜大悦，臣将万死不辞！”

　　我乐得一颠一颠。
　　反正约会累不着我。
　　边川孤身一人吃饭、看电影、打高尔夫。
　　我搁他手机里库库刷时长。

　　一趟“约会”下来，又增加了两个小时。
　　我满意地盯着后台累计“18”小时的数字，眼前已然是曙光在望。

　　浴室中水流声哗哗，我坐在洗手台上，心无旁骛地念诵掐腰文学：
　　“男人死死地掐住我的腰，语气凶狠……”

　　水声立时停歇。
　　边川披着睡袍，满身水汽地走了出来。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无奈。

　　“和苗。”
　　我赶忙回道：“臣在。”
　　他带着我坐回床上，一把撸起湿发，扶额问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来？”

　　我诚恳地作答：
　　“托陛下您的福。
　　“您只需要听我再朗诵6个小时的小说，就可以了。”

　　边川好似放弃了思考。
　　“很好，你念吧。”

　　我大喜过望，继续朗声念诵。
　　没留意到他缩进被窝里，将我放在了手边。

　　34

　　黑夜中，我的身躯散发着唯一的一束光亮。
　　我无心懈怠，紧绷精神，焦急赶任务。
　　读完一篇，又是下一篇。
　　一直读到嘴唇发麻，头脑麻木。

　　读到窗外浮出日光，我的意识也逐渐昏沉。
　　恍惚之中，仿佛身陷无垠的虚拟光海。
　　我一个激灵，猛掐大腿，强行找回神志。

　　我是完成任务了？
　　还是电子飞升了？

　　系统的播报声恰在此时响起：
　　“警告。”
　　“您已第二次违反系统规定。此次违规将任务内容直接公布给任务对象，本应受到惩罚。”

　　完蛋。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下清醒得不能再醒。
　　心中仍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如履薄冰般询问：“……三次警告才是任务失败，对吧？”

　　系统自顾自地继续播报：
　　“但是，由于任务对象也违反了同类规定。
　　“系统在此分别给予双方警告。
　　“惩罚则一对一抵消。”

　　什么东西？
　　任务对象？也违反规定？
　　好像有什么信息，钻进了我的脑子里？

　　我揪住那点灵感，赶忙追问：
　　“等下，你说的那个‘也违反规定’的任务对象，该不会就是边川吧？”

　　系统如此高冷，自然没有理会我。
　　而是径自公布了任务结果：
　　“恭喜您提前完成任务，达成APP本周使用时长24小时。”

　　我急得快七窍生烟：
　　“所以边川他也知道这个任务啊？！”

　　“系统即将送您返回现实世界。”
　　“祝您旅途愉快。”

　　我还没来得及大喊出声。
　　便被系统丢进了虚拟的电子浪潮里。
　　……我愉快个鬼啊！

　　35

　　一觉睡醒，饱满的精力重回身躯。
　　我怀着对重生的喜悦，满心欢喜地睁开眼睛。

　　……不对。
　　这一定。
　　一定是对我在公司大会上睡觉的惩罚。

　　否则怎么再次睁眼，就躺在老板床上了呢。
　　前额依稀传来湿暖的鼻息，我两眼一闭，打算继续装死。

　　……什么职场鬼故事。
　　我真服了系统。
　　你怎么不把我在会上杀了再传回来？

　　随着那道吐息越来越近。
　　被窝里的一只大手，缓缓覆上我胸前攥紧的拳头。

　　他抚着我的手，气氛大约有些缱绻。
　　我闭着两只眼，思考该如何弄晕他。

　　直到边川把下巴置在我的头顶，捏了捏我的耳垂，埋怨似的低声道：“怎么还没睡醒？”
　　生理上的反应立即让我头脑充血。
　　我对外貌不太敏感，唯独对声音敏感得不行。

　　还没等我加载复活，就听边川继续嘟哝：
　　“……要是能留下来当助理也不错……”
　　我当即诈了尸：“谁想当你助理？！”
　　我可不想步苏恬恬的后尘。

　　哪怕最该死的人，是那些打着总助幌子招情人的傻叉。
　　我也不想做既得红利又给职业抹黑的人。

　　再说了，我早就在公司的优化名单里。
　　公司认为我没有留下的价值，我却仗着老板的“偏爱”留了下来，其他员工会怎么想？

　　留是不可能留的。
　　只是可惜了我投入的时间和精力，这还没安稳几个月，又要回到浩荡的求职大军中了。
　　入职那一天有多开心，今天就有多失落。

　　我一咬牙，决定在他面前最后一次俯首作牛马：“我知道我正式入职没多久……公司真的不能给点补偿吗？”
　　边川表情费解：“什么补偿？”

　　“被‘优化’的补偿呀。”我竭尽全力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委屈巴巴：
　　“还得麻烦您，催一催财务给我结清工资。
　　“下周一……我就不来上班了。”

　　边川恍然大悟，哭笑不得：
　　“和苗，我们是真优化，不是裁员。”

　　36

　　在成立全新的传媒分公司前，杉川集团计划从各个体公司运营部挑选部分人员，暂时划归新部门管理，拟作试运行。
　　等到未来分公司正式成立，则直接将这个部门映射调整为分公司架构，省时高效。
　　我刚入职不久，在公司内扎根不深，直属上司对我印象还不错，便被放进了部门提交的“优化名单”里。

　　边川因此得知了我的存在。

　　他说，如果你要拒绝也可以。
　　就是未来分公司成立，对个人的职业发展显然更有利。
　　比如升职加薪……
　　而我的心，在无声淌血。

　　事业和爱情当然可以兼得。
　　但倘若事业成为爱情的附庸，必然随着一方倒塌而全盘皆空。

　　……况且，谁知道当年那一摞骨头架，会长成眼前肩宽背阔的青年。
　　那把被旁人嘲笑的公鸭嗓，会变成耳边磁性低沉的磨人声音。

　　我两眼放空，眼前是边川滑动的喉结。
　　原来在肌肉丰满后，也可以如此的……
　　我赶忙垂下眼帘。
　　……他胸口轻薄的棉质睡衣下，肌肉随着话语不断鼓动起伏。

　　边川为我解释得仔细又认真。
　　成功把我超度遁了空门。
　　多欲为苦。
　　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
　　行了师傅，别再念了。

　　我仰脸伸手，捂住那张条条是道的嘴。
　　只有当凑近了看，才能从那张脸上，依稀见到当年少年的眉目。

　　我只剩下一个问题。
　　“你想不想跟我试一下？”

　　边川愣住了，眼睫微颤。
　　他肉眼可见的比我更害臊，眨眼间便红了耳根。
　　低低地“嗯”了一声。

　　员工不可能爱上老板。
　　就像卸磨的驴，不可能爱上身后鞭挞它的农夫。

　　我亲了亲他的喉结，此刻总算得偿所愿：
　　“如果你想跟我在一起，就给我N+1。”

　　——完——

作者有话说

　　2024.7.28 短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