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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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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含英眉目舒展,瞬间换了副面孔,俏皮解释道:“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游小姐不要责怪。想必是薛大人前些时候办了东河税间的案子,陛下赏赐犒劳的绸缎。”
“华二小姐若是喜欢,剩下的料子我可差人送过去。”游禁月道。
华含英听她愿意将剩下的料子送给自己,自是欣喜若狂。她直来直往的性子不爱绕弯,当即就将从丫鬟怀中的玉簪花粉里取了几罐分给游禁月。
“华府随时恭候游小姐来拜访。”
游禁月怀中抱着玉簪花粉,这些都是华含英付过账的。花老板好心将这些罐子包起来,以便她带走。目送着华含英走出万玉阁,游禁月脸色一收,质问花老板。“你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花老板自豪道:“不是我夸大,只要是我见过一面的人,天涯海角我也能认出来。”
“是吗?”游禁月拨弄着她的算盘,从袖里取出钱袋子放到花老板面前。
花老板一愣。
“请帮我找个人。”说完,游禁月又从怀里取出一个乌玉质地的瓷瓶。“务必将这个瓷瓶卖到那人手中,每月初一我会来,时间不定。到时候将消息给我。”
“什么人?”
游禁月抽出藏在袖口的画像,举起道:“这个人。”
画像上的女子美艳秀丽,一双美眸含着冰霜,时时刻刻拒人于千里之外。花老板识相的收下钱,接过她手中的画像仔细打量。“是个美人。”
市井小巷中,雨浠沥沥落下,游禁月撑起伞踩着水坑踏入巷子。
步入深巷,雨水冲刷出木梁的霉味。游禁月没有停下,继续往里走。
一炷香后,地上破败的砖映入眼帘。游禁月抬头看着“纪府”二字,不忍嘲讽:“纪文远也有钱挂起了牌匾。”
“来得不巧,刚用过饭。”纪文远从巷子里走出,他发丝凌乱,衣肩落上了些许雨滴。“好久不见,表妹。”
游禁月点头回应:“表哥。”
二人相继进了屋子,纪文远将门关紧才带游禁月进前屋。
“难道来一趟,赶的不是时候。”游禁月取出怀中的玉簪花粉,“给表妹。”
“她远在东河,一时半会也用不上。赶明儿我回去了再带给她。”纪文远收下那玉簪花粉罐。
***
“又是纪文远?”
案牍被猛地一锤,左安手中的茶水荡漾。他举目看向薛思危动怒,问:“话说,思危,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游府满门被灭,为何偏偏游禁月逃了出来。”
薛思危目光一顿。“什么意思?”
“按照游禁月所说的时间,游府被灭是两年前,那时她也不过十四岁。一介女子从徽宁逃亡西南,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过了两年,如今还找到上京。这怎么说都太艰难。”左安和游禁月没多少交集,只是她祖父游崇山名头太盛。上京城里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些。
“你到底是何意思?”平日看事透彻的薛思危此时一头雾水,不耐烦的问。
“思危,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左安怕他不愿去查,道:“游阁老的长女游施惠,早年嫁了东河张家的张道义,但是张道义早在二十年前龙门兵败时就死在了胡族铁蹄下,游阁老两个儿子皆死在胡族手中。游氏那时就无后了,游禁月呢?”
薛思危对于这个问题也是思索多年,直到他最后见到游阁老时,游崇山满脸惆怅,亦如现在他对着左安说:“龙门兵败死了多少将士,就毁了多少户百姓。但人心都是肉做的。”
游崇山说,张道义死后很久,胡族铁骑才被南疆与北境的援军平定。天统帝要清算贺氏,张家也逃不脱关系。
妄图去关上龙门的张道义死在胡族的弯刀下,朝廷平定叛乱后却连带着张家一块清算。游施惠无法接受,在游府悬梁而死。两年间,游阁老连丧三子。
这个孩子是他幼子的遗腹子,游施惠死时,游阁老的小儿子游应蛟正在东河与胡族打仗,其间结识了位书香世家的小姐,两人相约战事结束后就定下婚约。不料游应蛟死在了东河,那位小姐也举家覆灭逃到了徽宁。靠着游应蛟的信物找上游府,不久这位小姐就有了身孕。八月后,生下一个女婴。游阁老为其取名游禁月。
而游禁月的生母则难产而死。
偌大的游府因为龙门兵败险些家破人亡,在东临还有多少百姓过的生不如死。
薛思危如实说,“我不愿想她一个人在西南是如何度过的,我也不敢问。我怕……”
“怕她不是游禁月。”左安出奇意料的接话,“思危,我找到慕姬了。”
左安心里焦虑,思索着要不要告诉薛思危。脑海里却闪过慕姬对他说的话,慕姬跪下求他,求左安放过她。自己一介女子,怎么知晓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左安见她哭的梨花带雨,便问她这些日子躲哪去了,慕姬说躲进了普玉寺后山的越姜祠中,那里连官兵也不敢轻易搜查。
她的话才让左安恍然大悟,那里确实让人难以想到。慕姬求着左安放自己一条生路,从此以后自己隐姓埋名离开上京,再也不出现在他眼前。
左安被这几分说辞打动了,揣摩着这倒也行。
薛思危听他这么一说,气的印堂发黑,“所以说,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眼前,你就让慕姬溜了。”
见左安不答,八成是如此。
薛思危继续问:“那慕姬现在在何处?”
左安继续摇头,继而道:“思危,她只是一介女子,掀不起什么风浪。咱们别找她了,就让她离开京城,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生吧。”
“左安。”薛思危慢条斯理道:“这里是京城,不讲情分。”
“可是……”左安的声音慢慢哑下去,他的身躯也渐渐底下。“可是,我不想让她死啊。”
“那你当初就不该去招惹她。”
***
慈宁宫中,华贵妃听闻外面有动静从榻上起身,华含英掀帘而进,道:“姐姐。”
“是含英吗?”华贵妃放下针线,张鲸正跪在地上陪皇长子玩耍。他见华二小姐来了,便把身子弯下去不敢直视华二小姐。
嬴文卓摆弄着地上的布偶,他扯着张鲸的衣袖,嘴里嚷嚷着:“打,打,打。”
“小殿下,奴婢这就打。”张鲸抓起两只兽偶,相互碰撞,嘴里不停发出啊呜啊呜声,将嬴文卓逗得嘻嘻笑。
余光里,华贵妃与华含英坐在殿上寒暄,“姐姐近来可好。”华含英拉华贵妃的手。
“自然是极好的,陛下时常来看望卓儿。前些天听闻祖父上奏要求整顿禁军。”华贵妃虽不问朝政,但削减禁军这事她身边的太监多少提了一嘴。
华含英眸光闪躲,不愿正视华贵妃。姐妹二人相差八岁,华冰砚进宫时,华含英也不过豆蔻年华。如今再见,华含英婚事在即,华贵妃颇为感慨,她曾为华含英物色不少世家男儿,华含英都未能正眼一瞧。
倒是这岳渟渊让她一眼相中。
华含英如实告知:“此事我也是听旨意下了才知晓,祖父这个人做事姐姐也知道,从来都是一意孤行。”
华贵妃忍不住叹息,“祖父已经年迈,在内阁还能坐多久。怕是看不到卓儿日后长大。”
她忽而问起华含英的婚事,不知岳家是何打算。“岳老太爷身子还算康健,他的家风想来不会差。那岳渟渊可与你相见了?”
“见了,在岳府上。”华含英眼前一亮,提起岳渟渊的来劲。“确实如祖父说的那样,一表人才。”
“那妹妹可喜欢?”华贵妃难得见华含英羞红了脸,打趣道:“姐姐帮妹妹唤他进宫可好?”
华含英虽想见他,可也不敢因为这个就将他急匆匆唤进宫中。急忙摇头,“他在户部,此时定是在任职,见面不急这一时。”
“那倒也是,他是孔阁老的得意弟子。”华贵妃话锋一转,“只是听闻孔阁老的小女儿曾与岳渟渊交好,不过那女子后来落水而死。”
“姐姐,你在这内廷过的还好吗?”华含英再问了一遍。
华贵妃缓缓道:“好啊,平日里与姜妃去御花园里闲逛,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给卓儿做做衣服……”
她转身朝偏殿里唤嬴文卓,“卓儿,看谁来了。”
话音刚落,张鲸牵着嬴文卓走出偏殿。嬴文卓在看到华含英的那刻眼眸一亮,挣脱了张鲸的手扑进华含英怀中。
“参见小殿下。”华含英故作矜持,朝着他恭恭敬敬的行礼。
嬴文卓去拉华含英的衣摆,“小姨母见了本宫为何如此陌生?”
“回小殿下,姨母虽为女子,但礼节亦不可废。”华含英说着正准备掀衣摆,朝前跪下。
视线中,嬴文卓伸出小手,朝她衣袖抓了一把。华含英还未跪下就又顺着嬴文卓被“提”了提来,嬴文卓年仅四岁,稚气未退。此刻端着样子与华含英讲话:“姨母知书达理,本宫应该嘉奖。”
“那就奖姨母陪小殿下放风筝吧。”华含英弯下腰,捏着嬴文卓的脸。
嬴文卓顺势扑进她怀中,拉着她的手朝殿外跑:“走,姨母我们去放风筝。”
二人迈出殿门后,华贵妃对着身后的张鲸道:“去跟着这俩孩子。”
张鲸弓着腰点头,“是。”
随后恭顺的退出承乾宫。
落日熔金。
岳渟渊站在岳老太爷身前屏息凝神,他浸透在窗棂透射的金光中,眉目低垂尽显疏朗。
“殷昭晏来户部找你?”岳老太爷封好手中的信,在封口处按上契印。“是公事还是私事?”
“回祖父,既是公事也是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