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番外·春衫犹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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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俊第一次见到太一，是在太一刚刚诞生后的第二个时辰。
那时金色的大日金焱琉璃净火在整个太阳星上肆无忌惮地蔓延，那样张狂霸道的颜色，灼烧得人眼目都在生疼。
——而刚出世的太一就站在火海之中，狭长妩媚的凤眸里满满的全都是初生的欣喜与迷茫。
他踏着火向他走去，暗金的衣袂飞扬间，他看见他的眼神，迷茫而又期待。
于是他看着他微笑，轻声对他说，吾名帝俊，先于你而生，便厚颜自称兄长了。
然后太一抬起头，看着他，兀地微笑起来。
——在太一笑起来的瞬间，帝俊仿佛听到了罂粟盛开的刹那清脆的“噼啪”声。
太一狭长而妩媚的凤眸弯成两弯美丽的月牙儿，他美得近乎艳丽的脸容上满满的全是最纯粹的愉悦。帝俊看到他薄艳的红唇轻启，听到他轻柔绵软的声音在火海中响起……那样好听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轻吐，宛如最妖冶的罂粟正在肆无忌惮地绽放，散发出至毒而又致命的蛊惑气息。
帝俊禁不住就怔愣住了。
然后他就看见太一的笑容狡黠而俏皮，就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儿。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忍不住莞尔一笑……那是兄长在凝视自己顽皮弟弟的笑容……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太一软软的发，轻轻软软地唤他：
“好弟弟……”
随后他看见太一欢喜的眼神，心不由得更加柔软。
他牵起他的手，走向洪荒，走向一切的未知的开始。
帝俊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句“好弟弟”，对他和他，究竟意味着什么，也才知道，那一句话，竟然成为了他和他一生一世都跨不过的天堑。
……
洪荒之上，妖族众多，帝俊和太一在洪荒上游历万年，认识了不少妖族。其中，跟他们关系最好的，便是伏羲和女娲。他们四个常常聚在一起论道，探讨修行，无忧无虑，这样的日子，一过便又是数个万年，直到道祖成圣，宣布要于紫霄宫讲到千年，他们平静的生活才被打破。
女娲被道祖收为弟子，成为天命圣人。
伏羲成为妖族大圣。
而他，在女娲等人的推举下，成为妖皇。
至于太一，他许给太一东皇之位，与他一同入主天庭。
……其实，他知道太一不需要什么东皇之位，妖族只要一个妖皇就够了。但是他却不想放手。
他想太一留在自己身边，他想太一永远跟自己在一起。
他还不懂得他这种感情算什么，但他只知道，他必须把太一留下，他永远也不想也不能放开太一。
他以为，那只是因为太一是他的弟弟，他们相依为命上万年，其他的，他没有想到，也不愿去想。
……就这样，他负了太一，也负了自己。
他从来不知道他对太一的温柔是最致命的毒药，他从来不知道他对太一所做的种种都是在把太一推向永远无法也逃脱的深渊。
他成为妖皇之后，很快就娶了羲和为妻，羲和为他诞下十只金乌。他知道自己是喜欢羲和的，她是那样的娴静温婉；他知道自己是深爱他的十位儿子的，他们是他的血脉至亲。
但他最在乎的还是太一。
他不知道这算什么。
自从他娶妻生子后，太一便常常一个人在宫殿里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然后伏羲往往会正当此时走入，把他扶回寝宫。
但是他们谁都不知道，每一次太一喝醉时，帝俊都会静静地藏在一旁看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去制止太一喝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去陪他喝酒，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着伏羲把太一扶回寝宫时……
……他的心里会那么难受。
看到太一同伏羲越来越亲近，他很失意，却又说不出。
太一永远也不知道，他有多少次在他喝醉酒昏睡后守在他床前，安静地看他沉静而艳丽的、却又有些孩子气的脸庞；他有多少次伸出手轻轻描画他精致的五官，用轻软得像十月飞雪的声音低低地问他，他是不是爱上伏羲了，他是不是……不要他了。
帝俊知道在太一清醒时，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些话问出口的，所以只能在他昏睡中，一次又一次地问他，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究竟算什么。
他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更无法给太一一个答案。
他曾经无数次地在想，若是自己放手，就让太一跟伏羲在一起，是不是会更好些。
但是他做不到。
他会心痛。
他永远也不可能狠下心对太一放手。
哪怕要拿他所拥有的一切去换，他也要太一留在他的身边。
渐渐的，他发觉自己对太一的这种感情已经远远超乎了兄弟之情，却还意识不到……
他爱他。
他其实是爱他的。
他用兄长的名义束缚了自己，束缚了太一，束缚了他心底真正正正的情感。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维持着脆弱的平衡，直到后羿射日的发生，这一切才被打破。
他痛失爱子，却碍于大局不能立即手刃仇敌，回到寝宫，忍不住就喝起酒来，喝得酩酊大醉。
当时太一就陪在他身旁。
他忘记自己当时做了什么，只知道当自己清醒过来时，人已经身在卧房，而身旁空无一人。
但是他的指尖却奇妙地残留着人的肌肤温软滑腻的触感，而枕榻，还残留着淡淡的、清浅的、却又极致蛊惑的香气。
那是罂粟所独有的香气。
那是太一所独有的气息。
他完全懵了，他甚至不敢去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第二天，太一再度出现时，艳丽的脸容显得憔悴了许多，那双狭长而妩媚的凤眸里，流转着复杂难测的光芒。
但是太一什么都没说。
倒是几天之后，伏羲怒气冲冲地踹开自己宫殿的大门，揪着自己的衣襟大声咆哮。
“帝俊，你若是给不了他想要的，你就该放手！别再折磨他了！”
他知道他在说谁，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伏羲的质问。
他只是沉默着，安静地看着伏羲，许久，许久，才低低地说：
“我放不了手，我永远都不可能放手。”
他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只知道那一刻伏羲看着他，眼神既悲哀又怜悯。
然后伏羲什么话都没有再说，转身就走出了宫殿。
而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恍惚着，失了神。
随后他看见太一轻盈地向他走来，茫然地看着太一伸手捧起他的脸，对他微笑，一字一句、坚定决绝地说：
“哥，我不走；哥，我不爱伏羲；哥，我陪你同生共死。”
然后他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失意，为什么难受，为什么心痛，也明白了为什么伏羲会用那样既悲哀又怜悯的眼神看他。
他爱他。
他其实是爱他的。
只可惜他明白得太晚。
他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他猛地抱住太一纤细的身子，把头埋入他修长的颈间，滚烫的泪水一滴滴滑进他的衣襟，落在他的心里。
帝俊的嘴唇翕动，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因为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相拥着，仿佛回到了他们刚刚诞生的那段时光。
——那时没有巫妖之争，没有女娲，没有伏羲，没有羲和。
那时除了他们，什么都没有。
但那却是他们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只可惜他们都已无法回头。
没过多久，巫妖的最终之战终于开始了。
巫族在十二祖巫带领下杀上天庭，与妖族一决雌雄。
巫族的都天神煞大阵对决妖族的周天星斗大阵，巫族十二祖巫重伤，妖族三百六十五周天妖圣十不存一。
十二祖巫眼见如此惨烈景象，禁不住都红了眼，十二祖巫之首的帝江一声长啸，狠狠地、决绝地朝他扑来，眼看便要自爆元神。
他下意识地一把推开太一，又用河图洛书护住他，然后先帝江一步，自爆了元神。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那日宫殿里，他和他紧紧相拥之时，他心里想说出口，却又永远不会说出的话是什么。
……太一，你过来，你过来，我只要你再唤我一声帝俊，什么妖皇之位、巫妖之争，我就全都不再理会了……太一，我们离开好不好？我们什么都不要再管了好不好？如果还有来世，我们不要再做兄弟了，我一定执着你的手，与你相携到老……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有时候错过一刻，便算是错过了一生。
只因他们已经没有来世。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番外·春衫犹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