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深蓝 ...
-
西卡亚从昨晚醒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睡着，他看着自己残缺的下肢，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静静地靠在床头。
秋维坐在他的身旁，也没有睡，她没有和西卡亚说话，只是坐在一边默默地缝着衣服。
几曾何时，西卡亚也总是在某一个灯火明亮的夜晚看过秋维缝衣服，那时候佩达会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讲一些书上的故事。
那些故事都已经听了成千上百次了，没什么好在意的。偶尔，西卡亚想让佩达和秋维给他讲些别的，但是她们总是无奈的笑一笑，将故事换了主人公继续讲。
没什么可在意的，可是也不会再有了，这样普通的夜晚。
西卡亚眨了眨干涩的眼，心底的无力感让他连难过都变得吃力，他仿佛发呆了很长的时间，又好像只是一瞬，他缓缓转过头来，对上秋维那张清秀的侧脸。
“为什么要救我？”
秋维停下针，纤长的睫毛微微阖着，她轻声道：“你在怪我吗？”
“……”
“你是我和佩达一起带大的孩子，你的欢喜与痛苦，都由我们一齐分享。现在，我想把我的痛苦分给你，你有好好感受到吗？”
秋维转过身，一双浅色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西卡亚：“你和我一样，什么都没有了，这个世界上所有在乎我们的人都死去了，所以我想救你，不想你那么轻而易举的解脱。”
“……”西卡亚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没有听见一般，他将头缓缓转过去，注视着窗外，直到刺眼的阳光终于降临，灼烧着他的眼睛，迫使他流出一点泪来。
……
“伤口看起来还不错，辛苦你了，秋维。”安云枫包扎好西卡亚的伤口，对秋维点点头。
秋维微微一笑，收好了手中的针线：“我没做什么，是你的功劳。”
安云枫也回了一个笑容，他看了看秋维，有些犹豫，轻声问：“我想和西卡亚单独聊一聊，可以吗？”
“……当然。”她站了起来，看起来没有任何不情愿，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房间。
直到门被彻底关上，安云枫才收敛了笑容。
“伤口好得很不错，比正常速度快几倍。”他摸了摸西卡亚的头，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安云枫有些不忍，在精灵族的年龄算，西卡亚还只是一个小孩。
族人一夜之间全部死去，而且自己的哥哥还变成了魔物……安云枫顿了一下，脑海中突然有些刺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中闪回，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胀感塞满了他的心。
“……你自幼一个人长大。”低沉的呢喃声似乎再度响起。
他微微垂下眸，将眼底的情绪掩盖。
他收回放在西卡亚头上的手，问：“西卡亚，你的身体很弱，似乎没有觉醒先天魔力，但是恢复得很快，是有什么原因吗？”
“……我不知道。”
“也许，你知道月凝露吗？我猜想，斯塔应该给你使用了月凝露。”
西卡亚眨了眨眼，摸上自己的心脏。
在斯塔刚成年的那一天，他继承了上一位祭司的职位，两年后，西卡亚出生了，他的死亡伴随着母亲的离世，但是斯塔却并没有怨恨他，而是精心呵护他，保护着他。
在幼时，他曾经因为顽皮，半夜偷偷溜出领地，结果被魔物所伤，那时候斯塔抱着他在族长门前跪了一晚上。
直到斯塔跪的快昏厥过去，族长才叹息着打开门，将一瓶发着淡淡蓝光的药水递给了斯塔。
“反正也回不去了，这东西就给你用吧。”
西卡亚还记得，那种冰凉却舒适的液体缓缓滑进他的喉咙，在他的心间慢慢停滞，他睁开了眼，看到了满眼担忧的斯塔。
原来，那是月凝露啊。西卡亚自嘲一般笑了起来，暗精灵一族的宝物，就这么随便地存放在他的身体里，来维持他的生命。
“你想要吗？”西卡亚垂下头，发丝遮住双眼，“你和秋维他们要去人族领地是吗？所以想要月凝露让寻日树复苏？”
“……没错。”
“为什么那么想去光之国呢？安云枫，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
安云枫皱了皱眉，却听西卡亚继续说到：“和我们一样，你们光精灵因为贪欲，灭族了，不是吗？”
“……我只是想为罗奥兰大陆寻得一丝生机。”安云枫记忆有些混乱，有些记不清西卡亚所说的贪欲是指什么，他只记得林洛伊暗自改造了光明神像，导致邪神占据了光明神的身体。
“明明是你们杀了光明神才招来这一切的，现在又大义凛然地说什么呢？”
“你说什么！？”安云枫猛的站起，不敢置信，“……什么杀了光明神？”
西卡亚愣了一下，随后夸张地笑起来：“……难不成你不知道吗？你的父亲，精灵王，亲手杀死了光明神，将祂的尸身囚禁在圣殿之下啊。”
安云枫的身体微微发抖：“……不可能。”
西卡亚的眼睛变得更加幽深，如同夜色一般的深蓝，他注视着安云枫，笑得有些发狂：“怎么了，安云枫，你很惊讶吗？”
“……是你，林洛伊。”
“呵呵……云枫，我很高兴，你这么快就认出了我。”那双深蓝的眸子闪烁着，林洛伊微微抬手，捂着嘴轻笑两声，“果然，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呢。”
「系统提示：高级NPC：暗精灵林洛伊，对你的好感度+10，好感度已满，无法再叠加。」
漆黑的，泛着一点蓝光的方框出现在安云枫面前，似乎在提醒着他这方框的主人是谁。
林洛伊伸出手，拉住安云枫的手，将他拖拽到自己面前。
“云枫，你身上一股恶心的狗味，以前我就告诉过你，少和狗一起玩。”他轻轻摸了摸安云枫唇瓣上的伤口，“不过今天，你的狗没跟在你身边吗？居然能让我能再见见你。”
“放手！”安云枫甩开林洛伊的手，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
林洛伊弯着眼睛，一点也不生气，他看了一会儿安云枫，笑了起来：“你的记忆……呵呵……”
安云枫手腕一转，金色能量在他指尖变成长剑，抵住林洛伊的脖颈：“你想干什么？”
“云枫，我很好奇。”林洛伊偏了偏头，深蓝的眼里藏着深深的兴味，“兰洛斯，这个名字，还记得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洛伊再次大笑起来，甚至连身体都轻轻发颤，剑锋险些划破他的脖子，他却也毫不在乎。
他抹了一把笑出来的泪水，轻笑起来：“云枫，告诉我，安知曦，还记得吗？”
“……”安云枫皱起眉，有些不耐地看着林洛伊。
“很好，哈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他想让你什么都不记得毫无痛苦的度过这一生吗？”林洛伊握住安云枫的剑刃，光剑划破了西卡亚的手，鲜血泊泊流出。
“发什么疯？”安云枫想要把剑拔出，他收回法力，能量所汇成的剑却依旧牢牢地粘在他的手上，无法消散。
“云枫，我会让你想起来一切。”林洛伊握住安云枫的手，将剑尖对准西卡亚的胸膛，“我帮你一把，你不是想要月凝露吗？我给你。”
下一刻，长剑穿破了一点西卡亚的胸膛，林洛伊死死地盯着安云枫，笑得很温柔：“还没有想起来吗？我曾经像这样，亲手挖掉了你妹妹的心脏哦。”
“……是吗？我都说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安云枫指尖一划，长剑突然变化一根长绳，牢牢束缚住西卡亚的身躯。“林洛伊，上一次也是这样，你似乎才是记不清吧，总是让自己本来的能量体出现在这里，不怕我杀了你吗？”
“要杀了我吗？云枫，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你的人。”
安云枫只觉得一阵反胃，他把手放在西卡亚头顶上，将林洛伊的能量体抹杀掉。
「击杀容器第二次，黑暗神稍稍抬起了眼眸，系统已为您屏蔽。」
金色方框出现，安云枫松了口气，他才懒得听林洛伊半句话。安云枫将弹出的方框关闭，看着脸色苍白的西卡亚，转身将门打开。
西奥多·莱立马走到安云枫面前，他仔细看了看安云枫，脸色有些差：“发生什么了，刚刚叫你你都不出声。”
“没什么，西卡亚状态不好，睡过去了，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安云枫对其他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西奥多·莱顿了一下，将袖口的瘴气收回。
他在心里对瘴气说：“偏偏这个时候那个恶心的蛆虫跟来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云枫面前胡言乱语。”
「……看起来，云枫没什么反应。」
西奥多·莱勾了下唇，笑得有些勉强：“挺好，看来咒术施行得挺不错的。”
……
安云枫走回树屋，脑子里一片混乱，但是他不论如何翻找自己的记忆，都只剩下一片空白。
“……”
他走到书桌旁，将那张夹着的纸拿了出来，被弄得污浊的纸张上，只有那一片清透的蓝还清晰可见。
安云枫看着这片蓝，脑海里又回忆起废弃神殿后那一片苍凉的海，冰凉的海水拍打在他的脚面，海鸥微微掠过水面，发出一声长鸣。
可是阳光却是暖的，撒在安云枫的身上，将他的金发照的如一匹闪着光泽的丝绸，细碎的金光闪烁，却没有那张脸的万分之一耀眼。
他踢着海水，回头望向一个看不清的身影，有些懊恼。
“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安云枫抬起头，望进那一片潋滟的蓝。
记忆中断，安云枫眨了眨眼，轻轻把纸张夹回书本里，他的腿一晃一晃，似乎心情还不错。
而地面隐藏着的紫黑瘴气，缓缓从屋子里离开。
一抹金光闪过，安云枫收回了手上的动作，起身将窗户牢牢关紧。
……
“西卡亚还好吗？”菲菲踮起脚尖，扒着窗户往里面看，秋维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还好的，云枫说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了。”
“噢噢！辛苦你了呀喵～”菲菲对这些角色是没有太多感情基础的，毕竟才相处几天，但是她莫名其妙很喜欢秋维，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气息，让猫特别喜欢。
“秋维秋维～”菲菲毛茸茸的耳朵弹起来，圆润的双眼湿漉漉地盯着秋维，“你有用什么香水吗？”
“……香水？”秋维不太明白，“你是说，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菲菲点点头，又摇摇头：“嘿嘿……对的，香香的，但是感觉又不是气味呢？”
菲菲的尾巴甩来甩去，对上秋维的眼睛。
“秋维，听说你已经百来年没有回复兴之地了，这次回去，你打算干什么呢？”
“要先安葬佩达。”秋维垂下眼，将缝好的衣服放在桌上，“佩达那么想回家，我要送她回去。”
“那你呢？”菲菲扒着窗口，偏头疑问。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回去谁也不认识，你打算做怎么生活呢？”
“……”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觉得你留在银叶村会比较好，这几天看你每天都忙着给佩达缝衣服，照顾西卡亚，空闲时却只顾着发呆了，我想，你应该心里很难受吧？”
“嗯。”秋维勉强笑了一下，“还好，不是很难受。”
“昨天晚上我有听到你和西卡亚的对话。”菲菲翘起尾巴，柔软的耳朵微微垂下。
菲菲继续说：“不是故意偷听的……但是，也许在银叶村，你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属感，这里的人都很温暖，也许能慢慢让你喘息过来，不要把仇恨当做维系自己活下去的力量，会很痛苦。”
“……谢谢。”
“喵喵，不客气哦～”菲菲眯了眯眼，看了看眼睫微微颤抖的西卡亚，“其实……幸福的生活下去，才会让伤害你的人痛苦，爱你的人快乐，秋维，要开心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