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爱的女巫》一空繁星

50、不该

　　正如法提亚信中所写，早在信件被艾妮莫斯收到前，他就启程飞回了黑石城。太阳离地平线还有一段距离时，他就到达了城堡。

　　“艾妮！我回来了！”他推开门朗声宣布。
　　但是大厅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回应他。

　　他又朝空气喊道：“艾妮？”

　　细听一番后，回声归于寂静，就像石子沉入宁静深邃的湖水中，只有偶尔，有一点毫无生气的杂音窸窣作响。

　　“艾……”他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她该不会……他猛地摇摇头，不愿再想。

　　心脏仿佛沉到了脚底，他悄然踏入了城堡。在环视一番后，压抑的念头又骤然沸腾，他顿时不安起来。

　　整个家里冷冷清清的，显然好几天都没人在此活动。

　　他首先快步走进旁边属于艾妮莫斯的房间，衣柜、床铺等都整整齐齐。就连平时摆着各种魔导书、器材、地图、古老羊皮纸的书桌都十分整洁，半张纸都没有摊开。

　　这不是很奇怪吗？为了阅读方便，她平时习惯不收拾那里的。难道果真……

　　他离开房间，又匆匆去餐厅、厨房查看一番：没有任何新鲜的食物，餐具都有序地摆放着，就连茶壶都彻底干透，平时她一天要用它泡十几次茶。

　　法提亚不死心地到院子外，但翻遍每一个角落，都没看见艾妮莫斯，只看到丛生的花草在落寞阳光下耷拉着。

　　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后，他气喘吁吁地停在窗前，双手放在了窗台上。一切的一切，都将证据赤裸裸地摆放在他眼前。

　　而且最无法反驳的是，他确实没找到他所希望的——她真的逃走了！

　　一声惊雷传来，冷风皱起，窗前的帷幔如波浪般起伏，入夜前的平静街道渐渐喧哗起来。

　　法提亚抬眸看向窗外，紫色的闪电划过昏漠漠的天空，雷鸣声正在逼近这座城市。转眼间，雨水便哗啦啦降临。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们都加快了脚步，匆匆朝着各自的家赶去。可是这一个家，除了他没人会在下雨天要回来了。

　　……不该、不该放松对她的束灵咒的，现在她逮到机会一走了之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也不该给她那点自由、允许她离开房间、离开城堡，应该紧紧盯着她、抱着她。但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她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法提亚紧紧抓住了窗台，眼底和灰色的天空一样晦暗无光。隐隐作痛的心脏忽然舒张，他感到脚底轻飘飘地，他扭头冲到了楼下，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中。

　　艾妮莫斯正朝着坐落在城郊附近的城堡匆匆走去，已经能看到模糊雨幕中它冒出来的灰黑色尖顶了。

　　她正用防御魔法给自己遮雨，并觉得这样的行为有点傻。为什么偏偏是她要赶路的时候下雨，她茫然看向周围。

　　这正是她最熟悉的街道，附近的几家店铺，是法提亚最先带她来的几家。对了，也许还得再采购点东西才成！想到这，她拐入了杂货铺，正好避一避越下越大的雨。

　　想着从前跟法提亚一起享用的晚餐，她迅速挑了那时常吃的蔬果肉类、面包点心等，又顺便买了果酒、红茶和方糖。

　　“老板，麻烦结下帐。”她走到柜台前说，然后透过杂货铺的一排宽敞窗子判断雨势。

　　几乎什么也没看到，雨雾把透明的玻璃染成了灰白色。不过，听雨声倒是小了些。

　　“艾妮莫斯，我这几天好像都没看到你，是又在医院住下了吗？”个子小小的老店主扶了扶鼻子上的金丝眼镜。

　　“是，这样好方便帮忙……不过今天法提亚回来了，所以我得回去一趟。”艾妮莫斯解释。

　　说完她低头翻起钱包来，捏着几个银币、铜币，她窘迫地发现钱可能不够。

　　店主眼尖地发现了她的窘况，笑道：“让法提亚有空的时候再来结账吧……从前那孩子忘记带钱，也是赊账的。总是有这样的情况，大家都习惯了。”

　　“好，谢谢老板。”艾妮莫斯微笑道，然后抱起了厚纸袋。
　　“再拿一把伞去吧，下次来的时候顺便还。”店主补充。

　　艾妮莫斯连连道谢，接过伞走进了雨幕中。风中的乱流戴着雨丝拂过，凉丝丝的。她踩着脚下的雨点，再次低头赶路。

　　“赛以琉小姐！”又有人叫住她。

　　她回过头去，是经常光顾的魔导书店的店主，他的店铺就在隔壁。

　　“你之前买的一套魔导书出下一册了，我特意给你留了一本，要看看吗？”

　　艾妮莫斯十分诧异，这位店主居然有心到特意给她留了一本？来不及多想，她好奇问道：“那套治愈系魔导书吗？”

　　“是的。”店主摇晃着手里的封面，这次是将风系治愈魔法的，正是她想要的！

　　艾妮莫斯非常心动，几乎想立刻看看里面的内容。不过也正因此，她知道自己拿起它后可能会不想放下它，继而耽误很长时间。

　　迟疑一番后，她忍痛回绝道：“明天我再来看吧，我现在急着回家，法提亚休假回来了。”

　　“这样，你先把它带回去，说不定能在医护工作中用上！”店主冒雨跑出几步，把魔导书塞进了她怀里的纸袋中。

　　艾妮莫斯不知如何感激，只得对着他跑回檐下的背影喊道：“太谢谢您了，改日我回来付钱的。”

　　店主站回了檐下，殷切朝她招招手道：“不急，不还也行，就当做你帮我重建店铺的报酬……”

　　同他招手道别后，她沿着街道匆匆走去，又用钱包里的剩下的钱，顺路在餐馆买了些热菜。因为她觉得，她做得菜并不是特别好吃。

　　她还没学到做美食的魔法，对此也不太感兴趣。关键是这事要是被法提亚知道，他肯定会嘲笑她离了魔法什么也不会。

　　感觉走过了漫长的雨季后，她终于踏入了熟悉的花园。这段时间因为缺乏打理，那些杂草又有东山再起的势态。

　　艾妮莫斯用胳膊肘推开城堡大门，一眼看见自己的房间门没合上。怪了，她前几日离家前都关严实了呀？

　　她立刻意识到可能是法提亚打开的，果然，透过门缝，她看见法提亚正趴在她床上、抱着她的枕头。

　　艾妮莫斯不禁蹙眉，他在干什么，为什么睡她的床？就算这房间原本不是她的，但毕竟现在是她在使用……总之，他不该随便躺上一位女士的床！

　　“法提亚？”她轻声喊道，他没回答，看样子是睡着了。

　　她只好离开房门，走到餐桌前把买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收拾一番后将一些食物拿去热上。

　　碗碟杯盏清脆的碰撞声、桌椅门窗挪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她不时看向毫无动静的房门。他大约是真累坏了，已经睡熟了。

　　半个小时后，艾妮莫斯把晚餐和热茶都摆好，再次来到房门前，轻轻推门走入，来到床边。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俯视着法提亚，该怎么叫醒一条赖床的魔龙？
　　半晌，她决定先开口：“法提亚，来吃点东西吗？”

　　他没应声，艾妮莫斯又走近了几步，睡得这么香，一点都不警惕。难道，他在战场上也如此大意吗？这怎么行？她都走到他脚边了！

　　“呜……”睡梦中，法提亚呓语了一声，声音微微颤抖，可怜兮兮的。

　　“？”艾妮莫斯顿时皱起眉头，这、这是魔龙能发出的声音？

　　她弯下腰去细细听着，睡梦中的他正在断断续续抽噎着，她千真万确没听错。莫不是在战争中被吓到，做噩梦了？

　　艾妮莫斯把膝盖靠在床边，一手撑着自己悄悄伏身，凑到他脸旁。他正把脸严严实实地埋在枕头里，她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后脑勺。

　　“法提亚？”她伸出另一只手向他肩颈的缝隙探去，终于忍不住发问，“你不会是在……哭鼻子吧？”

　　她摸到他脸颊，想把他掰过来看看魔龙哭是什么样的……埋在枕头里偷偷哭，怎么感觉可怜又可爱？

　　捂热的脸颊突然被冰凉纤细的手指触碰，法提亚松开了紧紧抱住的枕头，那上面还有艾妮莫斯发间残留的气息。

　　……刚刚好像有艾妮莫斯的声音，好像不是在做梦？他迟疑得呼吸都几近停止，缓缓扭过头去。凌乱的头发下，他一双眼睛湿润红肿。

　　猝不及防地看见心心念念的“失踪”的人后，他瞳孔一瞬收缩起来，原本委屈呆滞的面容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不过半秒，他眉心皱起，眼神变得凶狠。

　　艾妮莫斯原本带着一点好奇和笑意的表情凝固，颇为迟疑地把手缩回，想站起来。

　　但几乎同时，法提亚猛然起身，把她扑到了身下，用力地抓着她的肩膀。

　　“啊！”她吃痛地惊呼一声，下意识挣扎起来，但几乎无法撼动他的怀抱。

　　……为什么她会觉得在哭的魔龙可爱？她在心中问自己，正常人哪会去惹一头心情不好的魔龙？

　　虽然她的好奇心也有错，但是法提亚的粗鲁行为也令她恼火不已，她不悦地开口威胁：“法提亚，你——”

　　“艾妮莫斯，真的是你？”法提亚的脸逼近，眼睛几乎看进她的眼睛里。

　　她困惑不已，只得回答：“是我啊，除了我还能是谁？”
　　他仍旧死死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再谈一句话。

　　艾妮莫斯不觉缩紧身子，但她一动不动，也没把眼睛移开。她就这样直直地与他对视，一点也不敢懈怠。

　　因为她莫名有种预感，要是移开视线的话，他会立刻攻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