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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困兽【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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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君的新娘又跑了。
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关心那糟心的婚宴。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六界又岂是一个乱字能说清楚的。
原本是妖域咋咋呼呼要收服海域,可谁曾想婚宴一过,双方都跟炸了尾巴的狗一样,你来我往撕来咬去打的是妖心惶惶。
这倒也罢,毕竟俩方争斗是妖界自家事,再怎么折腾也有个度,可偏偏又扯上了外族魔界。
六界传闻,重狗疯了。
疯的彻彻底底,谁也不知道是抽的哪门子疯,可那位尊主确实是疯得不轻。
以往招人厌不过是因为其手段阴毒令人发指,可自打那场婚宴过后魔界越发离谱,那一位尊主亲自带头无差别杀红了眼。
所谓无差别,那就是见谁杀谁。也看不清他到底是站哪边,今日杀妖域明日杀海妖,有时候发了狠连手无寸铁的人类都会被波及。
五界争斗,向来不牵扯凡人。这是老早就定下来的规矩。可惜,重九华这人似乎天生就不知道什么是规矩。
疯了,真的是疯了 。
关于那场婚宴大家虽然知之甚少,但也看的出来眼下这形势和那场婚宴脱不了干系。
而此时,传闻中疯的不成体统的那一位却拖着满身狼狈倒在一处床榻上。
那人很狼狈,就连有棱有角锋芒毕露的脸上也都是血迹,怀里还抱着一段雪白椎骨,抱得很紧,似乎要把那骨头嵌入自己血肉中一般。
死人骨头又有什么好?天天抱在一起耳鬓厮磨,不是疯了又是什么?这情形,怎么看都有点瘆得慌。
重九华虽然闭着眼,可眉宇却从未松开过,就连眼角都在微微的跳。他似乎陷入了一场无休无止的梦魇之中。
突然,重九华浑身上下都开始痉挛,也不知道发颤了多久那双眼睛才猛然睁开,露出了血红色的双眸。
那一双眼,满是杀气。
重九华没能从那个梦里缓过来,他下意识看自己的双手,手上血迹还没来得及清理,艳红又粘稠,完美的和梦境重合在一起。
久违的,他又梦到重敌了。他的前代,亦是他的——师尊。
梦境真实而又圆满的还原了他击杀重敌时用的那个魔咒,每一次只要回想起重敌惊慌失措的可笑表情,他体内就会像燃起一把火一样。
火苗顺着血液烧遍全身,灼伤五脏六腑直冲脑门,腾腾火焰烧的他脑内只剩痛快二字。
暴尸几十天而已,若不是他那年刚上位地位不稳。否则,他都想把重敌的肠子掏出来喂狗。
呵,重九华冷笑一声,抬手抹了抹额角的冷汗。是啊,重敌死了,死的连渣滓都不剩。
但是,重九华脑内不可抑制的出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人之将死,重敌握着他的手说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呢?
哦,他想起来了,那话是这样说的。
“重九华,你这一生,只会被恼怒撕碎被情欲吞噬被痛苦蚕食,哈哈哈,这就是你的宿命。”
“你终将自由,但你逃不掉。”
他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至死都是那副模样,激怒自己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重九华想不明白,他只是在盛怒之下把那人开膛破肚拿权杖挑出肠肚,重敌怒目圆睁望着他,苟延残喘直至死亡都没能合上眼。
真是活该!
床榻太大了,思绪乱起来的时候会更显空旷,要是晏温在就好了。
重九华蜷缩着身子,他闭上眼睛抬手轻抚那一段白骨。
闭上眼睛,就能假装晏温还在。
可惜,白骨的温度一直提醒着他,晏温死了。
晏温死了,死了,死了。
已经不会再见了。
重九华从榻上弹起来,焦灼和暴怒在他体内疯狂乱窜,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排解,晏温死后,杀戮和捉弄别人通通救不了他。
“啊啊!”
“你终将自由,但你逃不掉。”
重敌的话又在耳边回响,重九华一脚踹倒地上的桌案。
“被恼怒撕碎”
“闭嘴”权杖在手里成形,气浪直冲殿顶,瓦砾被掀翻落了一地。
“被情欲吞噬。”
重九华已经丧失了理智,破坏欲达到了极点,他把床榻拆了把铜镜砸碎把整个寝殿内所有的东西都破坏干净。
外面有魔闻声进来,却被他一招夺命,血腥味充斥着大脑,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胸口仿若横亘着一把刀刺的他鲜血淋漓,可满腔怒火却无从发泄。
嘶吼冲破樊篱,恶魔渐渐失控,他的寝殿打造的很特殊,就算不用特意修复也会慢慢的回归原位,也不知道歇斯底里破坏了多少遍,重九华才有点累了。
寝殿慢慢恢复原样,只是地上还是一片狼藉。
可一腔怒火还是没能发泄半分,重九华焦躁到抓狂,就在目光触及到床榻的时候,他冷静下来了。
恼怒在一瞬间被抽离的干干净净,他只是像疯了一样扑向床榻翻找着什么,直到从被褥里翻出那段白骨,重九华才安静下来。
他抱着那段骨,在地上颓靡了不知道多久才把它小心翼翼放入一个银光潋滟的盒子当中。
做完这些,重九华才晃晃悠悠来到黑河旁,他没有犹豫一脚踏了进去,于是在那一瞬间密密麻麻的黑色触手缠了上来,拖着他下去了。
魔界黑河下面到底是什么?魔界中人十个有九个都不敢说,毕竟那河作为魔界禁地实在诡异。
就算偶有几个大胆的也只知那河水冷的有些异常,至于更大胆的,就该有去无回了。
可对重九华来说这里并不是什么稀奇地方,他曾在这河底度过无比漫长的岁月,下面有什么?他太清楚了。
被触手拖到一米深时,下面会是冰冷的透明液体,常人沾到一星半点就会蜕皮掉骨,而且那东西可以穿透十之八九的防护。
但重九华却不甚在意,打从记事开始他就拿这些东西泡澡,泡个几百年,只要死不了就能生成天然的抗体。
百米深的时候河下已经没水了,下面只有一条长廊,曾几何时,这条长廊里满是怪物以一生十十生百的速度增长。
把活下来作为人生目标的那几年他吃过不少亏,所以他一掌权便拿着权杖在这里大杀四方。
杀光就好了,毕竟,零生多少都是零。
一出走廊,便是冰冷的气息,呼吸会冻伤肝脏,每一次都犹如刀割。但也不是无法解决,只要结界撑的够厚,□□就不会结冰,至少不会穿肠破肚,至于别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走到这里就差不多到底了。
重九华望着前面几个坐列齐整四四方方的厚实格子,他没有多犹豫,推开其中一个踏了进去。
格中很黑,只有一抹白衣在黑暗之中格外显眼,重九华在指尖燃起一抹红光,于是里面的情形便被照得一清二楚。
只见带着魔咒的锁链穿透了白衣男子的掌心、肩胛、腰腹以及脚踝,然后狠狠扎在一堵光幕上,所有被钉死的地方都有黑色符印在上面流转。
男子动弹不得,垂着脑袋长发遮面,看得出来,如此幽闭的环境已经让这人精神有些崩坏了。
重九华一挥手给人换了一身干净衣衫,这点变化似乎惊扰了这位,那人应声剧烈挣扎起来,他一动,血水便又染红了白衫。
“好久不见啊,你想明白了吗?”重九华侧着身子语气里满是讥讽。
那人口干舌燥强忍着痛意,一字一句道:“是我自己,与……与二公子无关。”
“晏温要是知道自己养了条好狗,他一定很感动。”
晏温二字一出口,被绑着的那人居然在一瞬间红了眼圈,他声音都有些哽咽:“二公子以真心待你,可他到死你都在怀疑他,我说什么还重要吗?”
“真心?”重九华忍不住嗤笑出声:“杜系州是吧?本尊再给你说一遍,晏温他没有这种东西。”
“晦……晦阴符,和晏温无关。”
杜系州情绪太过激动,锁链震的叮当作响,血水喷涌而出,但杜系州似乎并不在意,他双目充血撕心裂肺:“若他没有遇到你,他这一生都是清风霁月旁人高攀不上的海域二公子”
“可现在呢?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付出多少,旁人都只当他倚着魔界尊主往上爬是再下贱不过的姘头而已!重狗,你为他做过什么?值得他这般痴情到头来白白送了性命。”
重九华沉默良久,最后一把掐住了杜系州的脖颈:“原来如此,你喜欢他?就凭你,也敢肖想,还是说……”
重九华双目一沉试探道:“你帮他拿晦阴符,他答应你什么了?和你共度良宵?还是说事成之后就与你双宿双飞?”
喉头被扼的很紧,声音泄出来也断断续续,但杜系舟依旧吼得中气十足:“重……九华,你休要血口喷人!”。
重九华骤然松开了手:“说!”
“我……我在西海有妻有女”杜系州剧烈咳了几声之后才道:“我和二公子有几分像,但我是个怯弱无能的人,只有二公子愿意相信我。你凭什么把你那些龌龊想法强加到我们身上?”
“就算你想方设法寻找二公子背叛你的痕迹也没用,晦阴符是我偷的,这就是事实。怎么了?你想证明什么?你又怕什么?”
怕什么?重九华收了手面色惨白。
连番几日审下来杜系州都是这一个说辞。
他很清楚,杜系舟就是个软骨头,可是晦阴符真的不是晏温指使的吗?
若真是如此,那他都做了些什么?
找妖君夺东海,最后被算计,然后让晏温死在了那里。
不可能,重九华满目苍凉肝肠寸断,他盯着杜系州笑的有些癫狂:“怎么了?你有什么不服。清风霁月,是,晏温就是清风霁月,在本尊身下意乱情迷时也是清风霁月的模样。”
“他要是没死,今日在这里的就是他,本尊要把他锁在这里,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本尊要在这里扒光他,要他每一寸地方都刻着本尊的名字,他这一辈子都休想逃出本尊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