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乱》柒拾弋

76、【卷七十五】谷中事了

　　今晚是顾黎最开心的一晚。因为不仅他姐姐回来了，他墨九哥哥也不走。虽然知道他墨九哥哥不喜欢说话喜欢一个人独处，但小小的孩子还是想和他墨九哥哥多待一会儿，于是便见不善言语的少年身边跟了个叽叽喳喳的小孩子，什么都想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墨九哥哥，你在想什么？”
　　“墨九哥哥，给你看我最喜欢的一本书。”
　　“墨九哥哥，怎么都没见你佩戴武器啊？”
　　“墨九哥哥，你看我这把剑好看吗？是姐姐亲手做的。”
　　“墨九哥哥……”小孩子突然心情沮丧，颇有些委屈，“小黎是不是吵到你了？”
　　他见他墨九哥哥刚刚都还睁着眼睛偶尔看他一眼，这会儿却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愿听他说话。
　　墨九睁开眼，低头看着那个委屈巴巴的孩子，语气几近温柔，“没有。”
　　“那墨九哥哥怎么都不说话？”顾黎懵懂发问。
　　墨九一愣，发现他被这问题问住了。
　　是啊，他怎么都不说话了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爱说话了？好像是五年前，好像是九年前，也好像是很久以前。
　　发愣的墨九没有回答顾黎的问题。小孩子久等不到回答，又见他墨九哥哥在发呆，知道他不能去打扰，终于在一步一回头中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还剩下夜泽宇和冷冥在。
　　墨楚被顾希颜拉去当了壮丁打杂，萧清枫负责暂时守卫归一谷安全，这会儿正在外面找地儿盯梢。
　　“九公子？”冷冥伸手在墨九眼前晃了晃，试图唤回他思绪。
　　墨九转头看过来，眼带疑惑，用眼神询问他什么事。
　　冷冥有些无奈。
　　他其实和顾黎有一样的困惑。
　　虽然这段时间墨九偶尔也会说话，可他还是觉得这人冷漠得像一座冰山，语言功能被冰山冻结，连张口都是一种奢望。
　　“接下来什么打算？”冷冥没话找话。
　　墨九的目光落在坐他旁边的夜泽宇身上，见他也看过来，语气有了起伏，“去东巫。”
　　去找石镜上指出的那个地方，也去找给他下蛊毒的人。
　　“小九你要去东巫？”屋外，墨楚的声音忽然响起，下一瞬人从外面走进来，身边跟着顾希颜和顾黎。
　　墨九看向顾希颜。
　　不用墨九说顾希颜都知道他那眼神是何意，点点头，给出承诺，“最晚明日就能给你解药。”
　　“多谢。”墨九的语气依然平平淡淡，可众人却第一次听出了里面附带的情感。
　　冷冰冰的心似乎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
　　墨楚可没忘他刚在门口听见了什么，再次问道，“小九，你去东巫做什么？什么时候去？”
　　“后日。”墨九自动忽略墨楚前一个问题。
　　“那我去收拾东西。”
　　虽然好像原本就没带东西来，但这可是归一谷，走之前顺带捎点儿东西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顾希颜，“……”
　　好像她才是归一谷谷主吧？这人经她同意了吗就擅作主张。
　　“哥，”墨九开口拦人，一开口墨楚就有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这次你不能去。”
　　果然。
　　墨楚一下没了精气神儿，脸色都不好了。
　　他家小九一般不喊他哥，这才是第二次。但他就是知道，一旦喊了，准没好事。
　　“为什么？”他不解。
　　墨九上前去到他面前，眼神凝重，语气是墨楚不曾听到过的严肃，“哥，我想让你替我走一趟江北。”
　　江北有很多地方，其中有一个地方叫崇州。
　　从东巫回来后他将重新踏上那片土地，重新走入那座城池，重新站在那个人面前。
　　他不确定那人会不会认出他，但不管如何，崇州城将是他真正掀起江湖浪涛的第一站。
　　而这一站的前奏，他需要墨楚替他打响。
　　“好。”墨楚重重点头。
　　墨九什么都没解释，但他却完全明白他这一趟的目的。
　　“去之前我先回趟家，这么久没回去，爹肯定眼睛都盼穿了。”
　　墨楚没问他家小九是不是一个人去东巫。因为有夜泽宇在，谁都知道这人不会和墨九分开，问了也是白问。至于冷冥……
　　墨楚暂时放弃思考这人在这里的真实意图。
　　他相信他家小九有自己的判断，而他要做的就是尽他所能做好他家小九给他安排的事。
　　江北夜家？
　　墨楚嘴角轻勾，笑意涟涟。
　　这个家族的毁灭就从他的出现开始！
　　顾希颜动作确实快，第二日下午便拿出了解药。墨九将解药交给墨楚，让他顺路跑一趟彼岸镇把药拿给叶弘，算是实现他那日给叶弘留下的承诺。
　　众人又在归一谷歇息一晚，终于动身离开。
　　走的时候顾黎哭得眼泪汪汪的，十分不舍。小小的手一直揪着墨九衣摆，任凭顾希颜怎么说都不愿松手。
　　最后还是墨九蹲下身，抬头和顾黎平视，“我还会再来的。”
　　不知怎的，面对顾黎他总会不自觉改变语气，少了许多生硬，多了几分温度。
　　“真的？”顾黎脸上还挂着泪珠，听闻这话瞬间不哭了。
　　“真的。”墨九给他保证。
　　他当然还会再来。不仅因为顾黎，还因为他给出的另一个承诺。瀑布下方那个山洞里有一条毒蛇还在等着他，等他实现诺言带它出去。
　　离开归一谷，五人在一条大道上分别。
　　“小九，需要带什么话给爹和大哥吗？”墨楚问他。
　　换做以前他是不会问的，可最近他发现他家小九越来越愿意说话，越来越有“人”的味道，不禁想试探着问问。
　　如果他爹和他大哥知道他们一直牵挂的小九有了这样的变化，他想他们肯定很欣慰。
　　墨九抬眼看去，见墨楚眼中带着希冀，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告诉师父和大哥，我很好。”
　　他很好。
　　他没有受心魔影响，他没有不顾一切冲向江北，他没有让任何人识破他身份。
　　所以他很好。
　　“行，那我走了。”墨楚刚要转身，忽然又停住，眼睛直直看向夜泽宇，眉宇间全是拜托与请求，“照顾好小九。”
　　他其实不知道这两人待在一处到底是谁照顾谁，因为他看夜泽宇的样子似乎比他家小九还不如。可如今他不在他家小九身边，他能拜托的就只有夜泽宇一人。至于冷冥……
　　从来就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这个人虽然一路跟在他们身边，可他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而来，为什么要待在他们身边。
　　虽然他对夜泽宇也有同样的不了解，但没关系，他相信他家小九。
　　他能察觉到他家小九对夜泽宇百分百的信任，那种信任甚至超过了岁月长河，仿若亘古不变。
　　“你放心，有我在，他不会出任何事。”
　　夜泽宇的话很重，重到墨楚真的就放心了，然后身形闪过，只留给众人一道呼啸带起的风。
　　“你……”墨九看向冷冥，搞不懂这人心里在想什么。
　　冷冥不需要墨九想，他直接告诉他，“东巫可是个好地方，我刚好无事，正好趁此机会去欣赏一番。”
　　原地三人，“……”
　　如果没记错，当时去归一谷他好像也是这番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