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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女葬师? ...

  •   循着寂静之塔上的观察,杜筠与李付二人放倒几个暗哨,择了一人抬着,来到了大唐衙署侧门处。

      这身葬师长袍,竟成了他们的护身符隐身蓑。街面上人来人往,也无人敢往他们身上瞧上一眼。

      发生了那样多事,眼下如何也该到了正午的时候。偏偏大唐衙署大门紧闭,似是无事发生,却又安静得令人不安。

      李付瞧着一拨拨巡街之人,紧闭的大门与高筑的府墙,难免发愁。

      杜筠大胆开口:“我去将他们引开。府墙虽高,或可借路边堆着的竹竿翻过去。公子挑个结实的,可别摔着了。”

      “不可。这对姑娘太过危险。”

      “哎,小瞧谁呢。”杜筠有些不满:“我与好友坊间夜游,难免有过了宵禁的时候,得跟过街老鼠似的躲着人。”

      她故作轻松:“我功夫或说不上多好,但逃跑绝无问题。”

      说起这些,恍若隔世。

      奇怪的是,她渐淡了最初那种思念与悲戚。那些名字扎根在她的心里,却面目模糊。

      一晃又是七个月过去。她以长安城中日复一日,换得身边山河变幻。

      李付忍不住开口:“那......姑娘如何打算?”

      杜筠凑近他的耳边嘀咕几句。

      他红着耳畔:“姑娘可会说胡语?”

      小姑娘无辜地眨巴着眼:“不会啊,公子教我不就会了?”

      烈日当头。

      长街之上风平浪静,暗流涌动。

      瘦弱葬师拖着一具尸体,缓缓前行。街上行人无不嫌弃地绕远,自动为她让出一条路来,心下难免抱怨这葬师不懂规矩。

      这般晦气的,怎敢走在大街中央?

      杜筠感受着那些目光,不为所动。她走了一段,自觉得已引来了足够的目光,一手伸进素披之下,狠狠掐住那“尸体”的人中,然后迅速将他甩开。

      大街上惊起一声尖锐的女声:“不好了,死人复活了!不好了不好了!快追!!有人从寂静之塔逃出来了!”

      那些路上行人之人立刻竖起了耳朵,看往那声音所在的方向。

      果然,目光所及之处,有一男子男子从地上坐了起来。他虽然身着布衣,可身上的的确确盖的是寂静之塔中所用的素缟。

      他似是有些错愕。看着眼前连连退开的人群。

      街上一阵骚乱,鸟兽四散。

      可偏偏有一些行人,不过片刻迟疑,迅速逆着人群,追随那女子往寂静之塔而去。

      无人在意大唐衙署附近,有一人忐忑地注视着这一切。见她逃开,终于下定决心,撑竿翻入那紧闭多日的衙署之中。

      一切似是如常。庭院深深,却并无旁人来往。只一杂役在庭中,安安稳稳做着洒扫的活计。

      李付攀着屋檐落地,掸了掸身上的灰,辨了方向,装作平常一般,往前厅大门之处而去。

      却见那洒扫抬头望向他的背影,露出诡异的笑容来。

      ****

      杜筠凭着记忆,在城中七转八弯甩开那些人,躲进一处挂着“石”字旗的马厩。

      这是离衙署最近的一处马厩。

      那些人追着她跑了老远,只而她兜兜转转,跑回了原处。

      外头这等嘈杂,连马儿也跟着受了惊,却偏被绑在拴马柱边,烦躁地刨着地。

      她好声好气地安抚着它们,一边躲到角落边,褪去长袍丢入井中。而后,捏着鼻子,在马厩中滚了几圈,又沾起泥污抹了自己一脸。

      外头那些人终于反应过来,满城高喊着:“全城戒严!捉住那女葬师,彻查寂静之塔!”

      他们一户一户地清查,一扇一扇地将门踢开,扫视屋内的人。连马商都被他们揪了出来,可惜在屋内翻找良久,一无所获,才终究去了下一户人家。

      马商垂头丧气地低骂着晦气,扭过头却见一乞丐从他的马厩中出来。身着粗布麻衣,头发一团糟,面上也很是脏乱,瞧那身段,倒像是个女子。

      他本就烦躁,见着她更是气打不过一处来:“哪来的?快滚,别给我这添乱。”

      说罢便动手要将人撵出去。

      杜筠可怜巴巴:“掌柜的,您可怜可怜我。我本也是子城中的商人,这两个月回不去店里,过得犹如流民一般,这实在是慌不择路了呀。

      掌柜的也是生意人,这些个月来的难处,掌柜的想来是明白我的。”

      说得万般无奈,天可怜见。

      马商不为所动。这两个月来,宫城那边来了不少人,在城中为非作歹。这两日更是不知道在找什么人,日日不消停。

      大唐衙署也不知为何一言不发,大门紧闭,像是人去楼空了一般。

      眼下这种情形,已是自顾不暇,无缘无故多出个身份不明的人,若是被捉住,连着他也要受牵连。

      杜筠看着他面上不变,知他是狠下心来不管她死活。却不想他直接冲出门去:“诸位壮士,你们要找的人在这里!”

      壮士?

      她脑中有一刻的停顿。这一称呼唤起了她一些早已深埋的记忆,看向马商的眼神不免带了震惊。

      可不及她问话反应,一支信号弹窜天而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大唐衙署的方向。

      她来不及再深思,割开栓马绳策马而去。

      而另一边,大唐衙署大门难得敞开。李付在门前被数人团团围住,而越来越多的人在往这里赶来,他已落下风,犹如困兽。

      百姓躲在房中,倒是没人再敢来瞧这场热闹。身后马蹄声越发密集,自子城方向而来,竟有千军万马的意味。

      不过片刻,他们难道已集结了子城众人来此?

      杀出去。赶在那些人到来之前,杀出去。

      她此刻只有这一个念头,横冲直撞一般,冲过衙署大门,冲散他身边人群,向他伸出手去。

      一骑二人向城门处狂奔而去,神挡弑神,佛挡杀佛。

      李付不知从何处抢来了盾牌与弓箭,杜筠在前头策马,李付斜倚着她的后背,二人一前一后,竟也活过了一波又一波的追击,冲过城门。

      杀意并没有随着他们出城而减少下来,身后有人高呼:“赛路大人有令,活捉刺客者,赏金千两!”

      追兵越发兴奋,越来越多前赴后继而来。李付骑射再准,也终有弹尽粮绝的时候。而草原上无处躲避,竟就这么被追至碎叶川边。

      若是让他们近身,则绝无胜算。

      李付沉着脸:“杜姑娘可识水性?”

      杜筠一句“不识”方脱口而出,已被人拥住跳入川中。

      草原之上尘土飞扬,数百骑兵聚至川边。拔剑四顾,却见大地一望无垠,只余江河滚滚,渺无人烟。

      碎叶子城,东北隅。

      宫城稳稳扎在山崖之上,沉静如常。红殿之上还侵着洗不去的血迹,男子一袭白衣独坐火莲台上,身后“十”字高耸,有如一尊雕塑,一座神像。

      殿上二人不耐烦地走来走去,甚是焦灼。

      终于,殿外有杂乱的步子声响起来,有弟子一身黑衣闯入,跪倒殿中。

      土屯催促道:“如何?人抓到了吗?”

      弟子道:“报塞路大人,能派的都派去了,内城中亦有人追去了。”

      土屯当下心有惧怕,愈发的不耐烦:“我问你人抓到了吗??”

      “追去的人说......说他们跳河了。”

      莲台之上的男子不知何时走了下来,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废物。那么多人,两个人都捉不住。”

      土屯面露尴尬,胆战心惊地跪倒:“可汗,我们现下如何?”

      伊里底蜜施道:“去下游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下游乃事沼泽地,若真到了那,可就沉下去了……”

      “那便派人下去给我捞上来。”伊里底蜜施瞪了他一眼:“还有,将绞架备上。牢里那些犯人,随时准备带出来。城中有颉利设统管,悉波带人去碎叶川边,一定要将使团带到。

      即刻派人去西边与石王求援,以备不时之需。”

      土屯噤声,领命不敢再言。

      伊里底蜜施冷眼瞥了一眼那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弟子。土屯立刻道:“送上寂静之塔去,让葬师好好关照。”

      他像长辈一样慈爱地摸着弟子的头:“我们的人,要去得体面。”

      ****

      杜筠觉得自己像是睡过去了,也或是死了。迷迷糊糊似乎是在林间树下,杨昢在她身边,背对着她。

      她心下难过,对着他的背影悔过:“公子,我杀了人。”

      那些因她而死的人,倒在她刀下的人,她甚至没来得及回过头去看他们一眼。

      她觉得自己变了好多。分明不久之前,连拿起鞭子都觉得害怕。一转眼手起刀落,生死度外。

      可那些人不该死吗?父亲何辜,大姊姊何辜,那些自小被养在深渊中的舞娘又何辜?

      浑噩间,那男子转过身来:“杜姑娘不必为恶人伤怀。”

      她似乎依旧半睡不醒,睡梦之中他盖在她身上的草堆被她抱进怀里,像只虾儿一般蜷成一团。

      男子的声音轻下来,又给她铺上些草堆:“侥幸逃脱,全因姑娘杀伐果断。”

      她感觉到他的动作,忽觉得身上变沉。眼前之人似乎并非亡魂,那真实感吓她一哆嗦,反而清醒了过来。

      浑身酸痛,嘴唇上也是麻麻的。她不由得伸手摸向自己的唇,却愈发疼痒。这碎叶川的水莫非是不太干净?

      她有些埋怨地看向杨昢,想看他是否也与她有同样的病症,却见像是有意一般瞥向别处,一言不发。

      那般模样,令她恍惚想起水下近要窒息之时,有人拥着她,捏住她的鼻子,撬开她的唇舌,将气息渡入她的肺腑。

      而她在冰冷波涛中感受他唇上温热与柔软,越发害怕地抱紧。

      她的脸“腾”地也跟着热起来。

      这碎叶川的水中定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令她的记忆失常。那不会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一定是错觉,不对,是求生欲!

      她百思记不得真相,只将脑袋深埋进草堆里。

      李付被这宁静搅得心慌,半天憋出来一句:“情势所逼,皆是在下的不是。”他慌不择言:“姑娘若是愿意......”

      杜筠脑袋更是大了一圈。她全没想好要如何应对,只得匆匆忙忙装傻打断:“我们这是还活着?”

      她正心如乱麻。不论他说出什么,她也不知如何应对,索性也不想听。

      李付话被生生打断,愣是顿了许久,不知从何处生出些许落寞来,终于还是接上她的话茬:“是死是活,总有个伴。”

      “公子这话说得,像是要与我同生共死似的。”杜筠按下心下躁动,出口编排:“你我只能同生,可别想与我共死,我的命金贵得很。”

      话一出口,更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李付却笑起来,一开始还闷着声,到后头竟按耐不住笑出声来。

      杜筠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住了嘴,骂道:“笑什么?”

      “我笑杜姑娘惯会口是心非。”

      山崖栈道之上,分明是她握紧他的手,要与他同生共死。

      这小姑娘说过的话,转眼就忘。

      被他这一说,杜筠像是被拆穿了谎,越发羞愧难当,一口气堵在胸口般难捱,索性翻过身去不看他。却终是没忍住,跟着笑起来。

      草堆扎扎的,却莫名地暖和。她一点儿也不想起身,索性就躺在原地,侧过脸看他:“大唐衙署中是何状况?我们现下在哪?”

      “碎叶川东。”李付眼眸暗淡下来:“衙署之中空旷无人,只余洒扫......全都是他们的人。官员衙役,不知都去了何处。”

      “可曾发现了什么?”

      李付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连打斗的痕迹都被处理干净。怕是廖镇守入宫之时,衙署便历了风波。”

      杜筠听了,心里不由得泛起嘀咕。

      那日大殿之上,伊里底蜜施分明说了“去罗城告知廖镇守病重”。大唐官兵衙役,论说仍活着,且在罗城之中。可衙署沦陷,又何必多此一举?

      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与李付商量。对面的眼睛亮了亮:“莫非他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屠杀。”

      杜筠豁然开朗,他要闹出越大的动静来,便越能震慑诸人。

      “我们还有机会。他们活着,我们便有机会。”李付愈发坚定起来:“册书姑娘可带出来了?”

      “这哪带得出来呀?”杜筠几乎是不假思索:“册书不能落入他们手中,我哪能带着它入宫城呢。自是藏起来了。”

      抱怨之中,不免带了一丝狡黠:“放心,别说他们找不着。便是知道在哪,也不敢真去找它。”

      “我在寺顶等你们那晚闲来无事,在火神寺夯土顶上挖了个坑。”

      她这会儿倒是一脸真诚:“就在主楼屋顶右侧第三根柱下,我挖了好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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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周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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