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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 ...

  •   题前:关于这个故事,基本上没有任何一个人遭到富□□手。虽说至少选一个牺牲品出来打发富江已成惯例,不过一来《富江.集团》中其实也有人逃过了富江的毒手,可做参考;二来本文毕竟是同人,在里面笔者比伊藤润二还大。总之娱己娱人,气死富江。

      [富江]此身若是在梦中

      “邓阿从看到不死药的调合书之日起,心中的烦恼一直不散,甚至心烦得疼痛……”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讲师广见照例开始诵读他最心爱的三岛由纪夫,这次是已故作家的早期作品《中世》,广见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用明朗又带点羞涩的声音读着,脸上尽是恋爱的绯色。
      “龟想屋子里大概不是老公自己吧。沉淀,堆积,疼痛,颤栗,像白昼之焰熠熠燃烧,沉溺于爱,梦想和叹息之中,受挫而消弱,无言无语的灵魂。”
      广见读到这里停了下来,别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春色,任思想沉溺到灵魂深处,阳光照射进来,此时他的侧脸是忧郁的。
      对于广见的多变,学生们早以见惯,他们默默地等待着广见回神。据说广见并不是生来乖戾,他也不过是几年前才变得怪异——似乎和一位少女有关:传闻中两人仅有一次的邂逅,霍桑式的罗曼蒂克,其中隐含的恐怖暗示……广见的情感如此纤细,也许“沉溺于爱,梦想和叹息之中,受挫而消弱,无言无语的灵魂”正是指广见自己。
      一位妙龄少女从窗边走过,黑发披散,身材窈窕,广见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她发觉到了,回过头莞尔一笑,左眼角边有颗泪痣。
      “富江!”
      广见吃惊地叫了一声,而后他呼地拉开窗,跳出去追逐渐渐远去的少女。

      (一)
      广见失踪后一周,美弥总算承认自己失恋了。
      “情敌叫‘富江’,至少老师那时候是那么叫来着。”
      美弥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地观察着餐厅里来来往往的学生,说道。由花尚埋头于书本之中,她的午餐始终停留于半空中。“喂喂,由花你听我说呀!”美弥等不到由花的回答,转过身敲打餐桌,却见由花的牛角面包于空中做着直线运动,最后停驻于小说页缘处。
      先是翻书声,然后才是:“等等,最后一页了。”
      “冷血。”
      美弥将餐盘戳得叮当响,由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合上书本,她满足地吸了口气:
      “广见果然是变态。”
      “什么?”
      “广见的小说啊,一个大男人竟然在海边凄凄婉婉,自怨自艾,恶心透了——男人啊,如果不能计划邪恶的事情就该到太阳下去抛洒热血”
      美弥倒吸一口冷气:“拜托,那是恋爱小说,主人公不去海边难道还得去池塘吗?”
      “海边,总是海边!广见这个庸俗的家伙,温泉旅馆的一夜情才是日本的精粹!”
      “我倒觉得你才是日本的精华……”美弥小声嘀咕着,看着由花终于将牛角面包放到嘴里,她有股松了口气的感觉。一番咀嚼之后,由花问道:
      “你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恩……我说,我的情敌似乎叫‘富江’。”
      “情敌?难道你喜欢广见?”
      “请去掉难道一词……”美弥答道,这时一道黑影投到餐桌边,美弥抬起头,那个高瘦的身体挡住了大半的阳光。
      男孩微笑着:
      “打扰了……我刚才似乎有听到你们说‘富江’……”
      **********************************************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佐原都是无可挑剔的美少年:白皙优美的颈项,清爽的黑色短发,东方人特有的细长眼睛。他的步伐充斥着奇异的跳跃感。
      由花跟在佐原身后,如痴如醉,佐原回过头,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你们在看什么?”
      “你很帅啊!”由花答道。花痴,美弥叹了口气。
      “你也很可爱啊。”
      “真的?”
      “真的。”
      由花露出快昏倒的表情,美弥没来由地头疼起来。
      我是怎么了?美弥问自己,跟在一个宿不相识的男孩身后,去见所谓的情敌,这种没大脑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就答应下来了呢?
      佐原和广见是什么关系呢?学医的佐原和教文的广见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现在这两个人因为一个叫富江的女人有了关联,最直接的可能性就是情敌——如果自己和由花把广见带回去,不就正给佐原制造机会吗?
      并且,能同时将两个美男子玩弄于手心,这个富江真不简单。
      “富江她……很危险。”
      像是能听到美弥的心思,佐原忽然回过头,说道。
      “哦?她很会引诱男人吗?”
      “是……不止如此,是更危险的感觉。”
      “如何呢?”
      “粘答答的……不,我说不上来。不过我很讨厌她,因为她是我的情敌。”
      “情敌?”美弥和由花一下子竖起耳朵,专注地看着佐原。
      佐原略带羞涩地微微一笑:
      “在心理上……我虽说不算女人,但也不完全是男人。”
      美弥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由花一眼,对方的少女心短暂地破碎了一下,随后立刻又雀跃起来。
      “你喜欢男人?”/“你喜欢广见?”
      美弥几乎于同一时间向佐原发问。
      “不……对方不是广见。”佐原尴尬地笑了一声。

      (二)
      富江站在广见和宫岛中间,梦一样美丽。
      她具有一种浓艳的色彩,高挑又不失丰腴,皮肤如同最上等的白瓷,泛着珍珠的色泽,想必触感也是最细腻的。而她弯又细长的眉毛则是贝雅特利琦式的。
      有一瞬间,美弥看得失神:这个富江具有惊人的魅力,面孔还是少女,纯和式的漆黑双瞳却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她和由花交换视线,由花轻声说道:
      “她很美,但有种矛盾的感觉。她全身透露着轻浮,轻浮下又掩饰着黑色质的东西……”此时她放慢语调:“真是让人着魔的魅力,越看越觉得她美得可怕……可是因为可怕才能被吸引,就像佐原说的,美的表皮下,是粘答答的物质……”
      “深有同感。”
      美弥立刻附和,一旁的三个男人也点头认同。
      富江拧起眉,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美弥和由花,趾高气扬:
      “喂!你们两个!我不介意你们膜拜我的美丽,可你们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说坏话?”
      佐原轻笑:“那背着你就可以了吗?”
      “当然不可以!”富江转身,矛头指向佐原:“佐原,我叫你找你朋友过来,你却找了两个女生!”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她们想把广见带回去,我也想把宫岛带回去,我们是同一阵营的。”
      “你很聪明,佐原。”宫岛说话了,他是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能将任何种类的西装穿得得体的体格,刀削般的轮廓和深深凹下去的眼眶已经将他和东方人分别开来,微卷的头发愈发加深他是混血儿的可能性。
      “不管是你还是这两位小姐,只要你们能将我和广见其中一人带回去,富江就会将剩下的人踢开。因为她是那种需要众多人围捧的女人,永远不会对特定的一个男人专一。看来你虽然很讨厌富江,却还是研究了她的行为模式。”
      “的确,佐原你不愧是宫岛教授的学生。”广见接上话头:“很可惜,我暂时不会回去。不过,如果你是为了让你所爱的宫岛教授离开富江,那么……”广见的视线转移到美弥和由花身上:“你们又是为了什么?因为你们喜欢我的课?”
      由花摇头:
      “我觉得你的课不怎么样啦,凄凄哀哀的,写的小说也一个味儿,难看到家了。我是陪美弥来的。”
      “至于我,”美弥说:“上课时都只顾着看你了,不过你的小说很出色。恩……总之,我喜欢你,所以不希望你追着别的女人一去不回。”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广见倒退了一步,抽一口气,面孔泛红。
      “我也常常注意你,讲课时我想看你的侧脸,感觉到你也在注意我,就不好意思了。”
      “原来美弥不是单恋啊!”由花惊叹,声音陡然提高好几倍。佐原微笑:“难得都是有情人,恭喜。”
      宫岛则抱起双臂,不知他嘴角边的浅笑是什么性质。
      “你们在拍青春偶像剧吗?”富江气得发抖:“从来没有人可以无视我,广见,宫岛,还有你!不男不女的佐原,你们把我当什么了?广见,尤其是你!我不会原谅你的!”
      富江生气的模样给人巨大的压迫感,广见仿佛被黑洞吸了进去,好一会不得动弹。
      “富江,你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存在。我甚至对你抱持着爱情,当然,这不是恋爱的感觉。我想你要的,也不是恋爱。”
      “那你觉得那种黄毛小丫头比我好?”
      “富江,你以为除了你之外就没有美女?”佐原刻薄地插嘴:“你现在该回去仔细照照镜子。”
      富江怨恨地盯着佐原,刹那之间所有人都看到她肩上有模糊却又狰狞的影子,就像恶质事物的集结。美弥的心冻结了,下意识地往由花身边靠去,直接对上富江目光的佐原竟然跌倒在地。等所有人平静下来,仔细一看,她身上其实什么都没有。
      倒有点像恶灵缠身。
      宫岛将佐原拉起来。“美弥,结城(由花),你们先回学校。”广见声音有些发颤:“我再待一阵子,过几天一定会回去的。”
      “怎么能让你和这女人独处!”美弥已经将自己当作广见的女友:“你以为我能忍受?”
      “是啊,”富江冷笑:“这里离你们学校太远,附近不太安全。两位就住下来,怎么样?”
      “承蒙照顾。”美弥硬邦邦地回答.

      (三)
      富江要美弥和由花住下来,不外是羞辱她们,然后从她们面前抢走广见。富江不会放过任何伤害她自尊心的人,而她喜欢支配别人。假如广见不合作,那么她的目标则将换成宫岛。
      佐原是那么想的,他躺在床上,右侧是窗户。他偏过头,窗外是沉滞的天幕,星光冷冰冰的。佐原觉得自己必须保护宫岛。那不仅是因为佐原爱着宫岛,同时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佐原以前一直生活在朦胧暧昧的世界,冰的世界,精神总是游走于日常之外。他那颗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心不如别人想象中玲珑剔透。他每时每刻处于烦躁中,常常有着狂暴的冲动,由于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于是他更加狂暴。就在他痛苦压抑的时候,宫岛出现了,这个男人能将各种情绪巧妙地调和起来。宫岛小心地引导着佐原,佐原顺理成章地将感情寄托在他身上:爱慕,信任,尊敬,妒恨……宫岛承受着这些感情,将之调和,于是佐原的精神也平衡了——如果宫岛的失去平衡,那么佐原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也将付诸东流。
      能影响到宫岛的却是富江。佐原眼中她是个轻佻粗俗的女人,她的心思很容易猜测。然而再怎么简单的心思,配上那样的美貌便会复杂起来。况且对于宫岛这样极端复杂的男人来说,也许只有简单的事物才看不透。在他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追逐富江的同时,佐原也发现,自己是第一次纯粹地厌恶,憎恨着一个人。
      于是就像热恋一样,此时佐原的脑子里只剩下富江,富江,富江……

      ************************************

      富江从浴室里出来,裹着一条浴巾,头发还在滴水。她瞄了美弥和由花一眼,呼地拉下浴巾,慢慢换上蕾丝睡衣。即使不想看,美弥和由花也不得不去看她洁白如玉毫无瑕疵的身体。
      “她在炫耀呢——”由花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正好房间里每个人都能听到,她抓住美弥的衣领,开始解对方的扣子:“美弥!你也脱!”
      “你干什么呀?”美弥尖叫:“你自己去脱!”
      “可是你身材比我好嘛!”
      “你很无聊耶!”
      “小孩子……”富江冷哼,发现她们一直没有注意过她故意摆在床头的首饰盒,手一抖,盒子掉到地上,登时屋内晶光璀璨。“呀,掉了!你们,帮我捡起来!”
      由花一动不动:“你在学连续剧里欺负女主角的坏女人?”
      “你们也配?只有男人才能当我的奴隶,你们连家畜都算不上!”
      “狂妄!”由花跳起来指着富江的鼻子:“我看你根本就是被孤立长大的,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同性跟你做过朋友吧?你只会拿外表和首饰来炫耀,真是庸俗到家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修养?”
      “我……我没修养!”富江咬牙,准备摔门而去,到门口又想起这里就是她的房间:“我没修养,不过那个广见常常给我读……中……《中世纪》,读得很陶醉呢!”
      “拜托,是《中世》。”美弥说道。“中世和中世纪不都一样吗?”富江强辞,美弥捧腹大笑:“你就算没学过历史也学过文学吧?请你去查查辞典好吗?对了,你知道《中世》的作者是谁吗?”
      “三岛……三岛健次郎!”
      “拜托……我不行了……”由花转怒为笑,和美弥抱在一起:“三岛健次郎……”
      一声脆响,由花觉得世界旋转起来,房间内忽然死一般的寂静,由花捂住右脸,那里迅速地热起来,热得疼痛。同时,手上传来灼热粘稠的触感,她慢慢探开手,鲜红的色彩在手心间蔓延开来。
      “笑什么笑!”富江拭擦着指甲上的血珠,扬长而去:“不听他念书又怎样。你们的广见,可是买了很多首饰给我呢!不过穷书匠买的东西难看死了,只能配你的丑脸!”
      “你!”美弥只觉得脑子轰地炸裂了,她猛地蹭起身,又被由花死命按下去。

      (四)
      广见沉浸在黑暗中,忽然很想读书。他伸出手,碰到微微发烫的台灯开关,一拧,房间内满是橙色的光线。
      广见将亮度调到适中,摊开三岛由纪夫短篇小说集,翻到了《中世》。“沉淀,堆积,疼痛,颤栗,像白昼之焰熠熠燃烧,沉溺于爱,梦想和叹息之中,受挫而消弱,无言无语的灵魂”,他想,一个敏感脆弱的作家,神经质地堆积着文字,却能引人入胜,因为他所说的一切并非现实。
      因此,富江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投进他怀里时,他不由得喃喃道:
      “‘沉溺于爱,梦想和叹息之中,受挫而消弱,无言无语的灵魂。’”
      富江则说:“广见,你喜欢我吧,我知道的!”
      广见没有作声,心里说,是近乎爱情的执着。他肩窝被弄湿了,那种触感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广见,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好喜欢你啊!”富江大声地说:“我以为你知道的。我比橘(美弥)更喜欢你!”
      “怎么可能。”
      “你不相信?”富江指甲深深地陷入广见手臂:“你觉得我水性扬花是不是?你……你是不是不高兴以前我去找宫岛?其实……我是想让你吃醋,我讨厌宫岛,讨厌死了!”
      广见轻轻推开富江,捧起她的脸。
      “你看你这张脸,比美弥还年轻,还没学会怎么说谎呢。其实——我以前见过你……”
      一瞬间,富江的身体僵硬了。
      “两年前我见过你,在青森的公园。只是一个照面,你的美貌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从你走过去的地方,有小孩不在哭。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你打他,于是我想,那么美丽的少女,为什么会暴躁到去打小孩。我不停地想,几年来一直在推测那时候你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画家森光夫吗?正好我是他的远亲。前不久他死了,听说他和一个雕塑家争夺你,他将对方打死,几天后自己也衰弱而死。在他的遗物里,有你的肖像画,每一张都落名为‘富江’,所以我总算知道你叫富江。而在他出事的房间有一些碎纸片,我将它们拼起来,发现也是你的肖像画。虽然画上你像个妖怪,我还是一眼看出来那是你。森光夫只是个想规规矩矩画好美人卖钱的画匠,他没有画印象画的才能,最后他却选择用印象派来表现你的特点,使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你巨大的影响力。所以我更加想见你,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果然,追着你是正确的。你那样神秘,总能将自己连同旁观者一起同现实世界区分开来。非日常,非现实,这就是你。哪怕你现在说着普通女人都会说的拙劣谎言。”广见的倾注于手臂的力气渐渐加重了,他眼里燃烧着兴奋的光芒:“到底……到底是什么造就了你?……自信?自卑?不同寻常的经历?”
      广见终于放开富江,灼灼地打量着她,想要看进她灵魂中去。富江再一次抱住他:
      “是的!我很脆弱!因为我很寂寞!喜欢我的男人大多都不正常,就像那个宫岛,整天都怪里怪气的,和以前囚禁我,想要杀掉我的那些男人一模一样!就因为我长得漂亮,所以吃了很多苦!男人都不值得信赖,只有你不同,而我很害怕失去你,总是患得患失!”
      富江不顾一切将嘴唇贴到广见唇上,广见吓了一跳,一推,富江跌到地上。
      富江的脸忽红忽白。
      “一直……从来就没有人忽视过我……今天你们全都轻视我,我不会放过你们每一个人!”
      “富江……”广见伸手去拉富江,对方一挥手,广见胳膊上多了几道血痕:“别碰我!其实我最讨厌你了!我只是和你寻开心,你怎么配得上我这种绝世美人!对了,我要去找宫岛,告诉他我喜欢他!他比你好多了……”
      ***************************************
      “富江!”
      广见忽然露出惊骇莫名的表情,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怎么了?”富江停止了谩骂,走进广见。广见一侧身,退到门口。
      从广见的茶色瞳孔中,她看的了左肩异常突起的自己。她伸手一摸,另一个她一口咬住她的手指,痛感这时才开始传递。
      “该死……”
      偏偏在这个时候……
      “广见!”富江厉声道:“去拿把刀来!快去厨房……”
      “啊——啊啊啊啊啊!!”
      富江还没说完,广见呼地拉开门,就像一个星期前追逐富江时那样灵敏地拉开门,狂叫着,逃了出去。

      (五)
      不久后,宫岛,佐原,美弥,由花和广见看到了足以让他们恐惧一生的噩梦。
      自己杀害自己,自己切割自己,当卡尔维诺笔下的比喻句成为现实场景时,本来美若梦幻的富江也成了恶魔一般的存在。
      两个富江的脸都是扭曲的,尽管一个只有一颗硕大的头颅。曾经美丽的富江,雪白的肌肤上沾满了鲜血,如水的明眸里全是血丝,蓄满血水的头发则违背重力法则,有生命般地跳动于空气中。完整的富江切割着不完整的富江,两者都不时发出闷重的呻吟声,两者的伤口都一直在汩汩地流血,让人疑惑两个血肉之躯何以拥有那么多血液。
      终于切割到脸部了。不完整的富江再也叫不出来,因为她的下颚连同牙齿一起被钝重的铁器打碎;她也不能用突起的眼球怒视杀戮者,两只晶体被砸成粉末,混合着脑浆,变成糊糊的一团。

      **********************************************
      自己杀害自己,自己切割自己。宫岛反复默念这两句话,然而这两个极度押韵的句子并没有带给他任何舒缓感。活了30多年,见到过各种各样的尸体,也曾随警察一起到杀人现场抓获犯罪者,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让他这般恐惧。不,对方已经不是人类,非人类。那就是她给人神秘感的原因吗?仅是活着,就是不同寻常的存在,仿佛每一个细胞都是一个自我,自我意志的极度张扬……不,那样的分裂,分明又是在扼杀自己。
      非日常,非现实,非人类。
      宫岛的脑中乱成一团,那种怪物,是以什么理由诞生于世呢?“原来如此……”他听见身边的佐原轻声说道。
      原来如此,寻常中的不寻常,她就是这个世界的必要产物。
      完整的富江将不完整的富江切割完毕,淋上汽油,点燃。火光照亮她怨毒的面孔。
      “你们看到了?”毒蛇一样的视线对上动弹不得的人们,她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我不会放过你们……”
      人们惊叫着,各自分散开来。“佐原,快走……”宫岛呼唤着佐原的名字,“不……富江……”后者挣脱了他的手,冲到富江面前,一把推倒她,顺手抄起富江分解自己用的菜刀,狠狠地剁了下去。富江惨叫一声,“啊——!”佐原也跟着惨叫,仿佛正在被屠杀的是他自己.
      “啊——啊啊——!”
      佐原每叫一声,就剁下去一刀。血的味道又一次弥漫开来,宫岛按住佐原的手:“快走!她是怪物!”
      “让我杀了她!”佐原绝望地叫喊着:“我要将她大卸八块!”
      “快走!”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宫岛使足力气分开佐原和富江,但不叫丝毫效果。他发怒了,用多年未曾使用的母语吼道:“你丫挺的要是再叫板老子就灭了你!”此时他往佐原头上狠命一敲,佐原昏了过去,宫岛拖着他,撞撞跌跌跑到门口,碰地关上门,再没敢去看富江一眼。

      (尾声)
      从一开始,被富江所吸引的就是佐原。
      这一点宫岛非常清楚。尽管佐原口口声声说着他爱自己,其内心不是男人,但更不是女人。应该说是两者皆有之,其实每个人的身体都两性兼有之,只有佐原不能接受那样暧昧的自己,他的心出现了漏洞,就被怪物富江趁需而入。从一周前在广见身边身边见到富江的那一刻,从富江笑着对他们打招呼的那一刻,宫岛就明白佐原的心思,而他,不过小小地推了佐原一把。装着被富江迷惑,留在富江身边,不过是想迫使佐原明白自己的心思,他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人类。
      只是,富江却是个怪物。
      我做错了吗?宫岛看着病床上不断挣扎,低呼着“我要杀了她!”的佐原,紧紧握住了拳头。

      *********************
      美弥,由花和广见都平安回到学校,箱根别墅的失火只在报纸上占了很小的版面,警察进去时里面什么都没有。广见因为无故旷课一星期而被校方严厉地惩罚,差点失去工作。
      富江并没有如她所言找他们报复,那是他们唯一的庆幸。
      这一天,由花脸上的伤完全地愈合了,她正要去找美弥庆祝,想起美弥和广见正在热恋中,没有一刻分得开。于是特地盛车到新宿给自己买了一大堆东西,提得气喘吁吁时不禁感叹活了20多年,都没骗到一个男生当免费劳力。唏嘘之余,一位颇时尚的帅气男孩从眼前走过,由花的花痴精神发作,健步如飞,准备上前搭讪。可到了十字路口,男生忽然间被附身似的乱闯红灯,他一边跑一边喊:
      “富江!富江!”
      马路对面的少女回过头莞尔一笑,她长发及肩,身材窈窕,眼角有颗泪痔。
      手提袋砰地掉地,由花呆呆地看着前面,心想:
      早就知道富江不会就此消失,她果然会从人群里不断地,复活。
      永不停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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