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第二六章 憎恶 ...
-
“是吗?”殷玉钟看着她苍白如纸的面容,勾起嘴角道∶“那正好,恩人可以闻闻我这药钵里都用了几种草药?”
他把碾碎的药膏送到谢兰茵鼻尖,狭长的眼中一片坦荡。
谢兰茵当然辨认不出来,她不是炼丹师,平时除了修炼很少把时间花在其他地方。
但她还是面不改色地说道∶“大抵是些止血祛瘀的草药。”
“恩人果然有见解,”殷玉钟笑着说∶“这山谷处在暗河之上,周围生长着不少水蓼和茜草,我便寻了些来给恩人止血。”
谢兰茵的目光在他面上停了片刻,见他神色清明,丝毫没有要害自己的迹象,心里依旧不相信他。
“是吗?”她眨了下眼睛,故意道∶“可惜不是灵草,不能立刻治好我身上的伤。”
“没办法,”殷玉钟面露歉疚道∶“此地虽是人界和修真界交汇处,却并不适合灵草生长,只能先委屈恩人。”
说完便低头给谢兰茵处理手臂上的伤。
谢兰茵此刻就像是砧板上的肉,就算草药有蹊跷,也拿殷玉钟没办法,只能任由他给自己止血。
微凉的草药敷在伤口处,疼痛似乎真的消减了几分。
“都怪我,”殷玉钟低着头无比自责道∶“若非我被幽都追杀,也不会连累恩人。”
“幽都王不会放过你的,”谢兰茵冷眼盯着他,“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这里。”
“我知道,”殷玉钟低不可闻道∶“来这里只是权宜之计,那些人迟早会找到我。”
谢兰茵闻言不置可否,殷玉钟撕下中衣下摆将谢兰茵的伤口包扎好,抬起头道∶“只希望他们闯进来时,恩人已经痊愈。”
“只有丹药和灵力才能医好我的伤,”谢兰茵道∶“此处气息驳杂,幽都城和我师父都需要花时间寻找。”
可不管是谁先来,殷玉钟都不得好过。
他害她至此,师父不会放过他,幽都城更加不会放过他。
这么简单的道理,谢兰茵想得明白,殷玉钟自然也心知肚明。
他却勾起嘴角笑的轻松,“恩人不必替我担心,如我这般蝼蚁,能多活一日便多活一日,若真到了穷途末路,我也只有认命的份儿,绝不会再连累恩人。”
谢兰茵闭着眼睛没接话,就算殷玉钟把话说到天上去,她都不可能摒弃前嫌救他一命。
她杀他还来不及呢。
“只是在死前,能和恩人这样说说话,我心里便没有遗憾了,”殷玉钟轻声道∶“自我有记忆开始,便从未有人同我这样说过话,我出身卑微,再加上没有灵根,就连家族中的仆人也对我不闻不问,偶尔想找个能说话的人,环顾四周冷冷清清,只有瓶瓶罐罐中的蛊虫陪着我。”
他语气很平缓,但却带着说不出的感伤,让人联想到他的身世,不自觉生出同情怜悯之情来。
然而听他说话的人是谢兰茵,她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你为何没有灵根?”
她问出了心里最为不解的问题。
“我虽未见过幽都王,但他是邪修,绝不会找凡人做血食,你的血脉必然有特殊之处。”
殷玉钟眸色一凝,看向谢兰茵沉静而冷清的面庞,“恩人觉得我在骗你?”
“就算你没有骗我,你也可能不是凡人,”谢兰茵思索片刻道∶“你把我挪到人界和修真界交接的地方,哪里会渗出少量灵气,待我稍稍恢复修为,便可以取出储物戒中的检测仪,替你检测灵根。”
殷玉钟怔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略显激动道∶“恩人此话当真?”
谢兰茵面不改色道∶“若你有灵根,便有机会拜入某个大宗门下,届时幽都王就算想带你走,也不敢轻易得罪大宗门。”
听到这话,殷玉钟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可我幼时测了许多次灵根,结果都不尽人意,若真的能修炼,何须等这么多年。”
谢兰茵笃定地看着他,“殷家对你不重视,自然不会好好替你测试,我有我自己的测试办法。”
听到这话,换做真正的凡人,恐怕会迫不及待将谢兰茵挪去有灵气的地方,但殷玉钟没有动,他只是低着头,肩膀剧烈颤抖着,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高兴到快要哭出来。
谢兰茵盯着他抖动的肩膀,缓缓握紧了自己的手指,“你若不想测试灵根就当我多管闲事。”
“哈哈哈……”然而传到她耳朵里的不是少年感动的哭声,而是再也克制不住的笑声,他肩膀不断抖动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啧啧,”殷玉钟抬起头,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眼中哪有刚才的和善听话,只剩一片诡谲狡诈,“就这么躺在石床上养伤不好吗?非要我劳心劳力带你去能吸收到灵气的地方做什么呢?让你恢复修为,然后杀了我吗?”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就像褪去画皮的妖邪,露出虚伪恶劣的真面目来。
谢兰茵心中微沉,暗道一声果然。
“叫你一声恩人,还真当自己是我的恩人了?”殷玉钟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图穷匕见,露出冷恹至极的神色来,“你要是陪我演演戏,我还能继续跟你玩玩儿,可惜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修真者哪里会同情凡人,找到机会最先杀我的可不是幽都,而是你这个小剑修。”
说完他用手狠狠掐住谢兰茵的脸,在她白嫩的脸上掐出深深的红痕,“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把凡人看做井底之蛙,以为世上只有你们是聪明人,简直叫人贻笑大方!”
他的力道很重,几乎要掐破谢兰茵的脸,“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像那些凡人一样,对你言听计从,被你戏弄在股掌之间?”
谢兰茵静静看着他,“不装了?”
殷玉钟松开手,在她脸上用力拍了几下,看着她红肿起来的脸颊,心里似乎很得意,“我不装,能把你这个修真者牢牢抓在手心里吗?”
他勾起嘴角,语气恶劣道∶“想让我带你去吸收灵气,这辈子都不可能。”
看着他洋洋得意的模样,谢兰茵眯起眼睛∶“那你还把我从水里捞上来做什么?还不如让我淹死。”
“还能有什么?”殷玉钟嗤之以鼻道∶“你要是个心善的修真者,在听我说了这么多话后,就算心里还记恨我,也不会想杀我,但你的眼睛可不是这么说的。”
谢兰茵垂下眼睫,她自诩表现得很淡定,并没有露出明显的杀意,甚至还表明了要替他测试灵根,他不该这么快撕破脸皮。
“别忘了,我是殷家人,”殷玉钟嘲弄地说道∶“我浑身上下都养着蛊虫,我看不出你的想法,我养的那些小家伙难道就察觉不到你的杀意吗?”
他似乎恨极了谢兰茵,看着她那张白皙的脸,又去掐她细嫩的脖颈,“修真者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我的阶下囚?瞧瞧你这可怜的模样,跟刍狗有什么区别?你们这种人有什么看不起我的?能修真又如何?能轻易碾杀我又如何?此刻你才是鱼肉,而我是能决定你生死的刀俎,我要杀你,就连尸体都不会留下分毫。”
听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个没有神智的疯子,可见从前在殷家受过多少委屈,又有多厌世。
脖颈上的刺痛让谢兰茵蹙起了眉头,但她并未求饶叫痛,而是暗自运转丹田,想要逼出最后一丝灵力。
但她受伤过重,丹田枯竭到极致,根本没办法把殷玉钟推开,只能冷冷看着他如同魔怔般对自己泄恨。
眼见谢兰茵被自己掐到呼吸不畅,却还不肯露出求饶模样,殷玉钟不仅没有停下来,还动了将她彻底杀死的念想。
谢兰茵一张脸憋的通红,她死死看着殷玉钟癫狂的面容,把他此刻的模样深深记在心里,若她侥幸能活下来,必然要将他碎尸万段。
“你不去对付幽都王,不去对付殷家……却对我动手,不还是欺软怕硬……”谢兰茵喉咙里发出逼仄的声音∶“你杀了我……我师父绝不会……放过你……”
她双目充血,眼底倒映着殷玉钟的身影,浓烈的憎恨让她恨不得拿斩龙剑将他挫骨扬灰。
但她动不了,在殷玉钟手里犹如一只能随意踩死的蚂蚁。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她已经杀了他无数次。
直到谢兰茵面色发青,即将彻底闭气时,殷玉钟终于松开了她。
“无趣。”他用手帕擦干净手指,冷冷盯着谢兰茵,轻蔑至极道∶“修真者,也不过如此。”
谢兰茵急促呼吸着,对他的羞辱充耳不闻,却痛恨极了当初在临安城接住他的那刻。
这样的人,就不该介入他的因果。
不管是被殷家当成弃子还是被幽都城追杀,都是他的宿命。
“又是这种眼神,”殷玉钟勾起嘴角,“想杀了我?你有这个本事吗?”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谢兰茵,“看来刚才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谢兰茵闭上眼睛,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殷玉钟不喜欢她这副模样,“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最好看着我的眼睛,否则我让蛊虫吃了你的灵根,把你彻底变成废人。”
谢兰茵蓦然睁开眼睛,望着他的眼中有了刻骨的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