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那个扳手》弯弯仔

132、出事了2

　　水从口鼻里一口一口的侵入，让人呼吸不了，可越呼吸不了越是拼命的呼吸，又换来更多河水的侵入。展宁的肺要炸了，脑子根本处理不了这样的抗议，只胡乱的指挥着她的身体。

　　她剧烈挣扎，手臂拍打水面溅起巨大水花，双腿无意识的如踩单车似的无规律蹬动着，却找不到任何着力点。好不容易挣扎出水面还没来得及呼吸上半口氧气又被水鬼，水草，水浪或是其他什么不可抗力拖入水中。

　　脑子和肺的痛处让她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掉进河里的了。她现在只觉得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无从挣脱的深渊大掌中，水面上漂浮的每一片落叶对她来说都像是一面救命的舢板让她想要拼命抓住，可换来的是更多的水从口鼻涌入。

　　巨大的恐慌和无力将她笼罩，挣扎出水面的时候她隐约能看见岸上攒动的人群，只是眼里耳边都被水和水声淹没，根本听不见除此之外的任何声音。

　　求生欲让她想呼救，但喉部肌肉痉挛和被水扼住的声带导致她根本无法呼救，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咕噜”声，然后鼻腔吸入水后又引发反射性咳嗽。

　　这样往复循环着，她瞳孔放大到极限，想说“救命，救我，救救我”。可视线被水花切割成碎片状影像，只看到自己距离人群越来越远，耳边充斥着自己心跳的轰鸣，身体发出最后的警告。

　　她挣扎着，在露出水面的时候头部后仰，嘴巴大张，发绀的嘴唇露出水面像喘气的鱼

　　衣服被水流卷成束缚的茧勒得她抬不起手来，恍惚间她觉得这水有些温暖感，仰起的头再次被水淹没的时候她竟然看见水面上有发光梯子垂下，只是她怎么都抬不起手抓住。

　　好累啊，根本挣脱不了……

　　不如……就这样吧……

　　只是有些对不起妈妈，为什么总是让她生气。还有奶奶，她还在医院，她会原谅我吗。爸爸，爸爸是不是也对我很失望。为什么我把家变成了那个样子，是不是我死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对不起对不起……

　　黑暗压着视角边缘袭来，在按下关机键的那一刻她想到了一个人。

　　“你叫我章鱼丸？？”

　　“我叫张玉弯！！”

　　“我还挺心疼你的。”

　　“展宁，你阿妈今日有冇做耗油咻北菜啊？”

　　“你不是想谈恋爱嘛！我陪你谈！”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你是我最爱的展宁………”

　　……

　　看着河中间的人从拼命挣扎到现在渐渐呈现半平躺在水面上偶尔抽搐一下的模样，岸上的人群吵闹着，纷纷着急又惋惜。

　　“哎呀，怕是不行了。”

　　“估计是没力气挣扎了。”

　　“完了完了，好像在往下面沉了！！！”

　　一个赤膊的男人从一边水面浮上来，萧萧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大声问道：“为什么回来了！不是快游过去了吗？差一点就能抓住她了！”

　　赤膊的中年男人喘息着，抹了一把脸，歉疚的说：“水太急了，我游到哪里就很吃力了，那姑娘还在被水流推着走……”

　　萧萧马上跪趴在地上，眼泪鼻涕不停的涌出，作揖恳求道：“求你求你，求你再试一次，求你就救救她！我求你了！！”

　　冯瑞奇也颤抖着，他连忙掏出钱包，拿出卡。大声朝人群喊：“有谁还会游泳嘛！求你们去救救人，谁救上来我给他两百万！！真的两百万，绝不食言！！！求你们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求求你们去救救她！！”

　　人群里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没有人为这张是不是真有两百万的卡心动。

　　只依稀听人说：“最近都在下雨，水深又急，太危险了……怕是要等消防的人来了。”

　　等消防的人来，消防的人来了还来得及嘛？到时候他们来做什么？捞尸嘛？

　　萧萧怔愣着，想给自己两巴掌，她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和展宁争执，为什么不能冷静一点，展宁要是出事了她就算把命赔了也不够还的。

　　李嘉欣愣愣的站在断裂的护栏前，瞳孔快要缩成了针尖。她看着快要被河水淹没的展宁，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想起她是会一点游泳的！她要去救展宁！！就算她死了，展宁也绝对不可以有事。

　　在李嘉欣脱鞋，萧萧跪地求人，冯瑞奇颤抖着重金悬赏和其他窃窃私语的时候，一个身影如一道光一般在所有人都没看清时噗通一声跳入了河中。

　　众人反应过来后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河里拼命的划着水向那个方向游去。

　　“哎哟，是个小姑娘！”

　　“她要去救人啊？”

　　“她行不行啊。这么瘦小的个子别去了把自己搭进去啊……”

　　李嘉欣停止了脱鞋，萧萧也停止了作揖，冯瑞奇紧握着银行卡她们都怔怔的望向河里那个努力对抗水流，义无反顾游向快要被淹没的展宁的身影。

　　她们都认识那个人——张玉弯。

　　在刚刚之前，没人知道她会游泳。

　　“哎哟，这个小姑娘太厉害了，快给她录下来呀。”

　　在以往的拯救溺水者中绝大多数都是成熟有力的男性出头，这是胆量和经验也是力量悬殊考量下的决策。

　　所以基本没人看到过女性在溺水事件中承担拯救者的角色，更不要说是看到这么瘦小的女孩子去救人，于是都纷纷边跟着水流移动，边拿出手机记录着河里的景象。

　　张玉弯早忘了自己上一次游泳是什么时候，她一边微微仰头浮出水面喘息，咽下涌入口中的水，一边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拼命的划水蹬腿。

　　她以往都是在游泳馆游泳从来没在野外过，更不要说是在这样湍流的河里。她还没游到展宁身边她本来就状态欠佳的身体就表现出来了抗议，肌肉也慢慢开始有些疲软起来。

　　但是这些都不能影响她，她只紧紧的盯着那个只剩下一点点浮在水面上的影子，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河里的暗流却和她对抗着，把她一点点的推离开原来的路线，无论她怎么游，仿佛怎么都到不了她死死盯着位置。

　　她在努力抵抗自然力和身体的时候，她盯着的影子已经完全沉入了水里。哪怕在水里她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颤抖尖叫着“不可以不可以！！！”

　　恐惧在她骨髓里析出冰晶，一瞬冻住她的全身，让她游泳的姿态都有些慌乱起来，也跟着呛了好几口水。

　　岸上的人看到水面的影子消失了，去救人的小姑娘在水中也沉浮了几下，又纷纷惊呼出声。

　　“完了完了，那姑娘沉底了，救不回来了！”

　　“那个去救人的小姑娘看样子有些力竭呀，怕是有危险啊，还是让她回来吧，不然这一命搭一命的不值得啊。”

　　在众人痛惜的时候又看到那救人的小姑娘稳住了身体，但却没有如他们所想的原路返回，而是在河里变换着位置，左右看着。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眼神里，一个翻身，竟然潜入了水里不见了身影。

　　众人都哎哟出声，不敢相信，为了救个不相干的人这么拼命。要知道这可是水流湍急的河水啊，表面看着流速缓合但从之前去救人的那人半路返回来看就知道这底下的水有多急了。

　　而且河里说不定有什么石头，树枝之类的被河流带着走的危险物，水里混浊又看不清。

　　之前那个壮都没能坚持半路就放弃回来了，这小姑娘简直是不要命了呀。

　　众人望着小姑娘消失的位置，议论半响后看到另一个地方突然荡起涟漪，一个人从水里钻出。

　　“哎哟！出来了出来了，就她一个人呀。”

　　“怎么又钻进去了呀，天啊，这小姑娘简直……”

　　就这样众人在不同地方看着这个小姑娘钻出水面又钻入水中，反复几次后都看着不再说话，静静的用凝重的眼神盯着河里的画面。

　　是感动也是被这个小姑娘的意志力给怔住了，所有人都不再相信这小姑娘救的是个不相干的人，因为没人会明知道这么做自己也很大可能会丧命的情况下去救一个陌生人。

　　在静悄悄的环境里突然有一个声音和身边人絮絮低语着。

　　“这掉进河里的姑娘是这个小姑娘什么人啊，好朋友也仁至义尽了，太危险了啊。”

　　有人附议说：“是啊是啊，再搭进去一个人得不偿失啊。”

　　在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已经准备好打算在那个小姑娘再次独自一人浮出水面后大声劝她算了吧的时候就听有人喊。

　　“出来了！在那边出来了！她左手拉着个人！！”

　　“这是找到了呀，哎呀我的老天爷呀，这个小姑娘简直太厉害了，溺水的人是积了大德才遇上这么个好心又坚持的哟！”

　　冯瑞奇和萧萧在看到再次浮出水面的张玉弯拉着一个人的时候揪缩成一粒的心终于得到释放，紧紧抠着木栅栏的手也放松下来，都涕泪交流的原地蹦起来。

　　在岸上所有人为她激动欢呼敬佩的时候张玉弯的心率也快要爆表了，刚刚是她最后一次有力气潜进水里。

　　她迷迷糊糊的想，如果再找不到展宁也许她闭着眼睛顺着这个水流飘去，在某一个地方能和展宁重聚也说不一定。那样也许也没什么不好，赶一赶她也能追上展宁，两人一起走。

　　可能是上天怜悯还是什么，她在水里两块夹道的大石头间终于看到了展宁。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游向她，手臂环住她的脖子，向上游着，把她拖出水面。

　　可现在她真的没力气了，她手脚发软，心跳得快要冲出身体，一只手环住展宁，一只手无力的划着水，在河面起起伏伏间觉得自己也快不行了，但她始终没有放开环着展宁的手。

　　她脑子快要宕机了，目光呆呆的望着好远好远的岸边。她想鼓励自己再坚持坚持，可她不是超人，她真的游不动了。

　　这时，耳边轰鸣声响起，有声音在向她靠近。

　　“小姑娘，这边这边，我们过来接你！”

　　一艘皮艇向她快速开来，她想她和展宁有救了。

　　她扶着皮艇，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布偶娃娃一样的展宁推了过去。等人把展宁拉上去后，她才终于在脱力前被人拉住了手。

　　可还不等她缓片刻，皮艇上拉她们上来的一个中年光头大叔看了看展宁的面色，又翻了翻她的眼皮看看。

　　而后叹息了一声说：“瞳孔都有些扩散了，怕是救不回来……”

　　她靠坐在皮艇上，艰难的转头看着那个光头大叔，“你说什么？”

　　光头大叔不知道她们的关系。只以为是难得的女英雄救人事件，就感叹了一声，又说了一遍。“她落水快二十分钟，沉入水里也有快十分钟了。看她这面色和瞳孔要救回来怕是……”

　　张玉弯没有再听他说什么，她挣扎着起来，跪展宁身边，这才看到展宁勋白的脸和嘴，冰冷得感觉不到一点她的呼吸。

　　她以为只要她把展宁从水里捞起来展宁就会活的，她没想过她溺水那么久会死，应该说，在她这里展宁从来就不会死。

　　她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她伸手去摸展宁的脸，摸到一手湿润的同时是一手的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她又慌乱的去摸展宁其他地方，企图在她身上找到哪怕一丝丝活人的气息。可是没有，展宁那里都冰凉得彻骨。

　　“展宁？展宁展宁！展宁展宁展宁展宁！！！”

　　“展宁啊！！”

　　怎么会回应呢，展宁像个关节娃娃一样的任她摆布。

　　呼吸，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要怎么做？！！

　　张玉弯跪着，捏住展宁的鼻子，让她的头微微抬起，捏开她的嘴，深呼吸一口就吻了下去，向她嘴里吹气。

　　一直到皮艇开到岸边，在众人的簇拥下把展宁放到地上，她都在给她做着人工呼吸，可丝毫没有作用。

　　她又改为胸外按压，她一边做，一边叫着展宁的名字。

　　溺水的姑娘和救人的女英雄都回来了，所有人都看着这个不停做着按压，叫着溺水者名字，眼神明明坚定却不停有眼泪滴落的的救人女英雄，这才肯定了这两人不是陌生人，而是感情非同一般的朋友。

　　而让他们安静下来的不止是两人情比金坚的友谊，更是这个救人的女孩子露出的两条手臂上条条梗梗的青紫色鞭痕，且明显看出不止手臂上那些，鞭痕还延伸到被体桖遮住的地方。

　　可能是泡了太久水的原因，那些被鞭打的痕迹凸显着，有些地方还破皮范着黑红，看起来丑陋可怖又让人惊讶心疼。

　　张玉弯已经感觉不到周遭的环境了，她根本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她的。她就坐在展宁身旁，拉住她的手叫她的名字，明明她有很多话要说，到嘴边却只剩下展宁的名字。

　　按压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终于等来了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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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家人在接到医院电话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香槐镇人民医院，好在的是这个镇距离越城不远。

　　因为展奶奶还在住院，所以全家人都没有告诉她展宁的事情，只留了展爸一个人在越城骗展奶奶，其他人全来了香槐镇。

　　展妈和展月展盼赶到香槐镇人民医院后在手术室门口见到了守在外边的这次带展宁出去散心的李嘉欣三人。

　　在来的路上她们已经知道了展宁是在游玩过程中溺水，而且听打电话来的医生那个语气，好像不是普通的溺水，而是非常严重，可能会危及性命。

　　听到危及性命四个字，展妈快吓断魂，来的路上已经哭得不成人形。她不明白不就是出去散散心嘛，怎么会溺水，还危及性命了。

　　但是当她在手术室门口见到坐椅子上的张玉弯的时候，她什么都明白了。

　　手术室的红灯亮着，她的女儿就在里边躺着生死未仆。而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张玉弯却好端端的在哪里坐着。

　　展妈在看到张玉弯的一瞬间，没有说任何话，在所有人都说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冲过去掐住她的脖子，她用尽全力死死的掐住。

　　“都是因为你，你是个害人精，搅得我家不得安宁，先是宁宁奶奶差点被气过去，然后是宁宁为了你生病，现在她又躺在手术室里……，为什么你阴魂不散，就要缠着展宁，缠着我家？你这个凶煞丧门星！我要掐死你！让你祸害我家！！”

　　手术室门口的人都被展妈惊到了，看她真的不遗余力的要掐死张玉弯的样子，都纷纷上来拉她。

　　“妈！先等宁宁出来，咱们后面再处理她！”

　　“阿姨，不是张玉弯错，是她，是她救的展宁！！”

　　萧萧边拉展妈边吼道，可没人在意她说什么。

　　在张玉弯被展妈掐得脸色涨红，快要眼珠爆起的时候展妈终于被拉开。可被放开的张玉弯却连咳嗽都没有一声就滑下椅子，倒在了地上不动了。

　　好似真的被掐死了一般，闭着眼睛静静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