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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魏谨蓝色制服的肩上,绣着的是和自己挂在办公室里的那件制服上的、同样的肩章。

      陶济收回脚步,站回到白板前,打开手心。上面是之前玩弄口红时不小心留下的红色印记,像血。

      她合拢手心,指尖正好蹭在那几抹红色印记里,涂抹着几缕滑润的触感。

      “死者胸前有11道交错的疤痕,其中7道是从上至下。另外,有3道侧面痕,还有1道是从下方来的。根据疤痕的愈合程度,推测应是陈年旧伤,由大刃的刀器砍伤所致。这种疤痕在死者的手臂和背部也分布了多道,方向各异。

      “在死者的腹部,接近最后一节肋骨处,有一道4厘米宽的旧伤口,其下的肌肉组织呈错峰状生长,推测应是被刀具刺穿所致。还有,在死者的血液检测中,有0.12%的酒精浓度含量,这个数字基本属于会有较大情绪波动的量值范围,人的运动系统也会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坏。”

      解剖过的尸体霎时重现在陶济的视网膜里。她逼迫着自己去回想,还应该再多说些什么。但什么都没有了。习惯像一种你无法抗拒的控制力,让你摆脱不了一直以来的束缚。

      魏谨从她身边走过,轻触了她垂落下的手臂,柔软有力:“大家都听到陶科长的报告了。有几个地方,是我们要去重点调查的。第一,陈三水平时服用的都有哪些药物。第二,陈三水身上那些疤痕,还有大腿的伤是怎么来的。第三,有哪些人在陈三水死前见过他,又和他说过什么,他又是和谁喝过什么酒。”

      大队的同事很快分配好各自的方向和任务,结伴组队地离开了一室。魏谨拿着丢在会议桌上的警务鸭舌帽,在发着呆的陶济眼前晃了晃,询问道:“怎么了?”

      陶济没有说话,一双大眼睛无辜又无助地望着她。魏谨心中一凛,连忙把帽子戴上,压低帽檐挡住自己的脸,补充道:“别自责。毕竟是心脏病猝死,很难从尸体上找到原因。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话才说完,魏谨就赶着要走。陶济略抬起手,慌忙抓住她的手臂,软弱无力。但魏谨却被这股无力拉住,生生停留在原地,眼睛一点儿都不敢看她。

      “魏谨。”

      “嗯?”

      “除了‘真相’,其他的事都和我们没有关系,对不对?”

      魏谨不懂陶济要问她什么。她顺着陶济手臂,往上,正视着她同第一次见面时一般干净剔透的大眼睛,身体似乎被施展了什么魔法,不由自主地在陶济的眼睛里,点了点头。

      分局大院里响起一阵又一阵的鸣笛声,有洪亮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一声接着一声地叫喊着“魏队,出发啦。”魏谨轻微侧身,便从陶济的桎梏下跑走了。她坐在公用吉普的副驾驶座上,眺望着二楼一室紧密的窗户,反复思考着陶济最后那一句的意思。

      周一茗靠在分局二楼过道的窗户前等待着陶济。微风吹动着她的绸质衬衣衣领。陶济走到周一茗的身边,并肩与她站在一起,目送着已经消失踪影的刑侦大队。

      “很多时候,我都很羡慕魏谨。”周一茗用起她娓娓道来的讲故事口吻,“永远都在前行,从不畏惧,也从不回头。

      “你知道吗?我常常在想,如果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我没有带枪,或是我没有开枪,那么,现在的我会是在做什么呢?会不会在那个夜晚,就已经被那两把大刀砍伤,或者是直接被砍死。如果是这样的遭遇的话,那么,那个我也会和现在一样,永远成不了警察。

      “又或者,我没有去派出所实习,走技术研究的方向。不过,这不可能。我一定会去实习的。我不会放弃任何可以实践的机会,那么也就没有这个如果了。”

      微风吹动着陶济的长发,发尾轻轻擦过周一茗裸露在外的手臂。

      “但是,那天晚上我就是带枪了,也开枪了。在拘留所待的那几天里,那几声枪声像是梦魇一样,反反复复的在我耳朵里环绕着响,没有停过。它一次一次地,提醒着我,让我不要忘记开枪后的景象。

      “可我是救了人的啊。我不是为了杀人,我是为了救人啊。”

      这一刻,和在渡轮上说话喝酒的那晚不一样。

      那晚,哪怕周围坐着他人,有觥筹交错,有钢琴的伴奏,有霓虹的调情,但她们就像是单独的两个人,在属于两个人的一隅,说着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故事。

      而现在,整层楼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时,却感觉到身边似乎萦绕着烦扰的整个世界。

      有蓄势待发要抓捕犯人的警察,有善用道德来进行审判的围观人群,有随时能用权力改变人生的关系者们,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在偷听着周一茗说起的这段隐藏在时光中的“不堪”秘辛。

      于是,周一茗也在辩解着,在声讨着,用低沉而酸楚的声音在辩解在声讨——我是为了救人啊!

      “陈先生的确帮助了我。因为我救了她的女儿。”周一茗的声音飘荡在窗外,跟随着遣散的风飘走,“而我,不想坐牢。”

      这些纠缠瓜葛,陶济在几分钟前已经猜到大半。一室的白板上,还残留着陈三水与他们的关系图。

      分局里的茉莉花开得正好,阵阵香气在风中摇曳。陶济轻轻地牵起周一茗的手,交错成十指相缠的姿势。她侧过头,靠在周一茗的肩膀上,长发垂落,却被她捋在耳后,露出明晰的半张脸。

      “孙齐的背后是江海。陈诏星的背后是杨书林。那么,陈三水的背后是谁呢?”

      陶济这句无厘头的话,让周一茗不由地全身为之颤抖。

      那是一种因为意料之外的兴奋所带来的颤抖,也是一种因为情感上的不可名状的激动所带来的颤抖。

      但她却不敢动弹。

      她和陶济交缠在一起的手,不受控地用着力,像是要把陶济的手掌都揉进自己手心里。

      周一茗稳住自己的声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还记得我们在浮游雀酒店的那次见面吗?”

      陶济蹭了蹭周一茗的胳膊,算作点头。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呢。她与周一茗倒影在电梯镜面里的画面,一直留存在她的素描本里。

      周一茗被陶济这有几分可爱、又有几分好笑的小动作逗弄着,方才的那股激动劲瞬间被消磨了大半,声音自然平稳道:“那天,是谁来为项目站台的呢?”

      是谁呢?陶济了然于心。在石洲市的这块土地里,有谁能够在她外公的寿宴上,把市长杨书林给使唤走呢?

      现在想来,陶济也觉得颇为可笑。她不过是一个分局的小小法医,居然也能被搅入到这种争斗之中。她想着自己与杨书林的关系,从外公那一层,再到自己这一层。

      大概,这就是周一茗最开始接近自己的原因吧。

      陶济的头渐渐离开周一茗的肩膀,手掌也从周一茗的手心中挣脱了出来。她撑着窗沿,探出身子,往分局的后院望去。

      那里郁郁葱葱,结满了茉莉的白花。

      她伸出手去,想从空中捕捉一朵或是两朵,手中却只有虚幻的影子。茉莉花始终停留在原地,只随着清风微微晃动。

      “陶陶。”周一茗的声音隐在身后。

      “嗯?”陶济的声音躲在花丛中。

      “你喜欢我吗?”

      喜欢,是什么呢?

      陶济一口气把所有叹息都丢进茉莉花丛中。

      她抬起身,转过头,轻巧的站直后,面对着周一茗俏皮的笑着,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然后,装作偷偷的样子,用食指敲了两下周一茗的肩膀,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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