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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点点残薇疑飞絮 ...

  •   他没有避着谢泓衣。
      谢泓衣同样看到了这片空白,二人之间一片寂静。
      砰,砰,砰。
      天地间,只剩下空洞的心跳声。
      燕烬亭所说的证物,什么都没有?
      谢泓衣本该感到被愚弄,可在这一片雪亮的寂静中,他脑中掠过一丝清明。
      剑拔弩张之势,也被短暂地勒停了。
      不对。
      他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和燕烬亭翻脸,定下生死赌约?
      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再怎么样的深仇大恨,也该以单烽的生死为先。
      就好像,从烛龙借目术开始,他的情绪也被外力牵引了,走向了极端。
      谢泓衣心中凛然,一股寒气直窜识海。
      那双似笑非笑的秘瓷青色眼睛,在眼前一掠而过。
      他突然明悟,为什么薄秋雨笃定他不会将天火长春宫的真相告诉单烽。
      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他不会!
      在燕烬亭带回单烽的身世之后。
      明知单烽是太阳真火的“木柴”,且此刻情绪极不稳定,还选择用真相引爆单烽?
      谢泓衣心念电转。
      薄秋雨短短几句话设下的迷雾,便让他的思绪陷入自我搏杀中,对人心的把握,何其恐怖。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没有人比薄秋雨,更想激怒单烽。
      他这条路行不通,薄秋雨又会设下什么样的手段?
      不好!
      绝不能让燕烬亭死!
      失效的留影符,反而成了最后一丝缓冲余地。
      电光石火间,谢泓衣已抹去一切情绪,劈手斩向那颗炼魂珠,将它拍成齑粉:“不必赌了!”
      燕烬亭却注视着虚空,冷肃英挺的一张脸,突然出现了强烈的情绪波动。
      那神情极度痛苦,仿佛道心都在崩毁,让谢泓衣心中狂跳,不祥预感有如芒刺在背。
      有些事情一旦被引发,就如山崩海啸,绝无停下来的可能。
      “竟然是空白的。”燕烬亭缓缓道。
      作为紫薇台尊,有一道空白的诛魔录,就足够了。
      明知他主动退避神魂,薄秋雨还是抹去了诛魔录。
      最后,就是那颗炼魂珠。
      拷问时,薛云的满把炼魂珠,滚落在地。
      薄秋雨只是随手捡了起来。
      从他窥探薄秋雨的那一刻起,薄秋雨便会杀了他。
      一道空白的留影符,一颗炼魂珠,便是下给他的——自戕令!
      砰!
      炼魂珠已经粉碎了,只剩下缕缕黑红气息。
      燕烬亭的瞳孔紧缩,目光落在谢泓衣身上。
      谢泓衣已从白骨莲座倾身而下,赤手抓住紫薇枝,断绝他自戕的可能:“够了。看不到,就不必去想!”
      燕烬亭道:“叫了你这么久的蛇妖,你生气吗?”
      谢泓衣冷冷道:“他还没回来,我准你死了吗?”
      燕烬亭笑了一下:“我知道。别松手,我送你一样东西。”
      他平时也不常笑,看起来更像面颊肌肉僵硬的抽动。
      他抓住了紫薇枝,枝条上生出密密的尖刺,刺穿了他的手掌。
      流出的却不是血,火狱紫薇被这股气息环绕,从金石变回了枯木。谢泓衣同样浸染了这股气息,紫薇枝的不再灼伤他。
      无数紫薇花纷纷飘落,萦绕着谢泓衣身周,飞旋流转。
      谢泓衣感应到某种变化,神色一变:“你居然……”
      “负荆请罪,”燕烬亭道,“在他回来前,它会保护你。有些话,我和他说。”
      他的目光仍然落在虚空中。
      薄秋雨的叹息声,在他耳畔响起。
      “为什么非要知道?燕紫薇,从今以后,你还怎么相信自己的眼睛?”
      回忆中那层极尽真切的轻纱,突然被勾破了一角。
      冥冥中的某种禁制被解开了。
      破庙白蛇……那天夜里……真真假假……
      燕烬亭看见自己的脸,倒映在谢霓的眼中。
      是一种近乎恐怖的,充斥着欲望的神情。他从不知道,自己的面目如此狰狞。
      谢霓半垂着头,胸口微弱地起伏,血从手腕倒流到手肘上,漫透银钏,看起来极度虚弱,却本能地防备着他。
      叮叮当当。
      在悬挂的镣铐丛中,无处躲避。
      白蛇缠绕在他身上。
      是谢霓用镣铐勒住他的脖子,用影子不顾一切地绞杀,扇他的脸,把他的耳后抓破了一片,踹他几乎不可撼动的身体,又在剧痛中死死咬住他的肩侧。
      那双失神的瞳孔里,沁出燃烧的霞光与血色。
      不再是白蛇吐信。没有任何的戏谑和旖旎。
      而是断断续续的闷哼,谢霓从他怀里挣出来,双臂被更粗暴地捆在一处,下颌浸满了冷汗,一滴又一滴地打在他颈侧,却像一枚钓入他脊髓的铁钩,催出无尽的凌虐欲。
      他抓着谢霓的腰,用力按了下去。
      那双眼睛剧烈颤动着,看起来被恨意浸湿了,水银镜中裂隙横生。
      哪怕已有了预感,燕烬亭依旧被这目光击碎了。
      破庙里摇曳的牡丹丛,寒冷而腥甜的香气……
      幻象接连迸破,他看到自己的手,青筋浮凸,牢牢抓着谢霓红痕斑驳的肩侧,把人一把推到了窗框上,黑发应声散落。
      壁画上的椒泥和朱砂散发出温暖而辛辣的气息,禁制法阵立刻被触发,谢霓痛呼一声,如被无形的火舌炙烤一般,竭力蜷起身体。
      “……你去死吧!
      “放开我……别碰我!
      “滚!”
      为什么听不到那些咒骂?
      为什么他会以为那是动情的呢喃?
      怎么会有如此逼真的幻觉,像是专为他织成的噩梦?
      他的极乐,不过是一场恶极的暴行。
      他竟然……□□了重伤的谢霓。
      谢霓说的,从来都是真的。
      燕烬亭霍地站直身,后退一步,砰地撞在骨墙上。
      脑中一片空白,有血液一股股冲撞在耳膜上。
      与其说这是个恶毒的圈套,不如说,在他屈服于欲望的那一刻起,大错就已经铸成!
      叮叮当当!
      一把炼魂珠,从燕烬亭衣袖中,落在了地上。
      这一刻,二人的目光都凝固了。
      “我……”燕烬亭颈侧青筋暴凸,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伸出手,试图触碰那道枷痕,却又僵在了半空。
      一念失守,天旋地转,强烈的抽离感中,谢泓衣的面孔飞快离他远去,那些让他五内俱焚的话郁结在一处,却来不及说出口。
      砰!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
      与此同时,单烽慢慢回头,在地底深处,停下了脚步。
      一路尾随他的家伙,该露头了。
      他是通过生灵腐土深层的一条裂隙,钻进地底的。
      缝隙很窄。在高温下,他的体格反而大幅增长,这才得以不断开路。
      到处都是火油沉积物,像烧焦开裂的瘤体,隐隐透出赤红的芯子。
      为了避免再次引爆它们,他清理得很谨慎,前进的速度并不快。
      鼻端传来越来越浓的硫磺气味。
      以他的体魄,都能感到体表在燃烧,眉毛都微微卷曲了。
      换作脆弱的活物,早就被蒸熟了。
      但他能感觉到,有个“东西”,始终尾随着他,利用他卖力开路。
      他以为是什么不老实的小鬼,抑或是贪功不要命的雪练。
      对方一身鬼祟的功法,藏得很深,他不动声色,掘路引了几道火油过去,果然听到了一声惨叫。
      那声音却听得他心中剧颤,差点儿没冲过去。
      竟然是谢泓衣的声音!
      太像了,谢泓衣的声音本就比常人清越,像琴,却是琉璃做的,绝不可能认错。
      好在当时手上那根影线,死死拽住了他的理智。
      谢泓衣不在这里。
      很快,未免伤及真正的谢泓衣,他拧断了影线。
      那东西见没能得逞,竟然声调一转,轻轻呻吟起来,谢泓衣从未有这样娇声娇气的时候。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意识到“那东西”真正的意图——它想激怒他。
      在这一点就炸的地底深处。
      那东西很清楚他和谢泓衣的关系。
      会是谁?
      单烽有心看看对方耍的什么把戏,嗤笑一声:“学他,也不学得像些。要不然学学怎么哭鼻子?”
      那声音愤愤然地消散了。
      但琐碎的骚扰就没停过。
      有时,裂隙里的火油突然爆发,向他冲刷而来;有时,黑暗中的碎石变作尖刃,直直抵住他的眼球;有时则是一阵莫名其妙的风声,紧跟着有东西绊他一脚。
      虽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也足够险恶。
      但只要别拿谢泓衣招他,单烽就很能沉得住气,见招拆招,把这些小刺拔干净了,连眉毛都不曾抬过一下。
      他很快就无暇顾及那东西的小阴招了。
      滚烫的蒸汽自缝隙深处涌出,硫磺味儿冲得人鼻腔生疼,每往前一步,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在下沉。
      高温融化的地面,正如泥沼一般拖拽着他。
      单烽伸出手,向石壁上虚按了一下。
      居然是凉的,湿的。
      石壁上密密麻麻,凝满了黄豆大小的水珠。
      它们太安静了,乍一眼看去,倒像是聚了一墙的银色小虫,使人怀疑,它们腹下细密的黑脚,是不是正在暗中攒动。
      但就在他手掌掠过时,它们便被惊动了,千丝万缕,汇成一滴水,疾坠在地上。
      啪嗒。
      仿佛有泪光一闪,转瞬化作了白烟。
      在这连汗水都无法停留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沁出冰冷的水珠?
      与此同时,一阵幽幽的哭声,传入了他耳中!
      但仔细听去,又像是金属的嗡鸣。
      他脑中如被重物挤压,身体进入战备状态,犼体金光隐隐浮现。
      日母饮泣。
      照薄秋雨的说法,地底石壁凝成寒水时,日母就近在眼前了。
      在突破石壁前,该解决那只小虫子了。
      单烽并起两指,用力往石壁上敲了敲,道:“出来。”
      骨碌碌!
      立时有一只玉盒,斜切着墙面,向他滚了过来。
      这也算暗器?
      玉盒半路上裂开,露出一抹幽暗的翠色。
      是一只染血的青□□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1章 点点残薇疑飞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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