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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你是否有勇气? ...

  •   请问你是否有勇气?
      陪我到明天的明天的明天。

      王旁蹲在地上,正一边拔着草一边消化着昨日皇上给自己的最新任命——十二皇子府亲卫队长,一只耳朵却不小心飘进了身后传来的招呼声。
      “啊,王统领~~哦,不不不——王队长,小的看您还真是尽职啊,这朝还没散就在门口等着了……养条狗都没有这么勤快啊!”丁护自刚进宫起就和王旁做起冤家了,两人互看了八年都没有顺眼,此时自是没有理由客气——
      “我说这缘分啊,可真是挡也挡不住:当初你跟着那个明小贼假传圣旨,做假皇子的侍卫耍凤南军耍得不亦乐乎。如今真的皇子一来,瞧这不是——又忙着给人家提鞋了?
      唉~
      唉~~
      唉~~~”
      顺利地见到王旁捏碎了三把枯草,丁护连叹三声,终于撇下王旁,心满意足地跺开了。
      看着那大摇大摆的背影,一直隐忍的王旁心中不由想到:若是现在告诉他——殿中的那人和当初把凤南军骗得团团转的小贼是同一人时,他还是否能晃得那么得意?
      终于,殿外的小太监鸣起了锣鼓,殿中的大臣也一个个走了出来,只是个个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有些更是不顾礼节,对着地上就是几口唾沫。
      “唉……”终于,一个大臣仰天一叹,起了个头:“这个昭麟,这个昭麟!”
      “这个昭麟厉害啊……”话题一起,自然便有人会更下去:“这第一天,就把太子的党羽散了个尽——户部尚书被豁去种地,张大人被罢职半年,林大人被他赶到边疆……”
      “这林大人怎么就不反对呢?”一个大臣一声哀叹。
      “这情势林大人还能反对吗?!你忘了户部尚书是怎么被豁走的么?
      林大人只怕才吭了一声,那祖宗又摇摇晃晃走到你面前,大手一指——”,旁边的大臣一边摇头,一边模仿着昭麟的口气道:“你看看,如今的庆兰被你折腾到什么样了,老百姓穷得都砸锅子啃树皮了——而你,吞了百姓的血汗,霸着朝廷的俸禄,顶着尚书的虚名,如今居然敢抗起爹下的旨意了?”
      说到这里,那大臣不由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继续模仿道
      “爹~~~~~~~~
      孩儿以前在字典上,看到居心叵测,厚颜无耻,卑鄙下作,狼心狗肺,人神共唾,天地不容这些词,总是不能理解。而今天,孩儿终于明白了——
      这,就是居心叵测,厚颜无耻,卑鄙下作,狼心狗肺,人神共唾,天地不容!”

      “唉……”
      “这大帽子一顶顶地往人头上扣……谁受的住?”
      “倒是冷将军,今天由始至终没说过一句。”
      “那个人的心意谁猜到过?”
      “不过换我是尚书大人,也告老种地去了,免得被那小子辱没了声名。”
      “算了,他既然要搞,咱们便给他搞去,看他能搞出什么明堂来!”
      “对,既然如此,他们便由他搞去!”
      “对对对!”

      众大臣一边骂,一边相携着走远了,王旁有些吃惊地看着众人颤抖的背影——那人居然第一天就能把所有人气成这样?!
      也就在人影全都散尽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正殿里迈了出来,对着太阳伸了伸懒腰。
      “你莫要太嚣张了!”看着昭麟怡然自得地从自己身边经过得时候,王旁情不自禁道:“也不想想自己真正的身份,还当是皇上真的那么宠你?”
      “宠?”昭麟原本还打着哈欠,听到王旁的这句话,不由失声笑道:“你那皇上恨不得扒我皮喝我血呢!”
      “那你还不安分?”
      “安分?”背对着王旁,昭麟又是一阵大笑:“现在啊,如今你那皇上恐怕最是见不得我安分了——走吧!”
      “你要去哪里?”听昭麟这么一说,王旁不由戒备地问道。
      “既然父皇分了五千亲兵给我……”说到这里,昭麟停下的脚步,望着天空许久:“我不做回梁山好汉不是亏大了?”
      “梁山……好汉?”那是什么?
      昭麟回头,两个字说得天经地义:
      “强盗。”
      “什么?!!!”

      “无双……”顷长的身影正欲提步离去,却被重新从屏风后走出来的皇帝唤住了,每次望着那有如天公之作的脸庞,昭安的心中都会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有骄傲,有自豪,但更多的却是惋惜和无奈。
      此时,诺大的殿堂只剩下这两人,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身为皇帝的他,才能有机会直呼这个名字。尽管这个名字是他起的,也尽管眼前的人,是他亲生的儿子。
      当年为了巩固皇位,自己忍痛把最爱的女子送给了坐拥大楚一半兵权的镇南侯,虽然早知她腹中已有自己骨血;不久镇南侯意外暴死沙场,或许自己那时全然有机会把她母子迎回,只是,为了凤南军的控制权,他又一次把这对母子挡在了门外……而等到自己终于坐稳皇位,有能力指点天下的时候,昔日红颜却已仙去;等到他有能力不顾朝臣反对迎回自己爱子的时候,却发觉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大到已经不再需要他这个父亲了!
      第一次在正殿上见到亲儿,那时他只有十三岁,初见时的惊鸿让昭安不得不感叹,或许只有凤南军丰润的水土才能造就眼前这个与日月争辉的少年,正直,果断,坚毅而颖慧。即使自己亏欠了他那么多,那双明亮的眼中却没有一丝的杂质。可昭安也深深的后悔,当看到少年跪下向自己效忠,当看到那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只有君臣之礼却没有半点孩儿望向亲爹时的依赖的时候,昭安知道,自己终究是错过了,错过了可能是他这一生最宝贵的东西。
      “臣在。”就在昭安恍惚之际,冷无双已转过了身子,对着昭安恭敬地一辑。
      “那么多年了……那么多年,你也只叫过我一声父皇,”望着眼前端立的身影,昭安笑得苦涩:有些事情,再多的时间或许都无法改变:“那个冤孽,说起来,朕还是该感谢他的。”
      “皇上……”漆黑的眼眸微微地抬起,冷无双有些讶异地望向龙座上的皇帝,但不久,便重新垂了下来。沉默许久,才淡淡道:“您何必和一个死人计较呢。”
      “罢。”毕竟是皇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昭安马上便换了一个话题:“今日在朝堂上,为何一言不发?”
      “臣相信此事皇上早有定夺。”垂脸看着深红色的地毯,冷无双静静道。
      “好!”见眼前的人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昭安突然没来由的一阵蕴怒:从心底里,他是希望冷无双流露出一些不快,哪怕是那么一点点——太子的不快就明显地写在脸上,虽然这又可以被说成是心胸狭隘。可任何一个孩子见到属于自己的父爱突然被人分走……都会不快吧?除非他根本不在乎这个父亲?!想到这里,昭安咬牙道:“那就请将军好好配合麟儿吧。”
      “皇上……”却也在这个时候,原本该领命而去的冷无双却突然抬头,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皇座上的帝王。
      “怎么了?”昭安正襟危坐,心中却不由一喜——在他的记忆中,除了那次闯殿救人,冷无双还从未有过如此突兀的举动:“还有何事?”
      “那昭麟……”举目望向昭安,凤南将军的眼神中,透着少见的犀利:“真的是皇上的孩子么?”
      “你为何这样说?”听到冷无双话中明显的质疑,昭安的心头不由一怔。
      “以皇上和丞相的持重,若真要重用,该不会有今日殿上这一幕吧?”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冷无双没等昭安回答便提步,无声离去了。

      “都听到了吧?”待那道背景消逝在台阶的尽头,昭安闭目,对着空旷的大殿,萧瑟地笑了:“这世上,果然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朕。”
      “皇上……”
      “但同样,这世上,也没有人比朕更了解他。”昭安没有回头去看阳朔,自顾自慢慢道:“他是在求朕放那人一马,不管那人是不是他弟弟。”
      “皇上……”
      “若他有心,朕早就传位于他。”
      “皇上……”
      “朕对不起他,这么多年,他只求过朕一件事,朕却没有为他办到;如今上天再一次给朕机会去挽回这段感情,朕却终究得选择……”昭安睁开了眼睛,起身望向悬于殿中的扁额许久,终轻轻吐出三字:
      “辜负他。”

      “啊!”
      “来了!”
      “他,来了!”
      “恶……恶魔来了!”——这几日,只要走到庆兰的官人巷,就可以听到类似这样的哀叫。而且是自第一户人家起到最后一户人家,其声声声不息,连绵不绝,此起彼伏,绕梁三日而不止。
      昭麟所到之处,家仆皆奔走而相告,官爷福贾齐举袖而同泣。而这过程也很简单,无非是一个人领着头带着一帮子人窜到你家里,把你家里能吃的,值钱的东西都搬出来罢了。这种人,通常被成为强盗,而昭麟呢?不同之处,只是那群人都是货真价实皇城近卫军,而在搬你东西之前,昭麟都会从怀中掏出黄布一块,然后的话便是以“奉天承运……”起头,“钦此”结尾——而且那人还很聪明地在下手前持重兵把守城门,整的一副关门打狗的架势!
      一群“蝗虫”所到之处,不凡官职大小,富贵与否,每户都是一样待遇,留下十日口粮,然后则每月月头到广场上去领——这点是昭麟郑重声明的:看,我们不是抢,我们还是会还的!
      另一点郑重声名的是——看,阳丞相家都抢了,这说明我们凤南军是一视同仁滴,至于为何不抢百姓家里么……要不你们去看看,百姓家里还有十天口粮让我们去抢么?
      只是等十日后,家仆们牵着车去广场上领回来才发觉:原先一袋袋被搬出去的大米,一头头被牵出去的牛羊,回到手里只剩下一斗红薯了。
      于是,原先还观望,隐忍的大臣终于爆发,一起联名上书,几百个大臣长跪宫门外不起,誓要惩治昭麟。
      而一天一夜之后,耐不住的昭安终于携阳朔一起出来了——每人手上拿着一片红薯。
      “朕第一次吃这东西,原来还挺好吃的么。”昭安一口连着一口,对着阳朔抚着胡子赞道。
      “对对对。”这边阳朔连连点头,一双老眼盯着手中的红薯,有如两道雷光:“老夫这一辈子真是白活了,竟不知天下有如此美味。”
      “昭麟我儿真是孝顺……”昭安吞完最后一口红薯,泪眼道:“说来这么好的东西,老夫也要省着吃了。”
      ……
      “皇上——”终于,一个大臣忍不住,颤悠悠地出声道:“该不会……”
      “没错……御膳房昨日也被洗劫了。”昭安身边的老太监终于站出身,两手一摊道。

      同时,太子府这边也并不平静。
      自己的呼声何时变得这么高了?
      昭钰神色复杂地看着跪在大厅里宣誓效忠的一干大臣——能多获支持固然不错,但这几天一骨碌全往自己这里涌过来……这场面看得就不由有几分发毛了。
      听着众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怒诉这昭麟是怎么怎么无耻——自己啃着鸡大腿,吃着山珍,喝着参汤,却让包括皇上在内的众人都啃红薯,吃糟糠。
      凤南军是如何地为虎作伥,冷无双是如何的虚伪无耻,而皇上则是如何地老眼昏花,认人不清,放纵自流——然后就是异口同声地要求自己出来主持大局!
      “这……”望着众认联名呈上的奏章,昭钰不由犹豫了:“这确实是个好时机,只是……”
      “殿下,如今的局势在下看来,决不宜轻举妄动:其一,那昭麟有皇上和阳朔撑腰,皇上如今心意那般明显,殿下若是轻举妄动,被皇上误以为心胸狭隘是小,大则……就没有那个度数了。”
      “可是……这是难得的机会,那个冷无双……”
      “千万不可!”没等昭钰把话说完,那人便急急打断了他的话,摇头道:“殿下如今,最不能去招惹的,就是冷无双——殿下想想,林大人已经被那昭麟赶到边疆去了,他日离国大军一到,首先遭殃的便是他。而昭麟如今风头已经如此之旺,若再加上十五万的凤南大军,殿下在他门前还有什么资本可斗?依在下看,唯今之计,只有在冷无双心意未明之前,比昭麟先一步获得他的支持。”
      “你要本座去讨好那个野种?”听道这里,昭钰不由扬声否决:“不可能!”
      说完昭钰拂袖,起身便要离开,却被身旁的人硬是留住了。
      “殿下,”拉着昭钰的衣袖,那人轻声道:“殿下不妨想想:若殿下能登上皇位,到时无论是生擒昭麟或是活寡了那个冷无双,都无非是殿下的一句话——比起那些,如今这点隐忍,又算得了什么?”
      “……”
      “殿下?”见昭钰突然默不作声,那人不由迟疑一叹,下一刻,却被突然出声大笑的昭钰一把抱进了怀中,白齿轻启,出口的,竟是与之前全然不同的媚叹:“啊~殿下你……”
      “小妖精,心可真毒啊。”拂手在怀中人的脸上狠狠捏了一把,昭钰笑得更欢了。
      “人家还不是为了殿下您……”那人凤眼微嗔,心中却知昭钰必是已下了决心,嘴角一扬,也跟着笑了起来。

      “祖宗,你又想做什么了?”清点完牛羊的个数,王旁累趴地爬到正翻身上马,兴致勃勃的昭麟跟前。
      “兄弟们,带着牛羊跟我走!”无视王旁,昭麟对着大院猛喝一声。
      “好!”——本来昭麟初来乍到,无论如何也不会那么快就把军心全收买了。但这几日下来,五千士兵跟着昭麟一路下来,每人的心中只有一句:
      正他妈的爽!
      看着那些满脸横肉的官老爷小媳妇壮的流泪,看着满街的百姓领到粮食后的欢喜雀跃,歌功颂德——从来没有一支军队能如此快的得民心,顺民意
      仅仅二十天不到,凤阳城的老百姓已经不知给自己立了多少个长生碑,祈过多少此福了——即使打倒离军,生擒离王,百姓们也不可能如此兴奋吧?现在百姓在街上看到一个凤南军,就像看到妈似的痛哭流涕。
      咱们俨然就是民族英雄的化身嘛!
      自然,这股情绪自然而然全部流泻到昭麟这里——五千凤南军对这个新BOSS全然是俯首听命,说一不二。
      “老大我们又要去做什么?”——昭麟的旨意,在军中不准叫殿下,要称呼老大。
      “嘿嘿,人手不够了——乘着终极BOSS还没来,咱们先招点小弟来打打下手。”昭麟回头,一脸暧昧道。
      “征兵?可没有皇上旨意……”私下征兵可是命令禁止的啊。
      “我当然没那么傻——咱们这不叫征兵,咱这叫归化!”昭麟蹙眉,摇头大叹道。
      “归化?”
      “唉,跟着我走便知道了。”昭麟拍拍马屁股,一马当先。
      于是,五千凤南军就这么又浩浩荡荡地出征了。

      “据说这就是盗贼经常出没的林子。”三年以来,越来越多的强盗出现在陵都到庆兰的这条必经之路:只因为这条路最能抢到食物。不过此时,整个林子却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打探到杀过来的是五千个凤南精兵,自然再勇猛的汉子也只能钻被窝里蹲着了……这让兴致勃勃赶到的军士感到颇为不爽:“老大,要不我们分头搜查,就不信剿不出几个土匪窝来!”
      “……”昭麟转头,一记白眼取代了回答,随后才对王旁道:“要你准备的东西呢?”
      “在这里。”王旁从行囊中取出一叠叠传单,按人头发放了下去——
      白纸上,赫赫然写着:
      凤南军12纵队今夜菜单!
      名目:
      1.白切羊肉
      2.红烧牛楠,
      3.烤乳猪,
      4.白斩鸡,
      5.樟茶鸭
      6.……——每道菜名旁,还皆附了完成品的参考图及烹饪手法。

      “这……”虽然拿到纸的每个人都忍不住流出了口水,但还是有比较尽责的士兵,强行把已经汪洋的口水咽了下去,颤抖地跑到昭麟跟前,大公无私道:“老大……不如我们打完了盗贼再办庆功宴吧?”
      “什么庆功宴不庆功宴的——”昭麟抬起头,一脸不耐道:“我开的这是新兵欢迎会!”
      “啥?”
      “唉,别管那么多了!”明若拍拍手,还没待众人有所反应就开始张罗起来:“xx去杀猪,xx拔鸡毛,xx洗牛肠,xx去砍柴,xx去生火……”
      “哦。”——虽然仍旧茫然,但众人还是很服从地做了。
      就这样,在昭麟的带领下,五千凤南军迎来了人生中最轻松,最幸福的差使——为自己的晚饭而忙碌。
      用来杀敌马刀砍起了猪头,牛头;大将腰间的猛斧也很没面子地劈起了柴火;神射手们则接下了拔毛的美差,每个人都被摊派了拔光20只鸡,20只鸭的硬性指标!
      而明若呢,就负责到处看看:肠子洗得干不干净啦,火生得旺不旺啦,汤的火候到没到啦……同样也忙得不亦乐乎!
      一时间,猪兄,牛弟,羊姐,鸡鸭妹妹的惨叫声伴随着五千凤南军士的吆喝,响彻山林。而当这一切都告一段落,太阳公公也终于放完最后一轮哨回家的时候,整个山谷都飘起了一道道油香——起锅啦!
      自富阳起火那日起,这三年来,驻在边防的凤南军士说得好一点,便是连荤都没有开过,说得不好一点,便是连像样一点的饭都没有吃上过!如今,光是闻到那股记忆中才会出现的味道,便足以让一条条汉子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大家一个个盯着那不断出油的乳猪,有得瞪得眼睛都快突出来了,却没有一个人有勇气,站起来割下一块放到自己碗里!
      一道道佳肴就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刚才还卖力得热火朝天的汉子,现在却一个个都颓了下来,默默地对着眼前的盘子流泪。好久,终于有一个士兵开口了
      “殿下,小的不配吃这些东西……但能不能让小的包一点,回去给娘尝上一口?”那人的声音非常低,语调也有些哽咽。
      “殿下,这些东西我们……不能吃!”其他人也跟着推托了起来,虽然那香味一次次冲击着他们的神经,但所有的人,都把口水硬是咽了回去。
      看到如此的情景,昭麟转身,把头别了过去,摇晃地往黑暗处走了好几步,才终于停下了身子。
      明若,你要挺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挺住!
      “那是楚国对不住大家……更是我对不住大家。”好半天,等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强忍回去的时候,昭麟才转过身子,微笑着对大家道:“的确,有人比我们更需要这顿饭!”
      然后,在众人仍旧茫然之际,昭麟转过了身子,对着看似荒僻的林子大声嚷道:“树丛里的英雄啊——老子们吃饱了还有剩的,谁要?”
      顿时,原本还平静地山林一下子就喧哗了起来,有几道黑影更是唰地从隐蔽处窜起了身,两只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那三只被架在火上的乳猪——原来这阵肉香早就把这山中所有的好汉们从被窝里给揪了出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胃已经代替它给两只腿下起了命令!
      开始,有人还会迟疑——毕竟挡在自己面前的是凤南军,名震天下的凤南军!
      但有些人,已经几天没有吃过饭了!有些人,更是已经忘了猪肉是什么味道了——他们饿了,他们饿疯了!
      只要个人起头,便有十个,百个跟着。
      于是,那些平日里凶悍无比的大汉,就这么一个连着一个,瞪大着眼睛,流着口水没有意识地往乳猪的方向走了过去。
      “什么人?!”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训练有素的凤南军士立刻围起了军阵,戒备道。
      “让他们吃!”昭麟摆手,硬是给这些人开了一条道:“这条路三年前根本没什么盗贼的——这些当强盗的,大多不过是被生计逼得没有办法的可怜人!”
      “可是……”一个军士正要反驳,却看见一个狂啃着鸡腿的强盗,都啃得只剩骨头了,却还忍不住舔了一次又一次,一双盈满了泪水的眼睛满足地眯了起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无言了。
      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些人,只不过是一群饱受饥恶摧残的可怜人罢了!
      “大家一起吃吧。”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一幕,但对着眼前的场景,昭麟却是花足了心力才开口道:“凤南军别的没有,总能让大家吃上一顿米饭!”
      ************************************************************

      “明若,你给我站住!”山林的第四个篝火晚会后,王旁终于忍不住,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拉住了昭麟:“你知道你在干什么?!现在百姓们连一顿稀饭都吃不上,你却和一群强盗在这里顿顿山珍,今天若你再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
      “你想把我这个皇子就地正法了?”看着王旁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剑鞘,昭麟撇嘴一笑。
      “你是什么货色我想你自己最清楚!皇子?”看着一脸漠然的明若,王旁咬牙道:“当初皇上许我任何情况下无需上报便可动手——莫非你还真把自己当皇子了?”
      “明若的运气再差,也没差到当昭安的儿子这个份上。”明若看着拔剑嚣张的王旁,心中却一片清明,终于,在相互对视了半天之后,明若先伸手,把那把对着自己的刀移开了几寸:“我现在还不想死,所以你要听解释,我便说给你听好了……不过首先我要问你,离王为何至今还没有动静?”
      “自然是他还没有等到最好的时机。”——稍微有一点理智的官员都会有这一层的认知,王旁自然也不例外。
      “那什么又是所谓的时机?”明若淡淡一笑,层层剖析道:“是民心的涣散还是国力的退败?这两者早一年或晚一年会有太大区别么?”
      “离王自然是想楚国越弱越好!”
      “泱泱大国虽然摇摇欲坠,但这种状况要维持个十年八年倒还不难。我却可以告诉你,离王之所以至今没有动楚国,只因为一个原因,因为那名扬天下的凤南军,至今还完好无损!凭着这一点,无论楚国民心怎么涣散,国力怎么衰败,离王他要拿下庆兰,必定得先吐出数十万计的人命!”
      “……”
      “现在的楚国,谈什么拯救经济,发展农业都他妈的是放屁!王旁你给我听好:战斗力,是军队的战斗力——你们唯一能威慑到离王的,只剩这个了!”
      “那你为什么不让皇上下诏征兵呢?”
      “如今的情势,还容得下我们浪费个一年半载去训练新兵么?” 听王旁这么一问,明若唯有叹气:“训练那些饿了三年,要体力没体力要斗志没斗志的百姓?”
      “所以你才动这些强盗的脑筋。”想到这里,王旁总算是明白了过来,顺势也把举了好久的剑重新插回了剑鞘。
      “没错,敢当强盗,胆色必是不少;而强盗当了那么久,还能活下来,体力和基本的格斗技巧总该不差的!能成群结队的抢东西又不被官兵抓到,默契也该不差!”明若浅浅一笑,似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般:“但是这些人既然能抢,那普通的米饭稀粥自然入不了他们的眼。要吸引其中最精英的那帮人,除了一次次冲胖子,也没有别的选择——即使那些肉可以抵上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口粮,即使那些肉是从皇亲,乃至昭安的口边抢过来的……为了让这些人给凤南军卖命,只要大楚还有一点粮食,我也得拿来给这些人一顿顿喂饱!”
      “明若,有一件事我心中一直不能明白。”听他说到这里,王旁却终于忍不住,把一直搁在心底的疑问吐了出来:“你明明知道皇上他怎么对你……还逼你写下了那样的东西……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怕么?”
      “不怕?天天做梦都不安稳……怎么会不怕呢。”明若失声笑道:“我点头,是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何况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从那天起,就没有再回头的路了。”
      ……
      “其实说来我还是要感谢昭安的,他利用我,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呢?利用他……才能实现明若的愿望。”见王旁沉默不语,明若的话却突然多了起来:“其实明若的胆子很小。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面前死去……那种痛苦,明若再不想去承受第二次了。如果,上天终究要带走一个人的话……”
      说到这里,明若止住声走开了,再也没有把话继续下去。

      那样的话,无双……梦中给明若带一束白菊吧。

      原谅我这个胆小鬼,也原谅我除此之外,别无他择;原谅明若三年前……便已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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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哭给你看◎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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